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格歪著頭看著漢尼拔,半晌突然笑了一聲, 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小刀, 在漢尼拔驚訝又饒有趣味的目光中將畫徹底割碎。

    他不緊不慢地揮動小刀,像繪畫一樣用一道道劃痕劃破完整的畫麵, 將畫麵上女人的身體和柔和的氣質切割得支離破碎。

    漢尼拔靜靜地看著他逐漸瘋狂起來的動作, 看著他從平靜克製到興奮激動的神態,直到他將畫作分割成碎紙片, 一片片堆積在地板上。

    “這就是你沒有留下肖像畫的原因?”

    蘭格深唿吸幾口,平複下激烈的動作和興奮的情緒帶給他的刺激。

    “不完全是, 事實上杜威確實留下了幾幅肖像畫, 隻不過沒有公布而已。”

    漢尼拔對他能留下肖像畫到時十分驚訝,他能夠通過杜威的畫作對他的心理進行判斷。

    他知道杜威在畫其他畫時十分冷靜, 這名印象派畫家總是善於使用他的眼睛, 將一切轉瞬即逝的鮮活色彩和動作記在心中,並用畫筆將他們更加明顯地展現出來。

    他是一個善於觀察,善於發現普通食物之中所蘊含的靈性與創造性的人。

    但是今天的這副畫卻讓漢尼拔對他有了新的認識,讓他對於杜威為什麽不畫肖像畫這一問題有了新的想法。

    這副畫一樣有著對方以往寧靜肅穆的風格, 連帶著對於色彩的處理也是杜威一貫的柔和模糊, 但是漢尼拔卻在女人模糊的麵容上看到了別的東西。

    別的區別與這種寧靜祥和的氛圍的東西。

    他看到了女人的美好,但是他感受到的確是畫家本人對於美的破壞欲, 對於聖潔與肅穆的毀滅感, 對於普遍價值的背返。

    一種充滿質問與批評的激情, 一種壞的衝動。

    “你還留著這些畫嗎?”

    漢尼拔突然很想見見幸存下來的幾幅肖像畫, 他想要知道那些畫作中是否也有著相同的衝動感。

    “我把他們送人了, 送給一些不會把他們當做杜威,隻會把他們當做蘭格的人。”

    蘭格搖了搖頭打消了他的想法,他看著漢尼拔失望的神情,突然感興趣地笑了一聲。

    “怎麽,你覺得我的手上能存得住肖像畫?”

    漢尼拔搖了搖頭。他知道蘭格不會能夠抑製住那種破壞的衝動,他一定會毀掉這些畫。

    “當然不,不過沒能見到那些畫確實挺遺憾的。”

    “那等你被威爾格雷厄姆抓進監獄的時候我送你一副怎麽樣?”蘭格笑著調侃。

    “你就這麽肯定我有罪嗎?”漢尼拔挑眉,“要知道做過什麽和是否有罪之間可還隔著一道鴻溝。”

    蘭格嗤笑一聲。

    “或許你確實能逃過一劫,但是我相信威爾格雷厄姆不會放過你的。”

    雖然他不知道漢尼拔到底幹了哪些“好事”,但是就衝他對威爾格雷厄姆的精神狀態動手這一點,就足夠威爾認清現實後追著他不放了。

    威爾格雷厄姆不會咽下這口氣,他比他柔軟的外表要更加具有攻擊性。

    並且漢尼拔會加重這種攻擊性。

    “他會找到你,一直追蹤你,像他追蹤他的獵物一般。”

    他會想你所想,食你所食,直到...

    “他會殺了你。”

    蘭格看著漢尼拔,對方眼中並未出現任何驚慌的神情,或者說,他的眼中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驚恐和慌亂。

    他在笑,蘭格看到他嘴角上揚的弧度,以及微微眯起的眼睛中透露出的滿足的愉悅感。

    “你在期待他的改變,你想對他做什麽?”

    “不做什麽。”漢尼拔搖搖頭,“我不會對他做任何事,任何有違心理醫生職業道德的事。”

    “但是你會影響他,不著痕跡,無形地影響他。”

    讓他進化,讓他如蝴蝶一般破繭而出,把他變成另一種模樣。

    更加美麗,或者更加罪惡的模樣。

    “你也在像影響他一樣影響我嗎?”蘭格好奇地問。

    “每個人都會受到來自他人的影響。”漢尼拔笑著搖了搖頭,“隻不過是程度不同罷了。”

    蘭格歪頭,“那你呢?你又是受了誰的影響才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漢尼拔愣了一下,慢慢思考這個問題。

    是那些在寒冬臘月裏襲擊了萊克特莊園的士兵嗎?是教導他禮儀和武/士/刀的美感的紫夫人嗎?還是他的憎恨,他滔天的就要吞噬他的理智的憎恨呢?

    都不是,他早在多年前的夜晚就自我否定了這個答案。

    “是米莎,我的妹妹。是她使我變成這樣的。”漢尼拔看著地上的紙屑。

    “我失去了她,以一種慘痛的意外,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也沒有任何原因,但是他們就是這樣毫不講理地從我身邊奪走了她。”

    就像是上帝擲了個骰子,然後便決定讓他經曆這些苦難。

    “從那時起我便開始思考,既然這一切的不幸都是不講道理的,都是毫無理由隨意發生的,那麽為什麽我們還要對這個世界講道理呢?”

