呂方似是早就預料到這個結局,他命侍奉弟子端來一張鋪了白老虎皮的太師椅,自己則歪在上麵閉目養神。這第三關測試的地方,便是第二關測試之前那築基少女帶他們飛來的空地上。這片平地位於迷失峽穀入口上方,以百步為半徑,四周巨石聳立,隻在通向迷失峽穀處留出一道天然的大門。他聽了眾人爭吵了半晌,不自覺嘴角上翹,緩緩開口道:“雖然呂某有言在先,禁製用武力爭搶。但也隻限在這裏,修仙之道是自己爭取,而不是有人端著尿布在邊上時刻伺候。一旦出了這片空地,太一門便不會插手。當然,本門也不會向諸位提供任何幫助。本次測試雖無法統計名次,但諸位的表現都將由呂某直接上報宗門。”

    他這話一出,眾人心裏皆是“咯噔”一下,這次測試必然有隱藏條件,卻不知道是什麽。按照前幾次的測試來說,每一次測試的排名都會影響到下一次測試的優先權。此次是最終迴測試,一旦通過就計入外門弟子。如果要真說有優先權的話,最大的可能就是如果表現得體,被金丹以上高階修士看中的幾率增大,這樣自己被收入內門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任誰都知道內門與外門之間天差地別,無論在哪個宗門,外門弟子都擠破了頭想進入內門,更何況是資源豐厚的太一門?

    那呂方雖然說是考察智謀,實際上又很大程度在考校彼此的信任。盲目輕信顯然就是愚蠢,呂方此言的目的,便是讓他們彼此心生隔閡。人心總是不足的,給他們畫的餅越大,反而越有人覺得饑餓。幻修便是這樣,大凡修習幻術的人,都有點喜歡窺破人心的癖好,林鏡如此,呂方亦然。他一心一意要看這群小醜表演,又豈容得他們隨隨便便就通過?他冷笑著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淡淡道:“從現在起,第三輪測試準備開始計時。”

    他身後兩個侍奉弟子,一個端來一隻漏壺,另一個則抬了一隻專門用於盛放竹簡的檀木小櫃。那小櫃一麵全是鏤空的小格,自上而下上五下六,剛剛好十一格。那兩名弟子將小櫃立在呂方麵前,漏壺置於小櫃頂上,然後氣勢洶洶往他身後一站,頓時氣氛就緊張起來。

    那金胖子見沒人理會他,不由又急又惱,叫道:“要不這樣,咱們都一起來起個誓!”

    路爭鳴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道:“怎麽起?誰先來起?你嗎?”

    金胖子臉漲得通紅,道:“心魔之誓,當然要大家一起來。萬一我們先起誓了,後麵某些個龜兒子養的忽然變卦,豈不是先起誓的吃虧全部淘汰?”

    路爭鳴哼了一聲道:“一起來?平時你起餿點子時嗓門最大,萬一起誓的時候你隻動嘴巴不出聲,這麽多人,你們都確信自己能分得清楚?”

    方才那個與金胖子緊握在一起的人是個書生打扮的青年,本名叫做夏封,是一個煉氣八層的修士。此時卻不由道:“這不要緊,在下自幼耳聰目明,到時金兄有無如實起誓,定然能分辨清楚。”

    金胖子暗自瞪了他一眼,轉身憤憤不平的大聲對路爭鳴道:“癩痢臉,就算別人不知道我,你還不知道我是天生嗓門大麽?倒是你經常不說話,若是你隻動嘴巴不出聲,別人隻怕要上了你的賊當哩。”

    路爭鳴青筋暴起雙目瞪圓,似是要打人卻又強行忍住。金胖子起先有些畏懼,但一看呂方不怒自威的模樣,頓時放下心來。這場中十一人本來便不熟,彼此又都是競爭對手。一想到萬一自己起誓,而有人渾水摸魚臨門反戈讓別人都淘汰,這可不就顯得自己愚蠢了?當下譏笑的有,擔憂的有,發怒的有,沉默的有。

    許顏真見又亂成了一鍋粥,不由心急大聲道:“要不這樣,我有一個法子,可以保證大家都能通過。”

    她一開口,眾人便安靜下來。呂方自認為自己想的妙法天衣無縫,卻因許顏真這小妞能窺破自己的陣眼,心裏不由起了幾分好奇,表麵上不露聲色,背地裏耳朵卻豎了起來。

    許顏真道:“這法子很簡單,我們十一人都些個協議。大致內容是,每個人都必須向心魔起誓,與大家保持統一的意願寫同樣的字保證都通過測試。但起誓的前提條件是,每個人必須在協議上按上手印,一旦有一個人不肯按手印,則視為整個協議無效,那麽所有人向心魔起誓的條件都不成立,誓言也自然無效。”

    金胖子一拍大腿,叫道:“妙啊!這種有進有退的協議,就算有人心懷不軌,也占不到什麽便宜。我怎麽沒想到?”

    夏封道:“可是這協議怎麽寫?要是有人隨便砍個人的手指來湊數,到時候推翻協議,那麽其他老老實實寫的人不就慘遭淘汰了嗎?”

