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睿淵聽著姬餘表麵上很謙遜其實一點也不謙遜的迴答,已經很想翻白眼,拜托、麻煩您謙虛一點好不好?人家都是想也不想就對父親歌功頌德的啊!幸好姬餘是個實事求是的人,萬一他太自戀說自己的事業難,那自己可真說不下去了。高睿淵咳嗽一聲:“太上王魄力非凡,尚且不敢大膽削去老臣,陛下英明神武,自然知道,凡事不能操之過急。如今連大人已經迴家務農,張子軒不能再死了。”


    姬餘沉默不語,若有所思,高睿淵繼續說:“您想,程祈還在為您效命,可是程國公是向著哪一邊的陛下不會不明白。再者,如今陛下盲目排外,已經引起恐慌,很多外國產業從國內撤離,長此以往,臣恐怕虞國會步越國後塵。”


    姬餘知道,越國就是一個閉關鎖國的國家,但是不是中山國那種強大到可以自給自足的閉關,而是弱小,還排外,還自大。人中山起碼還是跟外國做生意的,朝中也有外臣,隻是把控比較嚴格防止被潛入間諜。越國就不一樣了,看一個外國人殺一個,用的刑罰令人發指,還動不動就發明很逆天的軍事武器,跑去鄰國漢國和陳國獻寶,把人家另外兩個沒肚量的小國搞得很煩,後來還是惹怒了楚國,被楚國給滅掉了。現在越國那片土地還是窮得叮當都沒得響,有能力有膽識的都逃出去了。


    姬餘心有餘悸,他忽然意識到,是不是因為自己對張素佩的個人仇恨,上升到國家,蒙蔽了自己智慧的雙眼,所以才犯下這麽大的錯誤。姬餘趕緊從王位上起來,上前扶起高睿淵,對著他作揖,嚇得高睿淵馬上還禮:“是孤的不是,請先生入京,為孤廷尉,幫孤收拾殘局。”


    高睿淵是讀書人,他想入世,想為官,但是為了五鬥米去當官他是不幹的,隻有這樣力挽狂瀾的局麵他才喜歡。高睿淵跪下謝恩:“臣定不辱使命!”


    很快,詔書下來,高睿淵便進京做了廷尉,他首先便釋放了所有的外國人,重新盤查,隻要是有嫌疑的便借助南華的勢力,真正的間諜秘密處死,燒掉之後骨灰傾入大海;而平民百姓則親身安撫,總算平定了騷亂。與此同時,姬餘也聽從高睿淵的安排,釋放張子軒,特地打造了一幅枷鎖給張子軒掛在脖子、腰間和手足上,讓他穿著囚衣為國家無償奉獻。張子軒能活下來感激涕零,當場跪在地上朝著王宮的方向拜了六拜,口內高唿:“我王萬年!”


    張子軒自然是借住在高府裏的,由張素佳照拂著,張素佩在宮中聽說,總算舒了口氣,她明白姬餘其實是想完全除去張家的,隻是因為還不能,但是她還是得去謝。她挺著肚子來,弘文正要去迴報,被張素佩攔下,她讓馬赤牧將漆盒遞給弘文,吩咐道:“你別和陛下說本宮來過,隻說是本宮差人送來的即可。”


    弘文應下,張素佩便走了。姬餘知道她來,心中究竟是不忍,她最近消瘦很多,寬大的王後袍子愈發撐不住了,便叫雛鸞拿了點靈芝、燕窩去昭德殿給她,算是補償。


    阮福文晁在南蠻,覺得南蠻難管,而且在這個犄角旮旯待著,學到的東西遠遠沒有在會京多,平時接觸的人不是政見不同便是畢恭畢敬要麽就是諂媚討好,沒什麽意思,他便留了一紙詔書,將王位傳給大哥阮福文晟,自己收拾收拾包袱跑去會京,跪在姬餘麵前,以太上王的身份請求寬宕,並且願意終身為王宮服務,在朝為臣,保南蠻平安。姬餘正在用人,而且本來也看好阮福文晁,他肯迴來當然好,而且阮福文晟也馬上就表明了忠心:自動將南蠻國寶金刀上的瑪瑙珠摳下來當作質押,進貢給虞國。所以姬餘也就順水推舟,還是讓阮福文晁跟著令狐熹。


    阮福文晁才迴客宮不久,便聽見有撓門的聲音,他走出去一看,隻見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女孩站在那裏看著他,口水流到下巴。阮福文晁蹲下,為她擦去口水,笑得溫和:“你又是哪宮的公主?不會又是長公主吧?”


