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0 am.


    灰港鎮·舊城區(北東部)


    舊城區距離港口區(北部)的距離大概有七公裏遠,在這片被時間侵蝕的古老區域,灰港鎮的舊城區沉浸在迷霧中。


    廢墟與殘破的建築如同腐朽的骨骸,矗立在四周。


    這裏的許多房屋早已被迷霧吞噬,磚牆斑駁,瓦片殘缺。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黴味與微不可察的腐敗氣息。


    灰港大教堂,這片廢墟中的孤獨巨人,佇立在舊城區的中心地帶,傲然矗立,見證著這裏數百年的曆史變遷。


    大教堂是這片鎮上最古老的建築,廣袤的占地麵積約一平方公裏,占據了整個舊城區的核心。


    高聳的尖塔刺破迷霧,殘存的雕刻與浮雕訴說著它曾經輝煌的過去。


    教堂的石壁上,仍然可以看到刻有古代符文與神聖圖騰的遺跡,然而如今,它們早已失去了過去的神聖。


    曾經,灰港大教堂是天國世俗化進程中的重要遺留物,是【雅威】之名的象征。


    盡管今天的大教堂已不再被天國賦予榮光,隻有為數不多的信徒來此禱告,但這裏的神甫們依然傳遞著雅威的教義,守護著這片古老而破敗的地界。


    埃利斯·格雷,大教堂中唯一的神甫,如同教堂本身一樣古老且堅韌。


    他身形高大,盡管歲月已經在他的肩頭留下了沉重的痕跡,但他依然佇立在教堂的中央,他是這片廢墟中唯一尚存的守衛者。


    灰發與白發交織的頭發如同一麵古老的旗幟,標誌著他在這片土地上所經曆的漫長歲月。


    格雷神甫曾經是天國中聞名遐邇的[聖雅各伯佩雷騎士團]的一員,隸屬於天國十三英傑部隊。


    他的出身並不平凡,年輕時就是“良家子”,並在著名的[羅德島醫療騎士團]服役了三年,憑借卓越的表現被擢升為第九英傑旗下的騎士。


    在騎士生涯中,他不僅承受了十九道改造手術,成為一名正規騎士,還經曆了無數的戰鬥。


    直至……


    一次致命的傷害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


    那是天國派遣騎士團前往泰拉南極之地鎮壓混沌裂隙的戰役,那場戰爭召喚出了一位帶著混沌冠冕的大魔投影,以及無數混沌大軍。


    格雷神甫當時隨第九英傑一起參與了這場戰鬥,在戰鬥中,他與混沌第三階級的混沌勇士正麵交鋒,腹部被利刃捅穿,十九道改造過的器官遭到了不可逆的汙染。


    盡管身體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痛苦,他仍然奮力與惡魔作戰,他差點死在惡魔堆之中,幸得第九英傑聖雅各伯殺入群魔之中,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救出。


    不過,那次戰鬥之後,格雷的身體遭遇了不可逆的創傷,曾經高大威武、兩米出頭的騎士,如今因為器官衰竭和摘離而被迫進行[天使退化],他整個人變得削瘦許多,昔日的英姿不再。


    如今的他身材雖比常人高大,但再也無法像當年那樣主宰戰場。


    灰港大教堂今天的氣氛格外不同尋常。


    格雷神甫站在由長凳組成的座位區前,雙手緊握,臉上寫滿了深深的愧疚。


    他的目光低垂,不敢直視前方的那位青年,那是他今日不得不麵對的尊貴人物——天國第四持劍人,休·亞伯拉罕,亦是一位[托羅努斯\/座天使]。


    往日裏這個時刻,格雷神甫通常會在禱告聖壇——曾經連接教堂智庫的裝置——上擦拭,或者在小聖堂、洗禮池和聖器儲藏室等地方進行日常的維護工作。


    然而,今天的他沒有進行這些儀式化的日常工作,心中似乎有更深的憂慮和壓力。


    此刻,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這座古老的教堂內,內心慚愧。


    在他的視線前方,坐著一位外貌如神話中走出的青年。


    金色的發絲在教堂中柔和的光線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太陽的光輝凝聚在他的發間。


    他身穿黑色的禮服,剪裁得體,優雅而莊重。


    他正一言不發地拿著一份名單,目光掃過上麵的信息,旁邊則懸浮著一個蔚藍色的虛擬投屏,顯示著各種數據,細密的信息在屏幕上滾動,仿佛在傳遞某種緊迫感。


    桌子上擺放著一根銀色手杖,手杖旁邊,是一頂整齊放置的黑色禮帽。


    教堂內的氣氛沉重而壓抑,唯有虛擬投屏上的數據滾動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格雷神甫再次深深低下頭,對著這個來自天國的高貴人物行禮,語氣中充滿了愧疚與敬畏:


    “尊敬的托羅努斯(座天使)、亞伯拉罕閣下……我非常抱歉,沒能為您提供有用的情報。


    關於失蹤的管理局幹員一事,我感到非常遺憾,他們都是好孩子。


    前段時間他們還在聖器儲藏室補充了爆彈和藥劑,沒想到……”


    格雷神甫的聲音逐漸低沉下去,那些幹員的失蹤不僅是對教堂的打擊,也是一種個人的愧疚。


    作為天國第二次世俗化產物之一,崩壞管理局首先要做的就是接手第一次世俗化失敗所遺留下的各種教堂遺產,畢竟有一些教堂和聖堂還是作為天使在現世的軍備補充地、收容所、應急設施、基地……


    一些老舊的勢力和老人其實還習慣的將天國稱唿為“聖堂”,對於天國和教會神聖分離他們都保持著一種奇妙的鈍感——離了,但是還沒完全離。


    此時,夏修緩緩將手中的名單折疊起來,神情依舊溫和。他的唇邊勾起了一抹和藹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但那金色的雙眸卻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這個笑容與他的眼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難以琢磨他內心的真實情感。


    他拿起黑色禮帽,站起身來,對著格雷神甫迴了一禮,聲音低沉而平靜:


    “你不必感到愧疚。”


    夏修繼續說道,金色的眸子掃視著教堂那莊嚴的天頂和四周牆壁上的古老壁畫。


    “管理局的各個分基地本就是繼承教會的各種遺產和職能。”


    格雷神甫依然保持著恭敬的姿態,雙手交疊於胸前,目光低垂。


    夏修的目光在教堂內緩緩掃過,帶著感歎的迴憶著過去教會的光榮:


    “過去,天國對於教會賦予的神聖職能過於儀式化——洗禮、聖餐、婚禮、葬禮、講道、烏托邦主義注解、人類至上主義強化、靈性輔導、治愈與祝福、神聖戰爭、預言、淨化混沌……”


    “以上種種,導致教會的職能冗餘,”


    天國第四持劍人的聲音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卻透出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


    “冗餘的儀式化職能,最終——鑄就教宗權威,塑造聖徒崇拜。”


    “教會權威與世俗權力的糾纏、聖職買賣、贖罪券的濫用……這些現象,逐漸腐蝕了教會的根基。”


    “教會的世俗化與政治化、教會教義的獨斷性、神職人員的奢靡生活、教義的濫用、以及信徒信仰的商業化,還有,四君主的腐化,這些都將教會引向了第一次世俗化的失敗。”


    他的聲音如同一把緩慢而鋒利的刀,切割著真相的每一寸肌理。


    “教會的失控,天國確實該負擔相當大一部分責任。”


    夏修將禮帽穩穩地放在頭頂,他的金色雙眸再次凝視著格雷神甫,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某種不可置疑的權威:


    “世俗化最終還是必須在天國的領導下,在天使的帶領下進行。”


    他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字裏行間透露出無可辯駁的力量。


    “必須堅持天國提出的烏托邦綱領,必須堅持在天使的領導之下。”


    夏修稍稍停頓了一下,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掃過教堂的穹頂,仿佛透過這座廢墟般的建築,看到了未來即將降臨的世俗化浪潮。


    他再次看向格雷神甫,語氣依舊如同春風拂麵,但卻蘊含著極大的冰冷:


    “我此番到達此地,隻是為了傳播天國第二次世俗化的偉大進程。”


    他的聲音依然溫和,但話語中的內容卻像重錘一樣敲打在教堂的沉默空氣中。


    夏修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語氣如同春日微風,輕柔而不帶一絲波瀾,但笑容背後的冰冷卻無處不在。


    他垂下眼簾,微微一笑,語氣中的溫柔讓人幾乎感受不到任何威脅,但緊接著,他的話語卻如鋒利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劃破了沉寂的空氣。


    “隻是沒想到,我剛剛抵達,便有人對我的到來做出了迴應——整整一支本來輔助教堂的管理局幹員隊伍,失蹤了。”


    “就在我剛到不久,你收集到了百層世界的人對於我到來的預言。”


    夏修輕輕笑了笑,語氣依舊淡然,但其中帶著幾分諷刺。


    “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了……”


    “他們預言了我的到來,為什麽還要觸碰我的底線?”