    路爭鳴冷冷道:“這麽簡單的事,你怎麽可能沒想到。你分明就是早有準備,刻意等著有人這麽說。哼,路某記得在預選時你為了搶封靈指環,連砍了好幾個人的手指。別說一個手印,便是十個手印你也能變得出來罷。”

    此言一出,眾人立即看向金胖子的眼神變了。

    金胖子怒道:“你分明便仗著自己每次排名都在最前,不願與我們這些低級修士一起通過,所以接二連三的搗亂!癩痢臉,你若不想通過,自己棄權便是了,何必這麽遭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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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爭鳴被他搶白,一張臉更加鐵青。他在預選中搶了十數枚指環,雖然轉手賣出去大半,在場的卻有不少人都看見。而苦思崖測試又排在第一,運道測試不僅完勝對手,還讓那太一門的小妞交口稱讚。迷失峽穀測試率領的小隊又是大比數獲勝,他身為隊長此時風頭無限。就算前幾次測試的表現不上報,相信太一門的人也對他印象深刻。

    自古以來人便是不患貧而患不均。剩下的修士在第二關測試中大多數是以零蛋僥幸通過,沒有搶到別人的指環,隻不顧堪堪包住自己的而已。金胖子這話一出,自然挑起重任同仇敵愾的心思。一時間眾人看向路爭鳴的眼神又隱隱有些惱怒。

    金胖子一向是實幹派,他見路爭鳴被孤立心裏甚是得意,當即從自己儲物袋裏抽出一幅白布,攤開來平鋪在地上。一麵又從懷裏摸出一隻毛筆,在舌尖舔了舔,高高撅著腚趴在地上寫字。他寫得很慢,而每個字又寫得極大,似是生怕別人看不到。

    他寫完最後一個字,自己欣賞了會,忽然一拍腦袋:“哎呀,忘記留白了。”他將布翻過來,對著眾人道:“要不這樣,我們每個人輪流在背麵按上手印,大家不介意吧。”

    路爭鳴便出言譏諷道:“這布可真厚,正麵寫了那麽大的字,背麵居然一點都看不出來。”這金胖子走南闖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什麽稀奇玩意都有。萬一這塊看似平淡無奇的白布另有玄機,或者那筆墨也有問題……事關心魔之誓,他怎能不謹慎?再退一步說,沒有任何價值的白布,這一向斤斤計較的胖子怎麽會特意帶在身上,還平白占了儲物格的位置。路爭鳴又生性多疑,更深知金胖子為人,當下毫不客氣的點破。

    許顏真邊上一人低聲道:“我以前在凡人那裏見識過,有些江湖術士特別喜歡用一種事先處理過的布或者墨水弄虛作假,過了一段時間,那布上的字跡就會消失。你說這字要是真的消失了,協議算不算生效。”

    另一人稍有些不確定,遲疑道:“若是大家都按了手印,那應該算生效吧。但若是輪到某人按手印時,背麵的字消失了,那肯定是不作數的。”

    那金胖子眼見被識破,不由惱羞成怒,將筆往地上一扔,哼道:“厚點怎麽了,老子帶不得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哼,你金大爺不寫了,我管你們愛咋咋地!”

    夏封一見不妙,忙著打圓場道:“大家都經曆了千辛萬苦才進入第三關,謹慎點是必須的。既然彼此信不過,幹脆請太一門做個見證,讓在場的哪位師兄幫幫忙寫一份協議便是了。”

    許顏真搖頭道:“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太一門不會提供任何幫助。”這法子雖說是她提出來的,可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金胖子。不僅是她,在場十一人誰都不信任誰。那太一門小氣巴拉的,除了朱砂竹簡玉匣符筆之外,什麽都不提供。許顏真都懷疑這可能是呂方在故意搗鬼。而從彼此身上拿出來的竹簡宣紙白布筆墨,更是無人肯用。誰知道這些東西有沒有被做過手腳,這可是修仙世界,超乎想象的法器靈藥奇寶舉不勝舉。比方說那個到死都不知道名字的圓臉少女,誰能想到一個煉氣五層的低級修真者手裏會有一枚避水珠?他們都是一路踩著別人的屍體爬上來的,又怎肯在最關鍵的時候掉鏈子?

    此時一個穿著灰布衣裳的中年修士道:“不如我們找塊石頭,在上麵篆刻字跡,朱砂若是印不上去,就用名字替代。”

    另一人譏笑道:“我叫什麽名字你知道麽?我若說我和菩提老祖同名,你信麽?”

    那中年修士惱羞成怒道:“若是這樣,我看大家根本不可能都過。”

    呂方微微一笑,心中暗暗撇嘴:“你才知道。就算你們各個都老老實實寫一樣的字,老子也有的是本事搞破壞。”

    眼看著漏壺裏的時間一點點流逝,眾人從草木皆兵逐漸過渡到煩躁不安。金胖子就是個典型,他熱衷於與眾人套近乎,四處騷擾探問,非要對方給個確定答案才肯罷休。剛開始還有不明真相的群眾搭理他,到了最後人人都避之不及。偌大一個空地,十一個人彼此都坐得極遠。從心理學上來說,這是一種典型的防備和不信任。

    忽然啪嗒一聲清脆的響聲,眾人不約而同朝著許顏真的方向望了過來。隻見那少女慢慢走到呂方麵前,輕聲道:“我寫好了,現在可以交麽?”

    呂方點頭道:“可以。”

    許顏真便將封好的玉匣往那檀木小櫃最上麵一格中用力推了進去。

    金胖子第一個反應過來,衝過來抓住許顏真厲聲叫道:“你寫了什麽?”

    許顏真倒也不計較他下手輕重,隻是大方一笑道:“金。”

    夏封喃喃道:“有一個寫金了,剩下如果有五個人寫金,那寫銀的就通過了?”

    金胖子搖頭道:“不對,如果大家都知道她寫的是金,已經有一票是金,那麽心裏自然覺得寫金的會多,反而都會不自覺的寫銀,那樣寫銀的就會多了。”

    路爭鳴冷笑道:“你確定她寫的是金?你看見了?”

    那中年修士不由叫道:“她不是你們小隊的嗎?難道她的話你們都信不過?”

    金胖子哼了聲:“現在就算我親爹站在麵前,俺老金也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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