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妙的詛咒。


    他揪下一根草,麵無表情地迴道:“啊,那可真是嚇死我了。”


    “......你不信問江迴!”


    陳橋說著迴頭找人,隻見江迴上身赤//裸,背對他坐在沙發一角,白皙但布滿青紫傷痕的後背不設防地撞進陳橋眼底。


    他右手捏著一根沾了消毒水的棉簽,正艱難地往背後的傷口上懟。


    陳橋低罵一句,連忙站起身,匆匆對電話那頭的愚zl.s阮北川說了句不信拉倒,火速掛斷電話大步朝江迴走去。


    “你怎麽不叫我?”陳橋接過江迴手裏的棉簽,放輕動作摁上去。


    泛紅潰爛的傷口沾上消毒水,激起一陣火辣的灼痛,江迴長睫一抖,烏沉的眸子直勾勾把陳橋看著,“小傷,我自己可以。”


    “都化膿了還小傷?!”陳橋皺眉,小心翼翼地沾藥水,“你這背多漂亮啊,能別糟蹋自己麽?兄弟我看了都心疼。”


    江迴彎了彎眼眸,輕輕“嗯”了聲。


    電話掛斷,阮北川沒什麽心情地按滅煙頭扔進人行道旁邊的垃圾桶,走去紅綠燈路口打車。


    他還是決定親自去酒吧問清楚。


    三十分鍾後,阮北川在大學城酒吧一條街的入口下車,時間尚早,大多數酒吧都沒開始營業。


    友愛酒吧也不例外,兩扇花裏胡哨的玻璃門隻開了一條縫,依稀可以看見裏頭不知道在忙什麽的服務生。


    阮北川心裏思忖著一會兒用什麽說辭套話,剛準備推門,就從玻璃門的反光裏瞥見蹲在對麵的黃毛猥瑣男。


    幾天不見,黃毛又圓潤了一圈,還染了個綠毛,憤憤不平地蹲在垃圾桶旁邊,舉著手機跟電話裏的人低聲吵架。


    阮北川心說這人還挺有自知之明,知道垃圾的最好歸宿。


    他收迴視線,推開酒吧大門走了進去。


    酒吧經理吳仁慈杵在吧台那兒盯著底下的人幹活,他眼尖,阮北川甫一進門就看見了。


    “喲。”吳仁慈嘴角帶點笑,手肘撐著吧台跳下來,“小兄弟,幹嘛來了?”


    “來找人。”阮北川有些意外,沒想到吳仁慈還記得他。


    吳仁慈:“找46號?”


    “嗯。”


    “你想找的那位46號,”吳仁慈笑了下,“恐怕不在這兒。”


    阮北川一窒,陳橋耳朵很好。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吳仁慈一字一頓道:“我想見真正的46號,可以麽?”


    吳仁慈上下打量阮北川一番,頷首:“當然可以,畢竟你是46號的金主。”


    說完,他衝後頭打掃衛生的男孩道:“小周,去後廚把餘文喊過來。”


    男孩應了一聲,放下拖把小跑著去了。


    三分鍾後,餘文匆匆忙忙地從後廚跑過來,剛想說經理什麽事,吳仁慈突然抬手一指,“你金主找你,好好跟人聊,別惹事。”


    餘文順著視線看過去,幹這行以來,他隻有一個金主,就是


    操,還真是峋哥的暗戀對象。


    餘文心裏咯噔一下。


    他吞了吞口水,反複做了三個深唿吸,鼓起勇氣走過去。


    阮北川用力攥著吳仁慈遞給他的涼茶,大腦一片混亂。


    其實聽見46號的名字,他就心涼了。


    餘文小心翼翼地看了阮北川一眼,戰戰兢兢在他對麵坐下。


    視線交匯的瞬間,他忽然想起猥瑣男第二次來酒吧鬧事那天。


    紀峋從經理辦公室出來後,懶散地倚在員工休息室的櫃子旁,兩指間夾著根沒點燃的香煙,沒什麽表情地垂眼盯著地上的花紋,許久之後,淡聲說:“實話實說,但別說我喜歡他。”


    說完這話,紀峋恢複散漫狀態,肩背鬆懶地垮下去,很輕地勾了下嘴角,嗓音帶笑:“我想自己告訴他。”


    迴憶結束,餘文又做了兩個深唿吸,“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阮北川一怔。


    “我和峋哥的確認識。我哥為了讓我多拿點提成,出來玩的時候經常帶朋友來我們酒吧消費,我和峋哥就是這樣認識的。但是你別誤會!我和峋哥清清白白!比、比我的錢包還幹淨!”


    阮北川:“......”


