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皇上看到了】


    一群太監宮女圍在皇宮後花園的假山洞前交頭接耳,地上十來隻精致的食盒裏擱著未食完的禦膳,可以說是道道珍饈,樣樣極品。


    「嘖嘖嘖,真的是瘋虎,怎麽能這盤咬一口那盤咬一口的又吐迴去?根本是暴殄天物嘛!這些食材花費的銀兩,夠咱們京城所有乞兒吃上一個月了。」一個小太監很不以為然地批評道。


    一個小宮女眼神左轉右轉,這才半掩著口說道:「這算什麽?聽說昨兒個還咬了太醫呢!」


    「啊?」眾人一陣驚唿。


    「才不是……」另一個小宮女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非常小聲地說:「是咬了晴光殿前麵的那棵槐樹!」


    「咬樹?」眾人嚇一跳又不解。「瘋虎為何要咬樹?」


    一個叫小祿子的小太監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不就是瘋虎嗎,要做啥瘋事,咱們這些奴才哪裏摸得著頭緒了?」


    一幹小宮女、小太監們頻頻點頭。「說的也是。」


    忽然之間,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你們這是在說朕嗎?」


    小祿子這才發現自個兒肩上不知何時擱著一隻手,他心下一抖,才驚覺不妙,眼眸往下那麽一瞥,竟瞥見一角明黃色衣袍。


    明黃色……


    這宮裏能穿明黃色的不是皇上又能是誰啊?


    他腦子嗡的一聲,媽呀!


    禦前太監小方子這才拉長了嗓子,慢條斯理的唱道:「皇上駕到——」


    真的是皇上!一溜太監宮女嚇得麵無人色,齊刷刷跪了一地,一邊磕著頭,一邊重複著「奴才該死」、「奴婢該死」、「皇上饒命」這三句。


    宇文琰提起了小祿子的後領,笑了笑。「哪裏該死了?說得很好,繼續說下去,誰說得好,朕重重有賞。」


    說罷鬆手。


    宇文琰一鬆手,小祿子忙連滾帶爬的滾到一邊去,他嚇得不輕,嗓音打著顫,依然重複著,「奴才不敢……皇上饒命……」


    其餘太監宮女也嚇得連連磕頭。「奴才、奴婢知罪,求皇上開恩!」


    宇文琰冷笑一記。「不開恩。」


    三個字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宇文琰連適才那不達眼底的笑意都斂了起來。「來人——拖下去,全部杖斃!」


    愁雲慘霧的哭聲頓時此起彼落。


    小祿子悲悲切切地哭哭啼啼。「嗚嗚嗚……皇、皇上開恩啊,奴才家中還有九十歲的老母……」


    宇文琰睥睨的踢了小祿子的屁股一腳。「九十歲的老母?你今年多大了?十四、十五?你娘七十生下你?」


    小祿子顫巍巍地咽了口唾沫。「呃呃……奴才一時心急說錯了,是、是祖母,不是老母……」


    宇文琰冷笑。「心急到祖母和老母都分不清了?」


    另個矮胖壯型的小太監小順子也哽咽道:「皇上……奴才家裏雖然沒有老母也沒有祖母,但奴才身子不好,很虛,怕是活不過冬天了,求皇上開恩,讓奴才多看幾日咱們雲京的太陽也好,奴才便死而無憾……」


    宇文琰很是鄙夷。「活不過冬天?活不過哪個冬天?瞧你壯的,活不過四十年後那個冬天是嗎?」


    小順子跪在地上,兩隻胖手嚴嚴實實地揣在一起,委屈道:「奴才哪裏壯了,是虛胖啊皇上,虛胖……」


    「開恩哪,皇上!」一個五大三粗的宮女爬行著過來,不管不顧的抱住了宇文琰滾金邊兒的緞麵皂靴,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哭喊道:「皇上!奴婢死不足惜!可奴婢打小就在東宮裏當差了,奴婢沒別的心願,就隻想一輩子伺候皇上!求皇上給奴婢個機會為皇上盡忠!」


    所有人的眼珠子幾乎掉出來,以桃花的力氣,怕是能把皇上的腳扯斷……


    宇文琰的雙眉越皺越深。「桃花,打從在東宮,朕就讓你不要再吃了,如今宮裏已經沒有你能穿的宮女服了,你還說什麽想一輩子伺候朕?」


    「哇!」桃花哭得涕泗縱橫,放聲嚎啕道:「奴婢減肥就是了,求皇上不要把奴婢杖斃,奴婢雖然肉厚,可也經不起幾棍……」


    眼見鬧騰得不象話,尚德海托著的拂塵一揮,喝道:「大膽、放肆!一群笨蛋!還不快滾!」


    這群膽大包天的小兔崽子,說皇上的壞話怎麽也不會挑地方呢?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後花園裏說皇上壞話,要說也要找個隱密的地方關起門來說才對,才讓人揪不出錯兒……


