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向胡同裏走進去三百米,一個拐角處有紅磚台階,台階上一圈木頭柵欄裏一家酒吧正在營業,原木做的門頭,原木做的招牌,招牌上四個大字:“德克薩斯”。


    原木窗框裏一塊大大的玻璃窗戶,頻閃的五彩燈光時不時透過玻璃映出裏麵的躁動,燈光下可以看到裏麵擁擠的人群湧動;偶爾開啟的大門裏傳來一陣陣音樂和歌聲。


    走在中間的小花兒,一聽到音樂聲就拽著兩人往前跑,嘴裏還抱怨兩個人動作太慢,耽誤了演出。


    酒吧門口有人售票,二十元一張,包含一杯紮啤或者軟飲。


    謝老爪兒嬉笑道:“哎呦喂,咱家紅雨也是能賣票的了。”


    姚遠則皺著眉:“什麽破環境,這也忒亂了點吧。”


    拗不過小花兒,必須得買票進去,二十元一張的門票可價值不菲,就算是包含了一杯飲料,這個價格也足夠看上十場電影了。


    這個價格讓謝老爪兒覺得有點心疼,賣鹵煮賣多了,花錢的時候總會把價格對比換算一下:“靠的嘞,六十啊!這特麽得賣三十碗鹵煮才能掙迴來,開酒吧的怎麽那麽心黑啊,就不知道門票裏咱家紅雨能有多少提成。”


    明目張膽的吐槽,讓售票的漢子非常不滿,瞪了一眼幾個人:“看不起別看!別堵在這耽誤別人買票。”


    謝老爪兒一聽就不幹了:“怎麽說話呢?你開的是買賣,既然是買賣就得讓人家褒貶!”說吧伸手從姚遠兜裏掏出來厚厚一摞人民幣,在那個漢子麵前晃了晃:“看見沒有?哥們有的是錢,六十塊錢對哥們根本不叫事,可你得告訴我,憑啥一個酒吧就敢賣這麽貴的門票?”


    謝老爪兒已經明顯帶了沒事找事的意思,賣票的漢子也不含糊,迴頭一指身後的水牌:“看見沒有,爺們,咱這不光是酒吧,還帶演出,正經的演唱會!民謠小王子王紅雨、搖滾青年韓坤還有高音天後錢紅!王紅雨和韓坤剛出道你們可能不認識,錢紅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就說這一個人值不值你二十塊錢門票錢,再說了,還送你一杯紮啤呢,光紮啤就得十塊錢一杯。”


    小花兒已經迫不及待,語氣裏滿是不耐煩:“爪子哥你行不行啊?買個門票怎麽那麽多事,沒聽見裏邊已經開場了,現在唱的就是紅雨哥。”


    好吧,小魔頭發令,謝老爪兒也不敢再貧了,乖乖地掏錢買票。


    門票是沒有的,賣票的漢子拿了一個熒光戳,每個客人交完錢就給他在小手臂上蓋個戳,有了這個熒光印的客人便算是有了入場券。


    姚遠突然就覺得一陣惡寒,這特麽太像是肉聯廠白條豬的待遇了吧?!


    感覺王紅雨現在有點厲害。


    說是酒吧駐場,不是那種隻是充當烘托氣氛的歌手獻唱,在這個德克薩斯酒吧裏,人家直接搞成了演唱會的形式,錢紅都是已經小有名氣的歌手,憑借一首歌唱高原經常出現在電視屏幕,已經有了自己固定的歌迷。


    那位韓坤不太知道是誰,但憑著一個搖滾青年的稱號,自然就能吸引不少觀眾,畢竟這個年代隻有搖滾是最先鋒的,代表著最潮流。


    就算王紅雨在這裏隻是作為開場出現,能以小小高二學生的身份和這兩位同台演出,現場還有幾百名觀眾,這個待遇已經不得了。


    看來這背後王紅雨的父母沒少給使力氣,可別小看軍隊藝術學院,這家學院代表著文藝界一流的資源。


    隻要王紅雨想在文藝界發展,有他的父母撐腰,這條路應該比別人好走多了。


    酒吧裏人擠人、人挨人,每個人手裏端的都是含酒精的飲料,啤酒花發酵的香氣混合著人體帶來的熱量,讓滿場的氣氛有些躁動。


    王紅雨還是那副熟悉的模樣,安安靜靜抱一把吉他,頭低垂,頭發遮住了眉眼,一首“十七歲那年的雨季”已經接近尾聲。


    不知道他今天演出的曲目是怎麽決定的,這首“十七歲那年的雨季”是來自灣島的校園歌曲,與王紅雨的氣質、年齡倒是十分吻合,但……和今天酒吧裏的氣氛卻有點隔閡。


    太安靜了,這首歌太安靜了,現場的氣氛已經開始躁動,一首低吟慢訴的校園歌曲顯然不能帶動現場氣氛,以至於台下的觀眾中開始有了嗡嗡的噪音。


    一曲結束,小花兒在下麵拚命鼓掌,小小的掌聲就被嗡嗡的噪音淹沒。


    已經唱了幾次的王紅雨顯然有了些舞台經驗,第二首歌選擇了大家都耳熟能詳的一首“水手”。


    當熟悉的旋律響起,王紅雨那破具辨識度的民謠嗓通過麥克送到台下,台下觀眾瞬間開始跟著一起哼唱,觀眾附和聲越來越大,環顧四周發現幾乎每個人都在搖頭晃腦,唱得忘乎所以。


