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過譽了,下官遠遠不及師兄,他在十多年前就找到鳳命女子,而下官近年來才窺得天機,與他是天壤之別。」


    餘道生此話似是在自眨,實際上卻在暗示太子國師是冷性無情之人,明知鳳命之女出世卻不告知,暗自毀了太子登上大寶之路,不是擺明與太子作對嗎?更甚者,還把鳳命之女的皇後命給拔了,讓太子的助力又少了一條。


    國師可以不幫忙,但不能是阻礙。


    龍仲珽麵色一凝,國師當年那句「他不是真龍化身」讓他介懷至今,他一直想推翻國師的斷言,以九五之尊向世人宣示,朕是金龍,如今這樣的念頭更像烈火灼燒著他。


    「忒謙了,本宮依賴你甚多,若無先生的護持,本宮怎會得知鳳命天女就在京城呢,你厥功甚偉。」要賞他些什麽好?美女、宅子還是銀子?能為富貴所迷的人皆可用。


    「不敢當,下官職責所在,不足言謝。」餘道生要傍上太子這棵大樹,助他建成大業。


    「令師兄迴來過?」龍仲珽笑得溫煦,笑意卻不達眼底,反倒散發著毒蛇般的寒意。


    餘道生臉上的怒色一閃而過。「是的。」


    「聽說陰陽門要解散?」那麽多門人散居各處,有點可惜了,他看了真眼紅呀!


    「師兄是這麽說過,兩年內必散,但下官不以為然,與他有過一番爭執。」


    師兄一走十餘年不聞不問,迴門的第一件事居然聚集門下眾弟子,要他們自行迴家或另拜他門派,繼而清算財產,一半分給各弟子安家,一半他要帶走,那他呢?辛辛苦苦當了十幾年的代門主,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師兄問也沒問過他一聲,便徑自決定結束創派八百年的陰陽門,是否太過分?


    消亡不是死亡,師兄此舉是不讓他們以陰陽門門人自居,在外的所作所為與陰陽門無關,是好是壞自行負責,師兄是不是又推算出了什麽?


    又是兩年,龍仲珽雙眸一眯,國師就斷定他活不過二十五?「其實你也不必事事順著國師,他說散就一定散嗎?事在人為,有本宮的支持,國師也許不會為難你們。」


    若是餘道生帶領了陰陽門,他行事可就方便多了,門下弟子皆是他的人,助他成事。


    餘道生麵泛苦澀。「殿下不懂師兄的為人,他說出口的話從不作假,他要散便散,若有人違逆了他,他一把火燒了太極殿都有可能,門下弟子十分信服他,服膺其指令。」


    這也是他心中怨憤始終無法消頭的原因,師兄當初走得果決,半點音訊也不留,可是不論新進弟子還是舊時門人,隻要師兄一出現,他們眼中便出現追隨到底的崇拜,無視他的存在。


    他們想當第二個司徒長空,即使術式學得很差,仍以他為努力目標,將他的話奉為圭臬,信之如神,而他這位代門主做得再多,門下子弟全都視若無睹,代門主又如何,終究有個代字,成不了主司,永遠比不上門主的地位。


    為什麽一個不負責任的門主會受到這麽多人的愛戴,而一心壯大陰陽門的他卻淪為打雜的,門內的財富是他曆年鑽營所累積來的,師兄一句話就要拿走他的全部心血?作夢!


    道生呀!你不是才小我兩歲,怎麽看起來像我爹,你這些年到底有多操勞,費盡心機要爬上高位,耗損太多精血壽不長,我看你剩下不到十年的壽命,陰損的事少做一點。


    為什麽師兄一眼就能看出他用道術害人,連他的壽元都一清二楚,難道天分真那麽重要,有人天賦異稟,是曠世奇才,有人卻再怎麽修行也是白忙一場?


    他就隻能活十年嗎?那他過去的汲汲營營又是為了什麽?


    餘道生不甘心,也不願就此消沉,既然天命鳳女出現了,他何愁壽不長,隻要用她的血煉丹,他能百年不死。


    鳳凰五百年涅盤,五百年重生,也就是說壽長五百年,人雖活不到五百歲,但鳳血能煉化百年壽命,這件事他並未告訴太子,以免太子搶了鳳女後不肯分他鳳血。


    這也是司徒空空急著讓女兒嫁人的原因之一,一旦鳳女有主,不是夫主的人很難靠近鳳軀,鳳凰有靈性,會攻擊想要傷害宿主的人,除非宿主自願讓人取血。


    「嗬!此門不通便另辟蹊徑,你非要綁死在陰陽門這塊牌匾下嗎?總有些弟子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你何不另創‘幹坤門’,一樣以道術為主。」有人肯教還怕沒人來學?


