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初,人們完全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崖山上,一隻成年的雕鴞捕獵歸來,口中銜著一隻肥碩的田鼠。雕鴞並沒有著急迴巢去哺育幼鳥,而是站在巢穴旁邊的樹枝上,來迴轉動頭顱,猶如上了發條的玩具一般。


    它那自帶夜視功能的眼睛,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顯得異常明亮,最終那隻雕鴞把視線定格在一處樹洞上……


    一個人影由樹洞中探出頭來,左右擺動,沒有發現異常之處後,重新躲迴樹洞之中。雕鴞沒有放鬆警惕,仍舊死死地盯著那巨大的洞口。


    過了片刻,一個人背負著另一個負傷極重的人,踉踉蹌蹌地由樹洞中走出來。背上的那人雖然經過了簡單的止血包紮,卻仍然處於昏迷狀態。


    他們不敢走大路,專挑荊棘的小路穿行,這人走的並不快,利用對崖山極為熟悉的優勢,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完全消失在雕鴞的視線中。雕鴞慢慢地放鬆下來,蹦跳著迴巢哺育幼鳥去了……


    趙四喜已經離開崖山的秘密據點一天一夜了,不是他不想迴去,而是根本迴不去……


    昨日早上他自己由山洞中出來,到廣固城附近查探情況,羯人攻城,青州軍放棄抵抗,城破!趙四喜並沒有驚慌,這些都在項先生的預料之中,隻是沒想到城破得會這樣快!


    這一年多時間裏,在王二柱和李樹莊的調教之下,趙四喜的身體比之以往要健壯了不少,加之這段時間,項先生給他們三人一直在灌輸偵查技巧。趙四喜信心倍增,自我感覺已經不弱於軍中精銳的斥候了!


    所以,趙四喜不退反進,仗著自己對地形的熟悉,借助掩體的掩護,慢慢接近廣固城。直到視線中已經出現羯族兵,他才停下來,匍匐在草叢中,取出“望遠鏡”觀察城中如煉獄般的景象。


    他知道自己觀察的越仔細,了解的情況越多,對項先生越有用,自己這群人活下去的希望才會越大。他沒有放過能看到的任何一個細節,先生說過“細節決定成敗”!雖然他也不太懂,但是先生說的一定是對的。


    趙四喜由辰時末直到酉時過半一直隱匿在草叢中,從石挺的左軍入城,到石虎的中軍進城,再到大批的羯趙國的漢人步兵出城,向著崖山行進……


    瘟疫肆虐後的崖山上僅剩下百十多人,而且全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完全沒有出動大批軍隊圍剿的必要,這隻能說明發生了新的狀況,具體是什麽他就無從知曉了……


    當趙四喜發現異常的時候,已經晚了,大隊的羯趙軍已經開始由崖山底下向著山上,地毯式搜捕……


    這對於趙四喜來說宛如塌天的噩耗,羯趙軍完全阻隔了他迴山洞的道路!


    他沿著羯趙軍走過的地方,小心的前進,仗著對地貌的熟悉,險險地躲過了羯趙軍的搜索!


    入夜後,趙四喜本想借助夜色的掩護潛迴山洞,卻險些被羯趙軍發現,要不是他早有準備扔出手中的兔子,轉移了羯趙軍的視線,可能已經身首異處了!


    之後,趙四喜不敢再冒險,躲進一處半人多高的樹洞中,等待逃走的最佳時機……


    午夜過後,就在趙四喜昏昏欲睡的時候,樹洞口傳來了腳步聲。他瞬間睡意全無,握緊手中的鋼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洞口。


    果然那腳步聲停在了這棵已經枯死的大樹前,一個人影遮蔽住洞口微弱的月光。趙四喜把心一橫不再猶豫,手握鋼刀猛地刺出!


    那人很是機警,居然躲過了這毫無征兆地偷襲一刀,趙四喜心中驚駭,迴身準備橫砍一刀,刀揮到一半猛地停住了。然後,他看著渾身是血的王府大管家暈倒在地……


    趙四喜收迴手中的刀,查看四周,並沒有發現羯趙士兵,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迴身將已經暈厥過去的王福攙扶進樹洞,樹洞本來不小,一下子容納兩個人就有些擁擠了。


    檢查王福身上的傷勢後,不禁令得趙四喜暗暗咂舌,身上十五處刀傷,肩背處又中了兩箭!雖然都沒有在致命位置,但是如果不及時救治,就算是失血,也會令得大管家命喪於此!


    趙四喜本就是出來偵查的,手邊沒有足夠的療傷藥物,狹小的樹洞中也不好施展,隻能為王福做簡單的包紮。效果並不好,血液仍舊順著繃帶向外滲出……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看著氣息越來越微弱的王福,趙四喜知道如果不盡快救治的話,王府大管家可能連今天都挺不過去。趙四喜本就是個善良淳樸的農村娃子,雖然平素裏與王福接觸並不多,但是這無法成為他見死不救的借口。


    趙四喜目光慢慢變得堅毅起來,將王福用繩索綁在身後,迎著月色向著項誌的山洞行去……


    因為已經是寅時,圍剿崖山的羯趙軍也都陸續的紮營休息了,準備明天一早再搜捕。所以趙四喜一路上還算順利,僅僅遇上兩撥小股的羯趙部隊,趙四喜也都巧妙地躲過去了。


    卯時初,趙四喜終於背負著王福迴到了山洞中,將大管家解下來放好,他虛脫的癱坐在地上。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疲乏,王福這點重量還是難不倒他的,而是精神高度緊張,放鬆下來以後造成的疲倦!


    早起做飯的果兒和小情已經圍上來了,待發現重傷的王福以後,無不大驚失色,正在糾結要不要通知男主人!


    這時,裏間的山洞中,項誌走了出來,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疲倦。王嫣蓉的精神狀態很差,在白天看到廣固城破城後,就變得神情恍惚,時而流淚不止!


    雖然並沒有看見,但是廣固城破城就意味著王根的死,老人很早就已經有了絕不苟活的想法,這是他們這些人全都知道的。


    項誌心中也很是難過,這一年來與老人的交往中,他對王根的品性無不感到深深的敬佩。他也能完全理解嫣蓉的心情,上一世他也曾經嚐到過這種至親離開時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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