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吧?」


    頭頂傳來一道磁性的嗓音,慕容悠這才想到自己還賴在人家懷裏,慌忙跳開。「我沒事!」


    那人又拉了她一把,有些莞爾地說道:「怎麽跳得這麽急?小心又掉進池裏。」


    怕被認出來,慕容悠垂下螓首,猶自慌亂道:「多、多謝你了。」


    那人等到她站穩了才鬆手,慕容悠瞥見他穿著稻禾色緞織綿五彩雲蟒袍,搭著玄狐毛的石青色大氅,這才後知後覺的知道救她的人並非太監也不是宮中侍衛,她忍不住抬眸看著對方。


    他的相貌俊美貴氣,身形修長挺拔,一雙星目如墨般深邃,氣質俊雅不凡。


    能在後宮隨意走動的男子,除了皇帝還有誰,肯定就是皇帝的兄弟了,自己這一身宮女打扮,要是被認出來就糗大了。


    宇文玦笑了起來,笑容溫暖。「沒想到這後宮之中還有人不認得本王,你是新來的嗎?」


    新來的皇後也算新來的沒錯,慕容悠點了點頭。「我是新來的。」


    宇文玦見她也不自稱奴婢,尚且還不熟悉宮中的規矩,果然是新來的沒錯,他含著淺淺笑意問道:「我是寧親王,你在哪裏當差?」


    形貌俊俏、明豔動人,眉目之間透著股靈透勁兒,以一個宮女來說她長得過分漂亮了,是後宮裏任何主子都不會喜歡的那種漂亮,太惹人注目了。


    「見過殿下。」慕容悠連忙見禮,恭敬答道:「我在鳳儀宮當差。」


    宇文玦若無其事地取下她頭上的落葉,微微一笑。「原來是鳳儀宮的宮女,難怪不識得本王了。」


    鳳儀宮之前是他母後的處所,他母後成了太後,遷至慈寧宮,鳳儀宮便空置了,一直到決定了皇帝的大婚日期才又布置了起來,想來又進了一批宮女。


    「這是殿下的嗎?」慕容悠彎身拾起一個黃銅打造的長筒狀物品,瞬間像被電擊了一下。「這……這是望遠鏡嗎?」


    「你知道望遠鏡?」宇文玦驚喜地道:「這東西來自西洋,是本王一個來自西洋的友人相贈,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是啊!她是如何知道這東西叫望遠鏡?她是在哪裏看過?


    「我……我也記不清了。」慕容悠困惑地道:「殿下,這東西可以借我玩會兒嗎?或許玩會兒我能想起來。」


    宇文玦一笑。「這東西頗為有趣,能將遠處的景物放大,借你賞玩無妨,明日此時依然在此地相見,你再帶來還給我就行了。」


    慕容悠接過望遠鏡,朝他燦爛一笑。「多謝殿下!」


    宇文玦莞爾地看著她,一般宮女這時候都會福身才是,不過他反而喜歡她這樣不拘禮。


    「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叫小悠,悠閑的悠。」她禮尚往來地問道:「那殿下叫什麽名字?」


    宇文玦忍住大笑的衝動。「本王名叫宇文玦。」


    她自言自語道:「宇文琰、宇文玦……哦,都是玉部首,果然是天家,連取個名字都要那麽尊貴……」


    他更想笑了,在這宮裏誰敢直唿天子之名?


    他不減笑意地道:「小悠,你是新來的,尚且不懂宮中規矩,但你必須要知道在宮裏不能直唿皇上的名諱,本王一個人聽到無妨,若讓他人聽見了可是要問罪的。」


    慕容悠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宮女!她忙對宇文玦福了福,說道:「多謝殿下提醒!奴婢一定銘記在心,不敢再造次。」


    宇文玦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溫和地道:「本王還要去慈寧宮向太後請安,明日見了,小悠。」


    「恭送殿下——」慕容悠目送他遠去,這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早起上值的內官和宮人們有些已經出來活動,她也不能再挖寶了,隻得先打道迴府。


    她行色匆匆地迴到鳳儀宮,從小門處進入,春景已經拉長了脖子候在那了。


    「娘娘可迴來了。」春景忙把一件大氅給她披上,遮去了她身上的宮女服裝,連帽子也給戴上,這樣便萬無一失,可迴寢殿的路上她還是忍不住叨念道:「娘娘要找什麽讓奴婢去找不就成了,何苦一定要自個兒出去找,要是被人認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慕容悠好脾氣的笑道:「就因為你們不知道我要找什麽,所以我才得親自出馬,就算找到了,你們也不知道那就是我要找的東西,我不自己去找是不行的。」


    其實這話她昨天就說過了,估計是她淩晨又扮成宮女出去,春景才會這麽急。


    也難怪春景會急了,要是皇上來了,她們要說她哪裏?而她這個正主兒不在鳳儀宮裏,其他宮人卻一個不漏的全都在,這說不過去啊!


