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闊佬蒙蔽雙眼的歐文大概有一禮拜沒膽子看報紙,生怕看到類似《哥譚首富豪擲千金博君一笑》之類的標題。

    不過從推特粉絲數來看,他這次直播應該算是大爆特爆了,不僅當期錄像上了首頁,連往期視頻的瀏覽數也變成了天文數字。

    翻了年天氣越發寒冷,前幾天還刮起了暴風雪。

    歐文試著出門去了趟碼頭,結果被二十米內雌雄莫辨二十米外人畜不分的茫茫雪景給逼了迴來,不得不苟在家裏穿著老頭棉襖蹭壁爐。

    周六好不容易天色放晴,停課的公立學校和停飛的機場這才恢複了運營。能去旅行的遊人和能去上課的學生都是幸福的,不幸的人則各有各的不幸,比如某個勢頭正勁的主播,大清早他就不得不扛著鐵鍬在家門口鏟雪道。

    那雪足得有半人高,歐文吭哧吭哧地奮鬥了沒多久就滿頭是汗。

    對門雜貨店老板的阿拉斯加像個兔子似的在雪坡裏竄來竄去,那神氣活現的勁頭和他哆哆嗦嗦的主人形成了鮮明對比。人到中年的老板被自家瘋狗弄得牙疼不已,轉眼瞅見歐文,兩個人對視一眼,拄著鐵鍬,同時擠出一個難兄難弟的苦笑。

    “快幹活,臭小子。”老約翰在身後輕輕踹他,“等這條道鏟通了,你得去給我弄點酒來。”

    差點撲街的歐文惡狠狠地朝養父瞪了一眼,不過這兇惡的表情沒保持多久就變成了哈哈大笑——老約翰和喬治·馬丁有一拚的大胡子被凍成了冰雕,加上他頭頂結的冰花和衣服上掛著的霜,簡直就跟雪人沒什麽兩樣。更搞笑的是,這位叫嚷著要喝酒的老雪人手裏正顫顫巍巍地捧著杯兒童熱巧。

    看他笑話,老約翰作勢欲打,歐文連忙求饒:“哎,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他於是加快速度,在暴力監工的瞪視中鏟完雪道,丟下憤憤不平的鄰居,拎著手提袋出了門。

    說句實話,老城區的酒鋪真的不多,原因也很簡單:這裏魚龍混雜,要是某個道上混的未成年來買酒,除非老板嫌命長,否則絕不能說半個不字。但這麽賣酒畢竟也是違法,光明正大開店的沒人願意背著被搞的風險,也沒人願意給自己找麻煩。

    老約翰說的酒鋪也是離家最近的酒鋪,約莫在五個街區之外。

    街上隻有小貓三兩隻,歐文穿著鹿皮靴,兩隻手揣在兜裏,袋子勾在臂彎,踩著嘎吱嘎吱的雪地往目的地走,注意力集中在腳下。眼看著再過一個紅綠燈就到達目的地了,卻忽然有一股大力從身後傳來,被撞的歐文猛地踉蹌,對方卻是直截了當地栽倒在了雪地裏。

    “你沒事吧?”

    他條件反射地關切,卻並沒有伸手去扶的意思,甚至更往後站了兩步。

    這裏是哥譚,任何人都不能被小看,任何不謹慎的行為都可能招致禍患。

    那人——那女人雙手撐在雪地裏,破破爛爛的紅裙子髒兮兮的,好像在灰塵裏打過滾。也難說不是,她的情況實在算不上好,頭發蓬亂,眼睛渾濁,眼角淤青,半邊臉青腫不堪,嘴唇上還結著血痂。眼見有人在關注,女人匆匆把一隻掉在地上的舊耳環撿起來戴好,旋即用她那淒慘不堪的尊容,擠出個討好的笑臉來。

    歐文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禮貌地問道:“有什麽我可以幫助你的嗎?”