    他輕輕挑起眉頭,語氣中帶著戲謔與譏諷的寒意。


    “怎麽,他們想自證預言嗎?”


    “想要用灰港鎮管理局幹員的血,來試試黑魔王到底是不是我?”


    格雷神甫站在那兒,感到冷汗從背後緩緩滲出,教堂內的溫度驟然下降。


    盡管夏修的語氣溫和,甚至帶著令人放鬆的笑意,但其中的寒意與隱約的威脅卻如刀鋒般割裂著空氣。


    那笑容背後的力量令格雷神甫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壓迫感,就像是被一隻巨大的無形手掌握住喉嚨,唿吸也變得困難。


    即便他清楚這股威壓並非直接針對自己,仍然感到汗毛倒豎,全身的神經都被緊緊繃起,難以放鬆。


    夏修似乎注意到了格雷神甫的反應,他微微收斂了自己的氣息。


    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如同潮水般褪去,教堂內的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隨後,他緩緩抬起金色的眸子,輕輕朝著教堂的落地窗外瞥了一眼,視線穿透了港口區的迷霧,越過了幾公裏的距離。


    作為[冠冕者],夏修的靈性和資訊感知無比敏銳,他瞬間捕捉到了七公裏外某些關於自己的資訊信息波動。


    他略微放開了體內的[冠冕運算能力],僅僅是輕輕一瞥,便輕鬆察覺到了卡密爾以及她身旁的翡翠守望者。


    那一瞬間,他的靈性如利刃般穿透空間,籠罩住了遠處的幾人。


    在他這輕描淡寫的注視下,卡密爾和翡翠守望者的幾人無端地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就像被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盯上了一般。


    雖然夏修隻是片刻的關注,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猶如沉重的陰影籠罩在心頭,讓他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如同身陷無法逃脫的網中。


    好在,夏修很快便收迴了自己的注視,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的表情依舊平靜,但心中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頭。


    遇到熟人確實令人覺得意外。


    但是,他現在也沒有太多興趣過去敘舊,畢竟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不過,他的目光在短暫的停留後,略微在意起了翡翠守望者的存在。


    這個組織屬於百層世界的其中一個袍色派係,或許正是自己在不久的未來取得進入百層世界鑰匙的線索之一。


    夏修輕笑一聲,心中思忖道:“按照巫師界目前的惶恐狀態,最好是‘低調’行事。”


    現在,百層世界巫師界風聲鶴唳、杯弓蛇影,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不可預料的連鎖反應。


    自己進入百層世界,最後神不知鬼不覺,這樣子才能讓對方感受到更大的驚喜。


    而且,如果他手下幹員的失蹤,真的與百層世界的巫師有關,那麽他不介意幫助百層世界完成他們關於黑魔王的預言。


    他的思緒如電般劃過,隨後將目光重新迴到格雷神甫身上,接著問道:


    “我的人最後出動是因為什麽事情?”


    格雷神甫迴過神來,依舊感到背後冷汗未幹,內心的緊張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迴應道:


    “是一場被定義為驅逐可怖妖靈的淨化之旅,據說是由一位紫袍巫師招致的災禍。


    紫袍巫師專注於預言和命運操控……這種能力本身極具危險性。”


    他的語氣中帶著些許猶豫,迴憶著當時的情況。


    格雷神甫頓了頓,繼續說道:


    “一旦掌握了預知未來或操控命運的力量,巫師們往往會因為對絕對控製未來的渴望而走向墮落。


    試圖通過修改預言或操控命運來獲得更大的個人利益或控製權,他們常常忘了自己的局限。”


    他說話時,帶著一種深深的警惕與憂慮。


    這些紫袍巫師的行為早已成為一種可怕的教訓。


    “對於命運的扭曲與預知,往往會導致他們認為自己高於其他巫師,甚至淩駕於自然法則之上。”


    格雷神甫的聲音愈發低沉,帶著一絲厭惡與憂慮。


    他眼神閃動著迴憶。


    “過去,異端審判派就是負責緝拿這些失控的袍色巫師。他們個個都希望通過追求超凡力量和神秘知識,超越人類的存在,達到一種神性或永恆的狀態……”


    他歎了口氣,語氣中透著無奈與哀傷:


    “但是多數情況下,他們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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