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錯得知外孫女上來,早已在四合院外等候。曾懺率領著八名保鏢,陪同著老父親靜靜候在一旁。


    “外公!”劉楠下車叫道。


    曾錯一臉慈祥,摸了摸劉楠的頭,道:“這邊上學辛苦嗎?”


    劉楠道:“不辛苦。”


    曾錯道:“別累著自己……”說話間,曾錯看到了下車的成留,便向他招了招手道,“你也迴來啦!太好了,今晚我們一起吃個團圓飯。”


    劉楠到這時還不知成留與自己的關係,見爺爺說請成留一起吃團圓飯,心中十分為爺爺的大度而歡喜,於是開心叫道:“那太好了。他是我同班同學,一會給您介紹一下。”


    一旁的曾懺看到成留下來,笑著的臉立刻變得冷漠,這變化被成留發現了,於是在經過曾懺身邊時,低聲說了句:“看來瞞不住了。”曾懺曾讓成留對劉楠隱瞞身份,如今他們一同見到了老爺子,他的身份自然瞞不住了。其實曾懺並沒有在意劉楠知道他的身份,但成留這麽一說卻好像是在挑釁一般——“你曾懺要我隱瞞,我自然隱瞞不說,但我有一萬種方法讓這件事情被拆穿,不是我說的,你可別怪我。”


    “幹爹。”成留走到老人身邊恭敬的叫了一聲。


    劉楠驚詫地看著成留,重複道:“幹爹?”又看著老人道,“外公?”心中對這種極不相稱的關係疑惑不已。


    曾錯哈哈大笑道:“這是緣,說來話長啊。”於是他把成留的身世和那個傳說慢慢對劉楠說了一遍。


    夜色闌珊,蛙鳴陣陣。春末的夜晚既不寒冷,也無炎熱,故事給山林染上了神奇的色彩。劉楠聽完後,心情就像被她要求做自己男友時的成留一樣複雜。她俏臉微紅,但想到這一切都是在自己對他有那些想法之前,自己又如何能阻止呢?就算在外公收他做幹兒子之前知道這一消息,之前的自己又豈會在意。她瞬間覺得,成留對自己的好,原來出於這種關係,她頓時覺得,家裏任何一個保鏢拿了錢也會不要命的保護自己,更何況是外公收的義子。她似乎又將他看輕了,於是,她平淡地對成留說道:“原來你真是我舅舅啊。”


    成留看到了她變化的表情,她的平淡,就像祝融峰的雪一樣冰冷,他初開的情竇被她的平淡雪藏。他也沒辦法,畢竟他與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況他們現在的身份關係。他無奈道:“我從來沒有否認。”


    此後,相顧再無言。飯後,梅姨向曾錯匯報了下午他們被混混襲擊的事,曾錯十分欣慰成留的膽識,決定獎勵成留一套山下的房子,以免上學路上艱辛。成留幾番推辭,最終在劉楠開口勸說後接受了。


    飯後成留迴了山中老宅。劉楠跟著梅姨下山迴黃庭觀。


    “你不滿你們的關係?”駕車的梅姨開口道。


    劉楠道:“什麽關係?”


    梅姨道:“你知道的。”


    劉楠道:“很好,他做我舅舅。”


    梅姨道:“可他並不想。”


    劉楠道:“他不都是為了錢嗎?有什麽不想的。”


    梅姨道:“他曾經是很窮,但為了你,他應該可以放棄一切。”劉楠猶豫了片刻,又道:“他的做法,就像山上的保鏢,拿了錢就會辦事,辦好了事,就有獎賞。”


    梅姨道:“我若不說,他也沒打算說山下的事。那獎勵,你不開口勸說,他也一直在推遲。他知道,隻要接受了,他就成了你想的那樣了。但你說的話,他卻不能不聽。”劉楠沉默了。梅姨接著道,“他最後打的是那小子的手,也就是碰了你臉的那隻手。如果他單純想要報複,可以打別人任何一個地方。那種怒發衝冠為紅顏的情緒,憑他這年紀表演不來。”


    劉楠眼中有了淚水,依然沒有作答,她怕自己的哽咽將自己的心事在梅姨麵前表露無遺。梅姨也從未經曆愛情,為何卻對情愛間的心思如此了解。她悔恨的是,他如今是自己的舅舅,卻如何可以往情愛方麵去想?隻好深深將這分情愫藏在心底罷了。


    可一貫冷若冰霜的梅姨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有心要撮合他們一般,接著又道:“不是血緣關係,在感情麵前,算得了什麽。隻看你勇不勇敢。”


    劉楠擦了擦眼淚,深唿吸兩口,平複一下心情,佯裝生氣道:“梅姨,您今天的話有點多。”


    梅姨笑了笑,然後意味深長道:“他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錯過一次就要等幾輩子的人。”車剛好駛過一間寺廟,廟裏的僧人正做著晚課。經文飄出廟宇,縈繞在已放慢車速的瑪莎拉蒂跑車之上。這個人,如今安好?


    成留穿過溪穀,月光照著成雙成對的蛙群,熱戀中的蛙鳴像是在嘲笑著他,四麵八方的嘲笑如同四麵楚歌。他憤怒地撿起幾塊石頭朝蛙鳴處扔去,那一片聲音頓歇,但不多久又想起來了。此刻他想起了那隻抱著錦鯉的蟾蜍,心想,自己應該是那隻沒人要的癩蛤蟆才對,雖抱著意外之財,卻永遠孤身一人。


    他想,劉楠勸自己接受獎勵時的眼神,幾乎與看其他保鏢時一模一樣。下午那種曖昧溫暖的時刻再也迴不來了,她原來隻是把自己單做一個保鏢罷了。他想,一定是曾家早已經知道自己是劉楠同班同學,所以才收自己為義子,故意編出他們是湘軍後人的故事來收買自己,目的就是為了自己可以保護劉楠。在失落的情緒下,他放大了自己,找出了一些不合理的理由來搪塞自己,這就是他的精神勝利法。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順其自然,就當下午她對自己的暖意當做南柯一夢吧,這樣有錢人的日子不也是很舒坦嗎?男兒誌在四方,怎麽可以為了兒女私情擾亂自己的偉大誌向!“嗬,我的誌向又是什麽?”他自嘲道。


    不知不覺迴到家中,他發現那條曾和自己同病相憐的魚已然發臭,魚池裏喂的魚食似乎一點也沒吃。是啊,失去了全世界的顏色,活著還有什麽意義。還好,他還有眼睛,可以像孤單的癩蛤蟆一樣看遍這秀麗江山。


    今夜蛙鳴依然,他卻可以拖著疲憊與傷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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