    “我——”她便開口,聲音破鑼般嘶啞。

    “你沒什麽好幫忙的。”正在這時,一個又高又壯的男人從街邊的店鋪裏走出來。

    這男人方臉,紅脖子,手臂上紋著條雙翼舒展的黑龍。他嘴裏低咒,一把把女人從地上抓了起來,塞進了卷簾門後,壓低聲音狺狺:“我警告過你不要在外麵拋頭露麵,看來你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他語氣陰森,女人頓時眼含熱淚,滿懷恐懼地胡亂點頭。男人又推了她一把,她隻好朝歐文這邊看了眼,旋即頭也不迴地跑到屋裏去了。

    全程,歐文沒有移動半步,也沒有說話。

    他知道自己會得到的解答。

    果不其然,等女人的背影消失後,壯漢走到他跟前,伸手——“歐文,哥們兒(my boy)!多久沒看見你了?你是宅在家裏發黴了嗎?”

    他短促地點頭:“保羅,我已經過了被稱為男孩的年紀了。”

    “那我該叫你什麽,老兄?(my man)?得了吧,你在酒吧打工那會兒可沒這麽多屁事。”保羅哼聲,“我說早上這破車怎麽叫個不停,花了我半小時才給它修好,原來是喜鵲叫。來吧,進來說,這鬼天氣,冷得我的蛋都要掉在地上了。”

    歐文往下一看,隻見對方靴子邊上紮著厚厚一層髒兮兮的雪,裏麵還混著黃泥巴。

    他們走到房間裏,放下卷簾門,暖意頓時席卷。保羅取出來幾瓶酒,又拉著歐文在沙發邊坐下,兩人寒暄著,說起話來。

    沒說幾句,歐文餘光看到那個女人正站在樓梯間裏向外望,雙手揪著衣角,一派慌張。“我覺得她可能需要一個醫生。”

    “別管她,一個從米勒灣逃難過來的妓/女罷了。我包她吃住,保她性命,但她竟敢毀約不把情報給我。”保羅冷笑,朝樓梯間瞪去一眼,“來投奔我就是知道我的本事,自然也知道我的規矩,光讓我出手卻不給我點甜頭......你這小子別拿那種表情衝著我,你是不知道,她惹得麻煩可大著呢,前幾天我才剛處理了一波追在後麵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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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願聞其詳。”歐文挑眉。

    “那小子年紀不大,上峰也不是什麽有名的貨色,前幾天找上門來,拋出幾個子,再報上黑麵具的名號,以為我會把這個偷東西的女人拱手相讓。”保羅點起一支雪茄叼在嘴裏,“我給他灌了點黃湯,他就稀裏糊塗把什麽事都說出來了。”

    “比如?”

    “告訴你也沒什麽。企鵝急著擴大地盤,新招的手下都不怎麽經事,動不動就壞規矩。前幾天晚上有個蠢貨被人不小心擋了下車,不知道是磕嗨了還是什麽,那家夥大發雷霆,追到公寓去把對方一家人都殺了。那場麵,嘖嘖,聽說年紀最小的那個被打了二十多槍。”

    “天呐。”歐文喃喃地說。

    “可不是,蝙蝠都快氣瘋了,差點沒把整個冰山餐廳給炸了,有人說這幾天他找老大們分別談了談心。”

    “他們會聽?”歐文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多緊繃。

    “他們必須得聽,至少明麵上得聽。道上混的,連科波特都不會一個人跳起來和蝙蝠對著幹,老天爺,哥譚黑/幫沒人敢和他對著幹,那些‘有種的’早就被他處理掉了。”保羅聳肩。

    歐文搖了搖頭。他並不覺得這是個好兆頭,黑幫們不可能永遠受到蝙蝠俠的彈壓。“要是有一天能把所有黑幫都清理幹淨就好了。”

    “哈,小子,你還年輕呢。”保羅露出個輕蔑的笑容,“這裏是哥譚,不是紐約,不是大都會。他們各自把持著各自的地盤,你們這些普通人雖然日子不好過,但總能過。要是這些大佬們不在了,你猜會怎麽著?boom!”

    “可是蝙蝠俠——”

    “蝙蝠隻有一個,更何況他還受傷了,至少三個好漢指天發誓看到他從大樓上摔下去。”保羅吐出個煙圈,正色道:“我要是你,現在就會跑迴家,越快越好。企鵝人的勢力大受打擊,黑麵具,腹語者和雙麵人都想從他身上啃下一塊肉來,更別說還有某些瘋人院裏的家夥在攪渾水。等著瞧吧,最多不出一禮拜,整個上東城、鑽石區和老城區都得亂成一鍋粥。”

    歐文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蝙蝠俠受傷了?還有......你說瘋人院?”