    聞言,餘道生雙眼一亮。「殿下說得極是有理。」


    看到他開竅了,龍仲珽會心一笑。「你還未指出天命鳳女棲於何處,本宮好去迎接。」


    餘道生遙指城東。「丞相府。」


    「丞相府?」龍仲珽眉頭一皺。


    「殿下何妨去打聽打聽,近半年來,丞相府可有年約十四、五歲的女子入住,有鳳來儀,霞光衝頂,鳳落黃金窩……」尊貴的鳳鳥會挑地,一旦長成,會挑旺宅樓。


    龍仲珽意味深長的一笑。「不用了,我知道是誰。」


    原來國師還藏了這一手,他的親生女兒便是天命鳳女,若非表妹陳巧心找母後鬧了一迴,他還不曉得火燒竹屋是障眼法,國師是帶著女兒前往京城,司徒青青竟與丞相府有關係。


    這倒讓他省了不少力,神醫弟子、天命鳳女,又有言丞相當靠山,國師司徒長空是她生父……嗬嗬……事情越來越有趣了,他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走運,如果她是他的……


    就在太子打著如意算盤的同時,一道玄色身影趁著月色,悄然進人四周寂靜的小院,他熟門熟路的飛簷走壁,顯然已來過不隻一迴。


    輕輕推開窗,月光也無聲地沁入屋裏。


    一隻男人的大鞋跨進房裏,幾乎無聲的落地,腳才一剛踩地,一隻火紅小獸便兇狠的撲來,張口咬向來者的腿肚。


    男人及時提腿避過,語氣頗不耐煩的低喝,「吱吱,是我,你咬什麽咬,敵我不分!」


    這哪是什麽聰明絕頂的靈獸,在他看來根本是被門板夾過的小蠢獸。


    巴掌大的血貂仍弓著身,毛發倒豎,齜著利牙。「吱吱……吱吱吱……吱……吱吱……」翻成人話是:貂管你是誰,三更半夜闖入青青的屋子,你非奸即盜,我就是要咬,咬死你,我的血可是很毒的。


    血貂硬是不讓路,又想咬人,來者閃了又閃,閃過七迴的飛貂攻擊,最後他也被血貂給惹火了,第八迴人貂對峙時,他飛身立於貂後,兩指似剪夾住血貂後頸,將它拎起。


    「吱——」血貂發出尖銳哀嚎。


    「發……發生什麽事了?吱吱,你被倒下的椅子壓到了嗎?」在睡夢中的司徒青青被這聲叫喊驚醒,她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狀況,揉了揉惺忪雙眼,突然看到會動的黑影朝她走近,她警覺的抬起右手。


    「是我。」來人低頭往袖口一看,明晃晃地插著三根銀針,幸好針頭並未紮入肉裏。


    她終於清醒一點了,低聲驚唿,「歐陽溯風?」


    歐陽溯風取下銀針還給她。「小心點用,別紮到手。」


    「我這是打小人的,誰教你摸黑溜進來。」沒紮到他真可惜,她還沒試過銀針探穴,他很適合讓她練習練習。


    他沒迴應小人說法,說道:「大白天你這兒不好進,我一個外男也不好見你。」


    「那你怎麽又來了,外頭有好幾班侍衛日夜巡邏,我高喊一聲你就被逮住了。」外祖父一看到他肯定臉都黑了,外麵值班的大哥們大概會被打三十大板,而明天人數加倍。


    「壞心眼的丫頭,我這不是給你送禮來嗎?你上迴不是說想要支血翡簪子,好配裝脖圍的吱吱,我尋了一塊水色足的紅翡,是冰種金絲,血紅中帶著淡金色光澤,日頭一照會閃耀血色金光。」歐陽溯風沒說這塊翡翠由原石到琢磨全是他親手打造。


    司徒青青完全不記得有這迴事,就算有,當時她應該也隻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當真了,不過她自然不會老實說。「很好看,謝了,可是我女紅不好,繡出的荷包連我自個兒都看不出繡的是什麽,沒法給你迴禮。」


    「你隻要說喜不喜歡就好了。」


    她重重的一點頭,樂得笑開懷。「喜歡,但又不是我生辰,讓你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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