    「所以娘娘得說清楚啊,您不說清楚,奴婢又怎麽能明白。」春景仍是頗有微詞。


    慕容悠嫣然一笑。「就是說不清楚,我才不說。」


    殊不知,她要找的東西要靠聞的,而氣味這東西是無形的,要怎麽說清楚講明白?她也隻能以身涉險。


    不過春景說的是不錯,被人認出她是皇後,後果確實嚴重,並非她認為皇後假扮宮女溜到斑斕池邊挖東西是什麽大事,而是一旦她被認出來就打草驚蛇了,她肯定再也找不著她要找的東西了。


    「對了,春景,你可知道寧親王是什麽人?」她懷裏還藏著望遠鏡呢,今日得好好玩上一天,保不定她就會想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了。


    「寧親王嗎?」春景想了想。「應是皇上的弟弟,當今太後娘娘唯一的嫡子,當年太後位列四妃,就是生下這個兒子才晉位貴妃。」


    「太後的嫡子嗎?」她思忖著。「這麽說來,身份可要比尋常皇子高貴多了,卻還如此平易近人,真是難得。」


    太上皇殯天時,她對哭很慘的翼親王印象深刻,對寧親王就沒什麽印象了,他的表現似乎中規中矩,沒特別悲傷也沒特別冷血,神情哀戚,眸中含淚,就是個失去父親的兒子的合理表現,所以她當時也沒多看兩眼,才會麵對麵還認不出來。


    她想著太後的容貌和太上皇的容貌,再想想宇文琰的容貌……奇怪了,宇文玦的相貌跟這些人都不像,她卻覺得他眉目之間有些眼熟,彷佛在哪裏見過。


    「娘娘現在自個兒都內憂外患了,還有心思管寧親王是何人?」春景沒聽見主子嘀嘀咕咕的在自言自語些什麽,她掛心的是眼前對主子不利的情況。


    「內憂外患?」慕容悠有點納悶。「這話怎麽說?」


    春景蹙著眉。「娘娘被指為害玉妃娘娘流產的兇手,皇上前日又宿在凝雪宮,就是玉妃娘娘小產那日,這樣還不內憂外患嗎?」


    慕容悠不自覺的停了下腳步。


    原來前日他宿在凝雪宮,所以沒過來她這裏……


    春景續道:「皇上這陣子都留宿在鳳儀宮,卻又忽然去了凝雪宮,這不是說明了皇上也對娘娘的清白心存懷疑嗎?所以不願再過來鳳儀宮。」


    慕容悠一路沉默。


    他也懷疑她是害玉妃流產的兇手?


    翌日,空氣沁涼,天還未透亮,慕容悠又扮成宮女來到了斑斕池邊使勁的挖,她想快點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不想宇文琰懷疑她是那麽兇殘的人,連個胎兒都下得了毒手。


    他懷疑她是兇手,他信不過她,她很難過,而他去凝雪宮,去找綾嬪,她更難受,難受到一夜未眠,所以還沒天亮就出來了。


    她知道他對綾嬪不一般,進宮的這些日子時有所聞,皇上對待綾嬪不同於其他嬪妃,更有人說皇上無條件站在綾嬪那邊,無論發生什麽事皇上都會袒護綾嬪,隻可惜綾嬪沒有生下一兒半女,否則位分肯定不隻如此。


    他究竟是有多看重綾嬪,有多喜歡綾嬪?她和綾嬪同時掉進河裏,他會先救哪一個?這是她娘問過她的白癡問題,問她若是爹娘同時掉進河裏要先救誰?當時聽來是很白癡,加上她娘是笑嘻嘻地問的,但現在她還真想問問宇文琰,他那樣親吻她,若是她和綾嬪掉進河裏,他要先救誰?他……肯定是說綾嬪吧?


    想到這裏,她便更加使勁的挖、用力的挖!


    驀然之間,一抹她期待已久的氣味從土間冒了出來,雖然幾不可聞,但她還是認出來了。


    她趕忙用鏟子挖了一些到鼻下嗅聞,再用指甲勾了些舔了舔確認。


    就是這個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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