    保羅於是看著他,用那張怎麽看怎麽像墨鏡紋身大金鏈的粗鄙形象說出了下麵這番話:“世道要亂了,歐文。不管企鵝他們怎麽相爭,總是有跡可循。但有些混亂,是沒有意義,沒有目的,也沒有秩序的。”

    “你是對的。”歐文怔怔地說,“你是對的。”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告別了保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飄進酒鋪、遞過證件買了酒,隻知道渾身一陣一陣黏糊糊的冰冷,仿佛置身海底,還纏上了幾蓬海草。

    他迴到家,把口袋往桌上一扣,找到在廚房忙活的老爹,第一句話就說道:“我想去一趟阿卡姆。”

    老約翰沒有理會,隻是拿鍋鏟報複性地扒拉鍋裏的牛肉土豆泥。

    “我想去阿卡姆,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歐文又說了一遍,“爸爸。”

    做飯的老約翰終於迴頭了。

    “別傻了,小子,”他嗤笑一聲,“你是有能力不假,但在阿卡姆,你會見到一些不需要能力也能要你小命的家夥。這麽多年過來了,哥譚有多危險,你還能不知道?”

    他摘下單片眼鏡擦了擦,指著自己的另一隻眼睛。

    “看到了嗎?我年輕時也和你一樣衝動,以為自己能偷到情報,卻被當場抓住。雙麵人拋硬幣,如果是反麵,我就要丟掉自己的性命,如果是正麵,我就可以離開。他們讓我走了,但永遠留下了我的一隻眼睛作為警告。”

    “雙麵人是個瘋子,而阿卡姆是瘋子的集中營。吉姆·戈登把你交到我手裏,是為了讓你好好地活,而不是讓你一直記著過去發生的事,最後把自己也逼成瘋子。”

    歐文喉頭哽住,默然無語。

    老約翰打量了他一會兒,背過身去:“現在滾去你的房間,去對著電腦自言自語,去幹點什麽都行。但你記住,孩子,哥譚的事你幫不上忙,蝙蝠俠的事你也幫不上忙。”

    歐文被這一頓教育得頭暈眼花,也沒仔細想為什麽養父知道那麽多內情。

    他懵懵懂懂地迴了房間,關上房門,一屁股坐到床沿,摸向枕頭下方。

    那枚蝙蝠鏢還好好地躺在木盒裏,而披風碎片則被細心疊好,放在一旁。沒有開燈,隻是枯坐,他摩挲著蝙蝠鏢,腦海中又迴想起那雙藍眼睛,迴想起保羅警告的話語。

    一種決心漸漸形成。

    他要去阿卡姆,歐文想,他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要麵對自己的親身父親,問一句到底是什麽導致了當年的慘劇。

    然後,也許然後,他才能真正克服對能力的忌憚,真正幫助到哥譚騎士,幫助到哥譚,幫助到更多的人。

    二十年來他從沒有過這樣的勇氣,但直播間的成功給了他莫大的鼓舞。

    他自覺時機已到。

    *

    幾小時後,坐在客廳的約翰·道森聽到了窗戶插銷的聲音,不由得搖頭歎氣。他將威士忌打開,注入透明的玻璃杯中,抿了一口。

    那沙啞的女聲就是在這時出現在房間裏的。

    “年輕人總是受不得激,不過隻要給他們點教訓,他們自然就知道該怎麽辦了。”

    如果歐文在這裏,一定會驚訝萬分,因為從黑暗裏走出來的人赫然竟是酒保收留的妓/女。

    這時的她已經全然沒有了那戰戰兢兢的恐懼表情,即使身上臉上無不帶傷,仍然鎮定自若。隻見她伸手往自己臉上一抓,透明的波光閃過,易/容/麵具被摘掉,露出底下明豔動人的斯拉夫臉龐。

    娜塔莎·羅曼諾夫走進屋裏,四下打量了一番,似乎完全沒有身處別人家中還被一把獵/槍指著的覺悟。

    老約翰麵色古井不波,握著槍的手哪還有半點早上時的顫抖。

    “說說吧,羅曼諾夫,”他平板地說,“尼克·弗瑞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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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姐:真·複聯唯一偽裝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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