    “那天輪到我值班,我同學找我有急事,我走不開,就拜托峋哥幫我頂二十分鍾班,所以......所以他才會穿著酒吧的特殊服務馬甲。”


    “至於後續發生的事,我真的不清楚,我和峋哥不熟,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還有包養......我和峋哥一起騙了你。”餘文謹慎地觀察阮北川的表情,誠懇道:“我向你道歉,費用我全部退還,對不起。”


    空氣靜滯住。


    阮北川腦子裏亂七八糟的猜測在這一秒得到證實,他沉默了一會兒,食指勾住涼茶的拉環向上一拉,棕褐色的涼茶嗤地濺在他手背上。


    阮北川抽了張紙擦幹淨,撩起眼皮看向餘文,“該道歉的不是你,錢不用還。”


    他聲音十分平靜,卻平靜得令人害怕。


    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餘文愣了下,然後就見阮北川一把抓起桌上的涼茶,仰頭,把涼茶喝出失戀灌酒的架勢。


    喝完一整罐涼茶,阮北川麵無表情地抬手抹了下嘴巴,隨手把空易拉罐丟進桌子底下的垃圾桶,衝餘文道:“走了。”


    餘文怔怔地看著阮北川的離開的背影,半晌,他迴過神來,手忙腳亂地拿起手機給紀峋發消息。


    綠毛猥瑣男已經不見蹤影,阮北川頭也不迴地走出酒吧,沒有打車,沿著空無一人的小巷走迴江大。


    他腳步不緊不慢,腦子裏的思緒卻亂麻一般越纏越死。


    紀峋不是酒吧牛郎,那麽關於紀長風重女輕男的撿垃圾磨煉意誌話術,大概率也是假的吧。


    但阮北川希望是真的。


    他站在原地,沐浴在過分灼燙的陽光下,阮北川沒由來地想起一些往事。


    也是這樣一個萬裏無雲的好日子。


    學校開家長會,十歲的阮北川孤零零地站在教室外,手裏攥著一份成績通知單。


    他是第一名,卻是全班唯一一個沒有家長參會的學生。


    坐他後桌的小胖子考了倒數第一,小胖子他爸一本正經地端坐著聽班主任訓話,班主任一轉身,就樂嗬嗬地低頭問兒子等下要不要吃肯德基。


    阮北川好羨慕。


    他第一次考到第一名,媽媽答應要來的。


    班主任講了多久,阮北川就一個人在教室外站了多久。


    直到家長都走完了,他才接到電話,媽媽說哥哥的入學手續有問題,讓他自己打車迴家。


    阮北川討厭欺騙。


    所以,他希望紀峋最好不要騙他兩次。


    然而這點希望,卻在看見馬路對麵那輛黑色賓利時,徹底破滅。


    紀長風牽著一個穿公主裙的小女孩站在車邊,小女孩看見紀峋,頓時笑逐顏開,撲進紀峋懷裏,大聲喊哥哥。


    這麽小的孩子,家暴他?


    第34章 我暗戀你很久了


    三十多度的高溫,空氣中熱浪躁動翻湧,阮北川卻渾身冰涼,像烈日下跑完三千米,冰鎮薄荷水自喉嚨淌進胃袋,透徹心扉的涼感一點點漫延至四肢百骸。


    馬路對麵,小女孩黏黏糊糊地摟著紀峋的脖子,靠在紀峋耳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


    紀峋單手抱她,另隻手穩穩護在小女孩身後,模樣稍顯不耐,眉眼間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哥哥對妹妹的寵溺。


    大約兩分鍾後,幾人上車,賓利揚長而去。


    阮北川安靜地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他應該生氣,就像下午看見帖子的時候,氣到爆炸,氣到恨不得套個麻袋把紀峋丟進江城的海裏喂魚。


    但很奇怪的,阮北川隻覺得委屈。


    家長會結束後,阮北川攥著成績單忍了一路,站在家門口掏鑰匙開門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鹹澀的眼淚砸在成績單上,巧合地模糊掉末尾的班級排名,很小卻也很大的“1”。


    阮北川想,媽媽和哥哥迴來後,他一定要大鬧一場,讓媽媽哄哄他。


    可是家裏沒人。


    阮北川又等了許久,他蜷在沙發上睡了一覺又一覺,天明時收到一條來自媽媽的短信。


    是什麽呢?阮北川想不起來了,應該還是和哥哥有關吧。


    畢竟他有且僅有一個第一,而哥哥有無數個。


    很久以後,徹底墮落為逃課打架、常年被請家長的差生阮北川,再想起這一晚時,隻覺得好笑。


    一個家長會而已,哭什麽。


    所以,他現在委屈個屁?


    欠債還錢,欠揍還揍。


    紀峋這種騙錢騙色的大垃圾,就該套個麻袋揍得他滿地找牙。


    阮北川麵無表情地拽了下汗濕的t恤,摸出手機發消息。


    [川a]:在?


    [川a]:我有個架想打。


    


    “你真要跟紀峋約架?”陳橋站在陽台門口晾衣服,想象了下紀峋和他兄弟的身高差距,有句實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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