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封非時每次跟他說話。都會給出一定的迴應。


    哪怕隻是嗯和好。


    薄枕勾起唇,垂眼看著那隻從手套裏徹底剝離出來的手,慢慢地抬手,輕輕地覆了上去。


    觸碰到的一瞬間,薄枕就控製了封非時的五感,但封非時還是不可避免地一僵。


    他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就好像一頭受到了挑釁的野獸,蓄力著要發動攻擊。


    薄枕並不害怕,反而緩慢卻強硬地將自己的手指擠入了封非時的指縫中,扣住了封非時的手。


    他的指尖壓在了封非時的手心裏,惹得封非時更加僵直。


    薄枕的體溫很高,不知道是為什麽。


    封非時的觸感雖然被他下調到了正常人的範疇,被這樣緊緊握著也不會覺得疼了,可人的觸感不隻有疼這一個選項。


    薄枕的體溫燙到他有點想躲。


    所以封非時低頭掃了眼自己被薄枕牢牢纏住的手。


    這個時候,封非時才會覺得薄枕的精神體確實是蛇。


    蛇捕獵時會絞緊自己的獵物不讓其逃脫,就像此時薄枕用力地夾住了他的手指一樣。


    薄枕是典型的冷白皮,戰艦的燈雖然昏暗,卻並不能掩住他皮膚泛出的冷光,和他這個人、和他的體溫都不太相符。


    封非時還能夠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包裹住了他,讓他四肢都處於一種暖洋洋的感覺,隻是在這其中,還有些讓他本能緊繃的蠻橫。


    他是黑暗哨兵,本身就感覺不到精神力,但讀書的時候學過,向導的精神力應該都是極其柔和的,就像是柔軟的棉花。


    但薄枕的精神力…雖然薄枕大概率有在竭力控製,可封非時還是能夠察覺到其中暗藏的強橫。


    好像稍不注意,就要觸及他的精神核,將他整個人從裏麵開始撕碎。


    這種危險感讓封非時有點想抽手,他原本懶洋洋趴在精神核附近的精神體也有點焦躁地動了動爪子,不安地刨了刨。


    可他和薄枕之間詭異的契合度,又讓他不自覺地感覺到安心,想要放鬆下來,甚至閉上眼好好睡一覺。


    ——封非時已經忘記自己上一次的好眠是在什麽時候了。


    也許是覺醒精神核之前吧。


    封非時緩了緩,低聲道:“你體溫很高。”


    “啊。”


    薄枕的神經和思緒本來還在自己終於將封非時的手扣在自己掌心裏了的喜悅和一點擔心封非時不喜歡的忐忑中拉扯著,聽到封非時這麽說,迴過神來。


    “是正常的。”


    薄枕抿抿唇:“哥哥覺得太燙了嗎?”


    那要怎麽辦?


    薄枕已經在思考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讓自己降溫了,但他的體溫是因為基因改造遺留的後遺症,他的體溫會比正常人高兩度,一些特殊情況可能還會高三到四度。


    封非時隻是覺得有點奇怪:“也沒有。”


    薄枕鬆了口氣:“那就好。”


    封非時不知道要說什麽好,隻能再嗯了聲。


    但薄枕好像是想跟他聊天的,他又說:“哥哥,能告訴我為什麽這個時候突然去災區嗎?”


    而且看封非時的樣子,是沒有跟上麵打過申請的。


    是出了什麽事?這麽突然。


    封非時語氣淡淡:“就是要突然。”


    薄枕稍怔,明白了什麽。


    封非時是特意沒有通知也沒有打申請的。


    那麽是因為什麽呢?


    怕有人提前得知消息做出什麽?


    還是想試探什麽?


    從被遺棄之地上來的薄枕,對神州的情況完全就是兩眼摸黑,而且封非時掌握的信息太多,多到薄枕都不確定從他到神州後接觸到的所有事和神州發生的所有事,封非時是不是都知道,是不是都有他的影子?


    封隊實在是太強大了。


    強大到他拚了命地追趕,也隻能望其項背。


    薄枕垂眼,抿緊了自己的唇。


    薄枕在用精神力給封非時清理汙染度,他們的精神力難免會有些交融,封非時是沒法準確感知,但不代表這個事不存在。


    比如說在兩人的精神力相交時,他能感覺到薄枕那邊傳遞過來的情緒。


    這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封非時想。


    “你不高興?”


