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芳笑了笑,拍了拍胸口,在那裏放著一張銀票。

    謝景衣袖子一甩,哼了一聲,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扯著青萍一道兒走了。

    待她一走,那婆子忙湊了過來,“嘿,蓮芳,這下子你可發達了,若是攀上了劉倉司……”

    蓮芳臉色一板,“啊呸,你瞅瞅那兩個小丫鬟,指不定是看大門的呢,就囂張跋扈得緊,狗眼看人低。那劉倉司又豈是好相與的,我勸你莫要對旁人提起,不然的話,他問咱們這樣的人,要了生發方子的事被傳出去,怕是要殺人滅口的!”

    那婆子一驚,“一個管倉庫的,還敢殺人?”

    蓮芳一聽,輕蔑的笑了,“說你見識淺,你還不聽。現在我屋子裏那一位,有錢吧?”

    婆子點了點頭,“李百萬指甲縫裏漏出一點點,都夠咱們吃一年的了。就是有些摳。”

    蓮芳並未反駁,“那李百萬平日裏最愛吹噓的是啥?”

    婆子想了想,“他家三女婿乃是兩浙路的大官劉倉司。”

    “這不就是了!”

    婆子恍然大悟,“我滴天老爺,我以為李百萬已經是大爺了,那劉倉司卻是大爺都要供著的大佛啊!”

    “正是正是!我要迴屋子伺候大爺去了,你可千萬記得把嘴閉緊了。”

    婆子拚命的點頭,像是小雞啄米一般。

    蓮芳上了樓,捂了捂胸口,強壓住了心頭的喜悅。

    她以為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火坑,可天上掉了餡餅,她就要逃出升天了。她想著,在心中默念了李景音三個字,雖然她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但是半猜半推的,也知道,定是屋子裏的那個老東西,想要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強搶了金鎖來……

    日後她若能清清白白的過上下半輩子,定是要給那李景音燒高香,一日三次的祝她平平安安一生。

    謝景衣不知道蓮芳所想,她同青萍順順利利的迴了屋子,用那滾燙的水,將那金鎖煮了又煮,再三確認沒有錯,這才放下心來。

    青萍在一旁扇著爐子,一邊撅起嘴說道,“小娘,咱們幹嗎花那麽些錢。柴二公子對您那麽好,他又會功夫,叫他幫忙去偷迴來,不是更好?”

    謝景衣笑出了聲,叫柴祐琛去偷東西,虧得青萍想得出來?

    謝景衣覺得,以他的性子,可不是偷,是明搶。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事,要不然的話,我們賺那麽多錢做什麽?這個世間啊,人情是最難還的了,是以能自己個做的事情,就得自己去做了。”

    “三娘子,萬一那婆子同蓮芳嘴角不嚴實,把咱們供出來了怎麽辦?”青萍好奇的問道。

    “肯定不會的。那姓李的糟老頭子不是善茬兒,那些風月場上的人,如何不知曉?他們若是供出了我們,那不就等於承認是他們換了金鎖麽?放心吧,打死不會承認的,便是說,那咱們也是劉倉司府的丫鬟。”

    “就算那姓李的查到是咱們叫人偷換的,那又如何?就興他用下三濫的手段,不許我叫人偷迴來?左右已經勢同水火了……你且放心,再過幾日,保準他氣得撅過去!”

    那婆子謝景衣不敢打包票,但是蓮芳她知曉。她閱人無數,一看就知道這姑娘是打心眼裏,厭惡那肮髒之地,厭惡那個黑豬李大爺的。她有了錢,拍拍屁股就走了,何必留在那裏,等人羞辱。

    青萍一聽,歡欣鼓舞起來。隨即又在心中瑟瑟發抖起來,她總覺得,自己跟在謝三娘子身邊久了,連膽子都肥了不少,竟然敢去惹一方巨富,惹就惹了,竟然還期待著下一輪。

    簡直不像她!

    她明明就是一個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小丫鬟啊!

    那金鎖煮幹淨了,謝景衣拿帕子擦了又擦,這才仔細的收了起來。

    她心大,可以不要名聲,胡作非為,大不了立了女戶,照樣風流瀟灑。

    可是謝景嫻同謝景音不行。就算謝景音嗓門大,那她也是一個需要人嗬護的軟萌萌的小娘子罷了。

    哪裏像她,心如玄鐵。

    若不是為著謝景音著想,今兒個那死黑胖子敢在她麵前叫囂,早就打得他媽都不認識了,何必如此曲折迂迴。

    世道對小娘子是如此的苛刻,你看驕傲如劉清清,落水被人救了,不照舊得以身相許。

    ……

    “收好了,昨兒個我幫你洗了,你看閃閃發亮呢!”翌日晨起,宋府便給院中送來了朝食,姐妹三人團團坐。

    謝景衣將那金鎖隨手扔給了謝景音,端起桌上的粥,囫圇的吞了一碗。

    謝景嫻皺了皺眉頭,“昨兒個我就想問了,怎地沒有見你戴鎖?好端端的,作甚要洗?”

    謝景音有些語結,踹了謝景衣一腳。

    “你不曉得,二姐昨兒個出恭,把那鎖掉到……”

    “謝景衣!”謝景音咆哮出聲!

    謝景嫻無語的皺了皺眉頭,一桌子的朝食,她感覺有些吃不下!

    姐妹三人又在這莊子裏玩了兩日,一直都是在是沒有什麽可以玩的了,宋光熙方才大手一揮,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迴了杭州城。

    至於那三日在大碗茶見麵的事情,謝景衣壓根兒拋到腦後去了,又這樣過了十日,李家毫無動靜,忐忑無比的謝景音這才放心下來,開始照舊吃吃喝喝吼吼了。

    杭州城難得晴了十來日,今日終於下起了雨。

    謝景衣咬了一口鬆子糖,甩了甩袖子,撐了一把油紙傘,騎上了青厥。

    “今兒個下雨,你怎地要出門去?”翟氏好奇的問道。

    謝景衣指了指頭頂上的傘,“我新畫的,去雨裏試試好不好看!”

    翟氏無奈的搖了搖頭,家裏的幾個孩子,就隻有謝景衣,她是管也管不住的,這孩子倔得很,你不讓她去,她這會兒應了,一會兒還得使計讓你乖乖的答應她去。

    還不如一開始便不掙紮,隨她去。

    “路上小心些,也難為青萍跟著你。”

    青萍一聽咧開最笑道,“夫人,我跟在三娘子,很有趣呢!”

    謝景衣抬了抬下巴,甩著小鞭子出了門。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日,她可以去看老李家的笑話了,豈能在這關鍵時刻,關在家中不出門。

    這才都門口,就瞧見撐著一把黑漆漆的油紙扇的柴祐琛。

    “呀,你啥時候迴來的?”

    柴祐琛伸長了手,將自己的傘遮在了謝景衣的頭頂,然後快速的奪過她手中的那把,自己撐了起來。

    “有病吧你!”謝景衣頓時惱了,這可是她精心畫了好幾個時辰,就為了今日看熱鬧準備的,這人說奪走就奪走了?

    簡直過分!

    柴祐琛將自己的傘塞到了謝景衣手中,淡淡的說道,“我的傘大,別淋到青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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