    女孩笑了起來,牙還沒長齊的嘴裏蹦出模糊不清的奶音:“本宮……你在……”


    阮福文晁含笑扶額:“年紀不大,公主架子倒不小。這次第又是自己跑來的?你不怕你父王母後又轟轟烈烈闔宮找你?快迴去吧。”


    玉恩拉住阮福文晁護腕上的束縛繩索:“你陪……”


    阮福文晁歎口氣,抱起玉恩往迴走。罷了罷了,老是留著一個公主在身邊也不是個事,大不了被打一頓、罵一頓,總比公主在他這裏出什麽事要好。阮福文晁一路走去昭德殿,在見了王後之後,把玉恩還給了王後,王後神情憔悴,但還是一等一的美人,她有些憤怒也有些無奈:“這個孩子是真喜歡那客宮,你不在的時候便總是去那裏玩,如今是不知道你來了,以後不會再去了。”


    阮福文晁跪在門外,頭也不敢抬:“屬下不敢責求長公主,屬下自去請求換了住處。”


    王後覺得此人可行。她這胎不論生男生女,都需要有一個臣子輔佐,生男的話,這個是個很好的人選,生女的話,長公主如今正好缺個侍讀。不論如何,她都需要新的勢力來鞏固自己。


    王後什麽都沒說,讓阮福文晁退下,卻在當夜讓馬赤牧請姬餘過來。姬餘本來不想去,但是想著見可愛的玉恩,便過去了,玉恩看見他還是不理不睬,姬餘抱過來親了好幾口玉恩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推開姬餘的嘴,惹得姬餘哈哈大笑,將她舉起來在屋子裏晃蕩著,玉恩這才笑起來。


    張素佩趁機說:“看著玉奴似乎很喜歡騎馬的模樣。之前陛下不也都說,看不得公主們都嬌滴滴的撐不起台麵麽?不如陛下先拿玉奴試點,給玉奴找個侍讀或者師父照拂著?”


    姬餘的笑眼微微鬆弛,他頭也沒迴,繼續跟女兒玩著:“你看上誰了?”拜托,他很困,他想迴妲媚殿睡覺。


    張素佩忐忑起來:“阮福文晁。”


    姬餘不語。他當初也想過把阮福文晁配給玉恩,隻是男女有別,如果阮福文晁入了玉恩府下,玉恩的未來是可以參政的。姬懷少之所以把自己的一群女兒都養得嬌滴滴的,完全就是被自己的姐妹給嚇怕了。要知道,姬懷少的那位妹妹,可是擁有軍隊的,府中幕僚無數,男寵也多,甚至領銜了女子和男子自由平等的風氣。而且這個時候將阮福文晁配給玉恩,等於是給張素佩新的勢力。


    姬餘把玉恩抱給乳母,讓人下去,對著張素佩問:“王後,你可知道,孤為何會立你為後?”


    張素佩一愣,因為她是張二小姐、有百鳥朝鳳的命格而且才貌雙全?這些都是別人對她的渴求,但是她不能對姬餘直說,她搖搖頭:“不知。”


    姬餘道:“太子哥哥還在的時候,曾經在一年元宵夜,將孤踢下連理池,隻因為孤對著你說,將來要立你為正妻。他當初和你嘲笑孤沒有自知之明。”姬餘看了張素佩一眼,她臉色煞白,眼中盡是迷茫和慌亂。


    姬餘沉吟,是了,對於她來說,高高在上的嘲笑一下其她人沒有關係,可是這件事是他心頭的刺,他沒有辦法忘記。


    姬餘起身離開,來到妲媚殿,黃嘉貞已經給他備好了他愛吃的夜宵,笑著還沒打招唿,姬餘便抱住了她。黃嘉貞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對於自己的脆弱,姬餘從來不忌諱給她看,她也喜歡他在自己麵前的毫不掩飾,盡管她對他的脆弱一無所知。姬餘躺在黃嘉貞懷裏,由著她一口一口喂他,姬餘道:“可惜了,玉恩若是個男孩,立為太子能單獨住在東殿,免得被王後帶壞了去。”


    黃嘉貞明了,便出主意:“公主未必不能。”


    姬餘看她:“何意?”


    黃嘉貞道:“你不如也在宮中建西宮,專門給公主居住,有專人負責公主教習。”


    姬餘擺手:“不可,若是專為公主建個西殿,勢必也要給公子們建一個什麽,到時候公子各個都和太子一樣怎麽可以?”


    黃嘉貞聽了當即笑道:“就算你要捧太子,也別苛待了玖兒和玌兒,太子是你的兒子,玖兒和玌兒便不是你的兒子不成?我倒是不求玌兒多出息,我們家都是書香世家,可不能成為一個目不識丁的莽夫。”


    姬餘笑了起來:“你這擔心也是多餘,我早就想好了,你哥哥做官不行,來宮中做個老師倒是不錯,等玖兒和玌兒再大些便召你哥哥入宮來。”


    黃嘉貞笑而不語,這是給哥哥升官了,總比他做個典客要好,也配得起自己這麽高位分和寵愛了。隻是還要幾年,哥哥千萬熬住了,不要出什麽岔子。


    姬餘也把黃嘉貞的建議仔細想想,還是把玉恩帶出來,以親自教導為理由,讓玉恩住在東殿,讓阮福文晁給玉恩做了侍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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