    為什麽?


    他應該沒有看錯,薄枕無論是抱著什麽目的來的,眼裏對他的感情不是作假,所以封非時才會更傾向於相信薄枕。


    薄枕沒有瞞著。


    他低垂著頭,悶悶道:“感覺自己很弱,幫不上哥哥什麽。”


    封非時稍頓:“…你已經在幫了。”


    他平靜道:“每個人能夠做的事都是有限的,在自己有限的能力裏做自己該做的事,就足夠了。”


    薄枕聽得懂封非時這話,他的意思是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行了,不要好高騖遠,也不要想著自己要怎麽怎麽樣,比如神教,比如付單。


    付單隻是個普通人,那麽他做好普通人該做的事就行了。


    舊時代有句話叫做多錯多,薄枕也聽過。


    所以薄枕抬起頭看向封非時,認真道:“嗯,哥哥,我知道了。”


    他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聽哥哥的安排。”


    他就差直接說“我超乖的”了。


    封非時嗯了聲,沒再說話,但身體卻因為這短暫的聊天而逐漸放鬆了下來。


    哪怕薄枕的體溫和鎖住他手的力道還是那麽不可忽視,他也沒有那麽緊張了。


    再說……


    封非時瞥了薄枕一眼。


    他覺得薄枕比他還緊張。


    封非時放鬆下來,靠坐在沙發上,因為被控製好了五感,所以他也可以抬頭去看那盞昏暗到好像電力不足,隨時要熄滅的燈了。


    去淞濱災區這件事,其實並不突然。


    他很早就有這個計劃,從三年前淞濱災區淪陷開始,封非時就做好了隨時重新進入淞濱的準備。


    他知道如果跟上麵提,肯定會被駁迴,所以就沒有申請的必要。


    但哪怕是真的早有計劃,封非時在今天早上時還是猶豫了片刻。


    因為他昨天晚上做了個一個夢。


    一個和之前都不太一樣的夢。


    夢裏,他站在方方正正的“格子”上,像是地磚,但顏色是片色的,而且相連的“地磚”中間的縫雖然不寬,但很深,深得明顯。


    他站在一塊“地磚”的正中央,動彈不得,就連視線都被固定在了正前方。


    但他的視野裏朦朦朧朧的,什麽都看不清。


    他好像在一個很明亮的地方,又好像在一個很昏暗的地方,反正他什麽都看不清。


    知道自己站在方方正正的“地磚”上,也是因為目之所及的地麵是一塊塊方方正正的格子。


    封非時在那站著,並沒有罰站多久,視角裏就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手。


    大到一根指頭都比他整個人還要龐大,甚至封非時在夢裏時是沒有分辨出來那是一隻手的。


    他被那隻手用兩根手指輕輕捏住腦袋捏起來,然後挪了一個位置。


    再然後……


    封非時就醒來了。


    醒來後,封非時就癱在床上緩了好久。


    倒不是痛,也沒有受到什麽驚嚇,他隻是在想那個夢的含義是什麽。


    假設他站的地方是一個棋盤,那將他挪位置的應該就是一隻手。


    這個夢…究竟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在暗示著什麽?


    封非時無法確定。


    “…哥哥。”


    薄枕稍稍側身看著靠在沙發裏的封非時,輕聲問:“有什麽東西在困擾著你嗎?”


    也許是因為放鬆了下來,也許是因為對薄枕的信任在這幾天的相處中又多了幾分,封非時沒有以沉默迴答又或者用慣有的一句“沒事”去敷衍。


    封非時低聲說:“困擾我的事有很多。”


    聽到這話,薄枕的手緊了緊。


    封非時掀起眼皮看他,對上了他眼中的心疼和對自己的怨恨。


    他在心疼他,也在怨恨自己的能力不夠。


    薄枕是真的想能幫到他。


    封非時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情緒,有很多人都想成為他的隊友、成為他的助力,但他們的“想”和薄枕的不太一樣。


    那些人是景仰,和薄枕是……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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