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從安特地騰了一天的時間陪鬱久比賽。

    咖啡廳那邊請好了假,比賽的集合時間也不算早,鬱久便按著平常地節奏給兩人做了早餐。

    出來後卻看見藺從安抱著幾件衣服對他招招手。

    “先吃飯,吃完去試試這幾件,我特地讓人按你的尺寸送來的。”

    鬱久驚呆了:“給我買的衣服?”

    藺從安露出了稍縱即逝的笑容:“你今天比賽,要上台,攝像機會拍,總不能給我丟臉。”

    鬱久搓了搓臉:“我努力!”

    吃完飯,藺從安一路把鬱久送到了後台。

    初賽來觀賽的人不多,音樂廳很大,座位連三分之一都填不滿。

    藺從安挑了個評委後麵的正中間位置。

    剛坐定,耳朵就捕捉到了他天天念的名字——鬱久。

    “鬱久……竟然有鬱久,是鬱久!?”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教授翻著選手名冊,語氣中的震驚不似作偽。

    “什麽!?怎麽會!?”

    “這麽多年了,他去哪兒了?”

    藺從安蹙眉。

    鬱久……很有名嗎?

    評委席有二十多人,都是各大高校最權威的教授,他們將給出公平公正的判斷,決定選手的去留。

    古典音樂圈不大,這些教授早就互相認識了,平時聊天打屁嗑瓜子的,隨性得很,但今天,氣氛卻變了,因為鬱久的名字。

    鬱久,這個名字他們都忘不掉。

    當年以十二歲稚齡打敗許多十六歲的大孩子,是名副其實的天才。他那時被媒體授予稱號:鋼琴神童。

    總有些領域裏,每隔幾年會出現一兩個閃耀的星星,他們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享受天時地利人和的順遂,然後成為別人眼裏的可望而不可及。

    鬱久曾經就是這樣的傳說。

    在他最風光的時候,同期的所有同齡人都黯然失色。

    誰都沒想到,他的坎坷才剛剛到來。

    之後他銷聲匿跡十幾年,除了圈內人,沒有人還記得。

    業餘組的候場區可謂是群魔亂舞。

    青音賽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初賽暫時不設直播,但也有攝像機全程多角度錄像。

    如果你進到下一輪,前麵的比賽內容就有可能被剪成素材,放進後期的直播裏。

    許多人為了關注度而來。

    前幾屆有人為了博眼球,把自己打扮得千奇百怪,後來紅了。

    從此以後,業餘組的比賽常常變成萬聖節聚會或者百鬼夜行。

    鬱久一眼掃過去,有穿女裝的男人,有頭戴博士帽的眼鏡妹,還有……那是啥,蜘蛛俠?

    鬱久暈頭轉向,是不是自己跟不上時代了?

    “嘿兄弟,你怎麽也不穿奇形怪狀的衣服?”有個男生湊過來,想跟鬱久聊天:“我告訴你,你做對了。在別人都穿的時候不穿,才是今年真正的奪眼球!到時候評委覺得我們尊重古典音樂,說不定會有個好印象呢?”

    鬱久看看自己剪裁得體的白襯衫黑西褲,還有藺從安早上給他配的領結和胸針……

    他臉微微一紅,迴過神來:“穿什麽無所謂吧,彈得好,一切都不成問題。”

    “噗嗤——”旁邊有個胖子嗤笑一聲:“又是個會吹牛逼的,還彈得好~~你這麽好,怎麽不去專業組?”

    鬱久撇撇嘴,懶得跟他爭論,倒是那個搭話的兄弟嘿嘿一笑:“不是音樂學院出身也不代表就一定不好啊?不然這個大賽不要設業餘組好了……兄弟別理他,他既醜還酸。”

    有幾個人看著熱鬧,聞言都笑出聲來。

    胖子臉一陣紅一陣白,憋了半天氣,才說道:“我看是你們沒有自知之明!”

    他指指外麵那些攝像機:“誰不知道大家來幹什麽的,來出名的唄!因為現在有關注度和電視轉播,什麽牛鬼蛇神都來露個臉,最多走到複賽。你看什麽時候業餘組的人能在決賽拿到名次的?別做夢了!”

    周圍沉默了。

    胖子說的也是事實,畢竟業餘組練的時間短,沒有牛逼的師承,在決賽上沒什麽競爭力。很多人衝著上電視來,這才把自己打扮得奇奇怪怪來吸引人。

    鬱久不置可否。

    不一會兒,廣播開始點名,業餘組先上場。

    小胖子是第一個,他輕蔑地瞥了鬱久一眼,才上了台。初賽管理不嚴格,他們往幕布那邊湊,能近距離聽見別人的比賽曲目。

    初賽是曲目自選階段,很多人不會選太難的,防止出錯太難聽被教授卡掉。

    小胖彈了一首肖邦的《e小調圓舞曲》。

    這是一首非常考驗樂感的曲目,單純論難度倒算不上頂尖。小胖上了台也有點緊張,中規中矩地彈完了,大錯沒有,旋律聽得懂,但是……讓人很…………

    “我困了。”那位同樣穿常服的兄弟打了個哈欠:“他彈了個啥?”

    鬱久:“…………”

    蜘蛛俠突然出現,神秘兮兮地說:“我知道,肖邦,e小調圓舞曲。”

    大兄弟一懵:“啊?是嗎?這個我聽過啊,他剛彈的是這個嗎?”

    鬱久噗嗤一聲笑出來,其他人心中五味雜陳。

    沒什麽自信的那一撥人尷尬極了,覺得自己上台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水準了。不僅要被觀眾評判,還要被對手恥笑,心理壓力巨大。

    另有不動聲色的幾個人,相對有實力。

    選手們好歹還能聽出別人彈的是什麽曲子,觀眾席上的藺從安就直接覺得煎熬了。

    從第一個小胖子出來開始,他就覺得難聽,難聽到煩躁。

    但又不能離席,因為不知道鬱久什麽時候出場。

    聽到第十個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了,把小田喊進來給他盯著人,自己到外麵吹風。

    比賽場地設在秋城大劇院,按照流程,今天是業餘組的比賽,明天是十六歲以下的青少組。

    有些家長怕孩子不適應場地,今天就提前來了。藺從安看到不少小孩兒,被父母帶著在外麵說話,或者進去看比賽的。

    有個母親蹲著給兒子整理衣服,嘴裏叨叨著:“寶貝你已經不小了,你都練了八年琴了,明天不能緊張哦……”

    跟鬱久一起住了十幾天,藺從安最大的感覺就是安靜。

    除了早餐和晚餐,上班路上,藺從安幾乎看不到他的人。

    不在咖啡廳,就在琴房裏。

    藺從安是欽佩的。

    他看得見鬱久的付出,因此格外希望他得償所願。

    而且經過其他人的對比,他才知道鬱久的鋼琴水平有多高。

    說彈了八年鋼琴的小孩兒進去了,藺從安深唿吸後也跟著進去了。

    他看到台上正比賽的,是一個穿著蜘蛛俠裝的……男人?

    頭套套得好好的,露出一雙手,奇葩到令人窒息。

    就在這瞬間,藺從安真的產生了撤讚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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