    漢尼拔看著紙屑上女人麵孔的一角,失去了整幅畫作氛圍的烘托,這角碎片此時終於顯露出了它的本來麵目。

    女人的嘴角上揚,但是那弧度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與慈愛柔和聯係在一起的。

    那是充滿惡意的笑容,期待惡意與不幸降臨在一個無辜的人身上,期待他被毫無道理地針對,奪走一切的笑容。

    悖德的笑容。

    “你有兄弟姐妹嗎?”漢尼拔突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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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格點點頭,“我有一個姐姐,但是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

    “真遺憾。”漢尼拔搖搖頭。

    “遺憾什麽?”蘭格挑眉,“遺憾她不能多陪我度過一段時光?還是遺憾她沒來得及受到更多像我一樣的影響?”

    “或許都有吧。”漢尼拔不確定地說。

    “我聽說你和威爾釣魚時發現了一具屍體?”

    蘭格愣了一下,配合地轉移了話題,點點頭,“是的,你想知道更多嗎?”

    漢尼拔點點頭,“威爾怎麽說?”

    “沒什麽特別的,傑克還沒有取得當地警方的求助,所以按照程序來講這仍舊是當地警方的案子,而威爾和fbi沒有資格插手。”蘭格聳肩。

    “那可真遺憾,我聽說這次的案件非常浪漫,一艘鋪滿鮮花的木筏?”

    蘭格挑眉,這件案子弗吉尼亞州的警方還沒有對公眾公開,就連媒體知道的也不甚詳細,看起來漢尼拔有著不錯的情報網絡。

    “死亡天使,他給被害人注射了氫化物,為她梳妝,布置了美得足夠上天堂的花船做葬禮。”

    “水葬。”漢尼拔品味著這個單詞。

    “曾經大洋洲和亞洲的居民非常喜歡這種古老的葬法,他們把死者的屍體沉入河流或大海中,讓屍體任由魚蝦所食。”蘭格介紹。

    漢尼拔點點頭,“他們相信水是萬物之源,是一切生命的發源地,也是靈魂的誕生地,所以在人死後肉體便要同靈魂一齊複歸河流。”

    所有塵世的苦難與罪孽都會被河流仁慈地洗去,世間的所有不幸都會在這裏得到解放和救贖。

    一切的爭執和信念在死亡麵前都失去了自己的舌頭,一切苦難和祈禱在死亡麵前都放棄了自己的辯駁。

    他們對死亡心懷敬畏,對生命充滿尊重。

    因為沒有什麽比死亡更加重要,更加能夠結束一切了。

    “葉落歸根。”蘭格歎了口氣,“但是他比這寫崇尚古老傳統的人更加具有信仰,他為她鋪設了鮮花。”

    鮮花繚繞,仿佛在彌補她被迫經曆的生前的苦難與不幸。

    他在送她最後一程。

    “這不是水葬,”蘭格搖搖頭,“這是他的信仰,他的花葬。”

    “他有一顆仁慈的心。”漢尼拔笑了笑,“威爾感覺怎麽樣?”

    “就像你希望的那樣,他看起來有點動搖。”

    蘭格迴憶起威爾當時的神情,他依舊在避免直視屍體,但這次不是因為害怕那些充斥在腦海中的兇手的可怕念頭。

    不,其實這次依舊因為那些想法,但是威爾這次所做的不僅僅是理解它們,他開始認同它們。

    他感受到了兇手的仁慈,憐憫和同情,他感受到兇手對於無法救助被害者的愧疚與絕望。

    他不能治好她,不能解救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被疾病和苦難折磨,折磨得奄奄一息,折磨得發瘋發狂,折磨得失去人本該擁有的尊嚴。

    他感受到了她的生不如死,於是他違背上帝的戒律,賜予她從苦難生活中的解放。

    賦予她安息。

    “他感受到了他的慈悲,這是不同於其他殺手的另一種情感,他不冷漠,他不殘忍,他甚至比其他被稱為好人的人都要富有同情心。”

    “而這讓他動搖。”蘭格眯起眼睛,“他在考慮打開心防,他在猶豫要不要放下戒備,打開羊圈的柵欄。”

    “但是外麵的黑夜卻並不如他想象的一樣安全。”漢尼拔微笑,“打開柵欄後羔羊便將成為獻祭品,成為犧牲。”

    “他會被黑暗吞噬,在黑夜中發出淒慘而恐懼的尖叫,淒厲的叫聲劃破黑夜,卻無法帶來黎明的破曉晨光。”

    漢尼拔想著那份徘徊在耳邊久久不能散去的尖叫聲,不自覺地露出了真摯的笑容。

    “他會死的。”蘭格看著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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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螢沉苑廢】小可愛的加更√

    啊啊啊啊七月之前真的不能再加更了!我快要沒有足夠的存稿了(尖叫)嗚嗚嗚等我放假一定要多存一點,內有稿子內心發慌orz

    這一段借用了點漢尼拔電影和美劇的梗(包括羔羊、蛻變等等)有時候會無意識借用原著的形容和描寫,能意識到的我會在作話點明的x

    水葬那一段資料來自百科√

    (說實話我覺得這個死法蠻不錯的x等我老了可以嚐試一下(bushi

    但是人還是要活著!活著才能嗑cp!

    ps:漢尼拔有、難寫,希望沒有崩(但我依舊愛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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