    現場氣氛真好!當歌選對了,就很容易把場子熱起來,酒吧老板張衛和韓坤、錢紅坐在角落裏,對台上這位小兄弟的表現非常滿意。


    唱一場隻給幾十塊的車馬費,這樣便宜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更何況這小夥子唱功、吉他都不錯,放在前麵開場,既能熱熱場子,又可以拉長一下時間。


    號稱是“搖滾青年”的韓坤,是從部隊文工團下來的,剛剛來到平城創世界,算是個地道的專業出身歌手,雖說在平城還沒闖出來什麽大名氣,但他的唱功不俗,一副重度煙酒嗓能把歌曲演繹得滄桑的不能再滄桑,而且他的創作能力也非同一般,聽過他的幾首原創作品發現特別適合酒吧這個環境。


    韓坤在德克薩斯酒吧隻唱了幾場,已經有了自己的一票小迷妹,甚至不少風韻猶存的少婦也是場場不落地前來捧場。


    老板張衛給他的出場費也從300一場漲到了八百。


    錢紅應該算是這三個人裏麵來頭最大的,已經得到了男高音歌唱家李雙江的青睞準備收她為弟子,現在正在備考軍人藝術學院。這樣歌手的實力根本就不用再多說了,能被泰鬥李雙江看上的肯定就不是一般人,就憑她那個超人的高音,每場一千的出場費就沒白花。


    張衛看著台前的人頭攢動,心裏打著小算盤,看來這場又賺了,賺了人氣的同時,今天收的門票估計已經夠付這個月的房租了。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擦幹淚不要問


    為什麽,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


    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擦幹淚不要問


    為什麽……”


    台上的演唱漸入高潮,台下觀眾跟唱的聲音更大。


    韓坤不由自主地搖搖頭:“紅姐,小兄弟還是歲數太小,聲音壓不住。”


    錢紅點點頭:“歌手這碗飯不是誰都能吃的,不經曆點什麽想出頭不容易啊。”


    話語裏帶出來些曾經的滄桑。


    台上的王紅雨也發現了問題,水手這首歌原創也是個灣島人,整首歌的旋律挺容易引起人的共鳴,看現在的氣氛就知道。


    但整個歌比較平,對歌手的演唱功底要求並不太高,高音部分更是這樣,所以幾乎每個人都能跟唱,這就帶來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到後來根本壓不住場。


    喝口水,定了定神,王紅雨和樂隊商量了一下,第三首歌準備選擇港島歌神最新發行專輯裏麵的一首“吻別”。


    把吉他丟在一旁,王紅雨把麥克風從架子上取下,清了清嗓音,自己給自己報幕:“下一首歌帶給大家的是‘吻別’!”


    台下掌聲、口哨聲一片,看來今天台上這個小哥們挺賣力氣,港島歌神的歌也敢唱。


    好的想法是需要好的實力支撐的,從來沒有練過舞蹈的王紅雨在台上的動作有些稚嫩,甚至有點笨拙,還沒等到開口,就引起了台下的一片哄笑。


    是啊,一個高中孩子在台上試圖複刻歌神的動作,肯定會給人一點點滑稽感。


    已經連唱了兩首歌,略感疲勞的嗓子在碰到高音的時候似乎也不太給力,連續幾次出現了破音。


    台下哄笑聲更大了,當然也有鼓勵的掌聲。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位歌手年紀不大,看他唇上細軟的絨毛就知道弄不好還未成年,這個年齡在這樣的場子裏演出,就算是後生可畏了。


    一曲“吻別”結束,現場氣氛很是拉胯,王紅雨臉上明顯地有點沮喪,彎腰撿起台邊的吉他單手拖著,臊眉耷眼地準備謝幕下台。


    開場開成這樣,應該算是完全失敗了。


    台下有一點點安靜,一絲絲尷尬的氣氛在人群中蔓延。


    排在後麵的韓坤搖搖頭,站起來準備接場。


    就在這時。


    “紅雨哥!我要聽‘藍蓮花’!”突然一個清脆的嗓音響起,在這個略微安靜的環境中顯得那麽突兀。


    藍蓮花?什麽藍蓮花?!藍蓮花是這個場合應該唱的嗎?!


    哎!這個倒黴孩子!姚遠被嚇了一跳,伸手想阻攔身邊的親妹妹,卻已經晚了。


    一旁的謝老爪兒反應則更是激動,舉著兩杯紮啤不管不顧地衝上台,搶過來麥克風就喊:“讓我們為了未來的大歌星,幹杯!”


    王紅雨接過紮啤杯,向空中舉了舉,噸噸噸的一口氣幹掉,喝啤酒的樣子倒是頗為豪邁。


    擦了擦嘴邊的啤酒沫,接過來麥克風舉在嘴邊,卻不料剛剛喝下去的啤酒氣頂了上來,“呃”地一個大大的啤酒嗝通過麥克風送出去,滿場清晰可聞,然後就滿場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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