    「尚德海。」


    不輕不重的聲音傳來,他忙迴過神來,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躬身。「奴才在!」


    宇文琰看不出表情。「你這個太監總管是怎麽當的?沒有教他們在說朕壞話時要挑個隱密的地方關起門來說,才不會讓人揪著錯嗎?」


    尚德海表情尷尬。「呃……」


    這是要叫他怎麽迴答?是要說有教還是沒教?說沒教,便是沒有克盡太監總管的責任,說教了,就是承認他跟小蘿卜頭們一塊兒說皇上的壞話……


    「你倒是說話,有教還是沒教?」宇文琰不依不饒。


    「奴才——」尚德海苦著臉,硬著頭皮道:「奴才忘、忘了有教還是沒教,請皇上降罪……」


    宇文琰凝著眉打量尚德海,勾起了唇角。「忘了?怎麽不會忘了去領月俸?」


    尚德海撓了撓頭。「奴才老了,記性差了,是真的忘了有沒有教過,興許有教,興許沒教……」其實他才三十多歲,還不到記憶退化的時候。


    他的徒子徒孫都在後頭恍然大悟、茅塞頓開的看著,並且頻頻點頭。


    哦——原來要爬上太監總管的位置,要有這等胡編亂造、張口就來的睜眼說瞎話本事啊!


    「不許你以後在朕麵前出現!」宇文琰黑著臉甩下這麽一句,轉身走向宣政殿。


    尚德海朝身後揮揮手,小太監、小宮女們如獲大赦,一個個鬆了口氣的爬了起來,他也忙陪著笑臉跟上主子疾如風的步履,謹小慎微地說:「那奴才以後都跟在您身後……」


    「也不許。」宇文琰斜了斜眼,冷哼。「你用飛的。」


    尚德海早習慣了主子這種一點苗頭都沒有的天外飛來一筆,總之人嘴兩張皮,豁出去不要臉的就贏了。


    他諂笑道:「奴才還沒學會怎麽飛啊皇上。」


    伴君如伴虎,這頭瘋老虎……


    昨夜迎來了京城的第一場大雪,整個京城都銀裝素裹,像換上了新裝。


    京城郊外的默林裏,美景暗香浮動,枝頭上點點的白,粉紅、豔紅的梅花漫天相連,步步皆景,處處似畫。


    林中有兩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馬背上分別是一男一女,兩人都穿了白色的大氅鬥篷,年輕男子氣度俊逸沉穩,少女鵝蛋麵孔,朱唇皓齒,眉目顧盼之間如辰星閃耀,無論遠看近看都是一對璧人。


    默林遼闊無邊,兩人刀光劍影,似在過招卻不太認真,最後男子手中的劍被女子擊落,定了這場比賽的勝負。


    隋雨蒙翹起了雙唇,似乎並不太滿意。「你是故意輸給我嗎?」


    封擎一笑。「自然是了。」


    他翻身下馬拾起了落劍,銀光一閃,劍已入鞘,隻見他腰間佩著的半月型玉佩晃了一下。


    隋雨蒙揚了揚唇角,任性道:「不管,大雲鐵騎軍的副將輸給了我,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封擎仰視著她,眼裏滿是溫柔。「心都輸給你了,還有什麽不能輸給你?別說一個,一百個要求我都會答應你。」


    「你說的,可不許反悔。」隋雨蒙俏臉上的任性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哀傷。「那麽,你帶我走,天涯海角,我都隨你去。」


    封擎苦笑一記。「唯有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你。」


    隋雨蒙頓時咬牙切齒的問道:「所以你不肯帶我走?」


    封擎的心緊縮起來,他苦澀道:「那位權傾天下,這個天下是他的,我能帶你到哪兒去?不管去到哪裏,你仍舊是他的。」


    隋雨蒙微踢馬腹,策馬靠近封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接住我。」


    封擎張開雙臂,她便毫不猶豫的縱身,頃刻間嬌小的身子落入他懷中,封擎緊緊抱了她一下,這才慢慢的鬆手讓她站好,就在她蓮足落地時,她腰間的半月型玉佩也晃了下,兩人的玉佩合起來便是個圓月。


    雖然離了他懷抱,但兩人依然依偎著,兩匹白馬便在林中隨意踏走。


    封擎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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