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暑熱退去,秋意漸濃。


    用過早膳後,郭聖通會帶劉疆出去走走散散。


    等到日頭升高,有些熱起來了,母子二人便慢騰騰地走迴來。


    上午郭聖通會教劉疆識字,他還小,她也不指望他能學會多少。


    說是教其實也就是玩,為了讓他能專注點,郭聖通會順道說些小故事。


    歇過午起身,郭聖通在書案上擺開顏料讓劉疆拿筆蘸了隨意塗抹。


    嗯,繪畫的早期啟蒙教育。


    都說外甥似舅,說不定疆兒也會特別喜歡畫畫。


    本著這樣的想法,不管疆兒畫成什麽樣子,她都會拍掌叫好。


    通常在申時左右,她會帶著劉疆再出去走走。


    秋日的天空特別高遠澄清,鳥兒掠過樹梢朝上飛去,總也到不了雲端。


    溫煦的陽光匆枝葉縫隙間漏下來,讓人猛地有些懷念起盛夏時喋喋不休的蟬鳴聲。


    蜻蜓和蝴蝶都是夏日的專屬意象,在秋日的花叢中見著讓人有些意外。


    也不知從哪刮來一股狂風,刮的天上浮絮般的雲恍如石入湖麵般震開漣漪陣陣。


    劉疆被風吹的睜不開眼睛,轉頭就撲在青素懷裏。


    等風停下來時,雲都被吹連片了。


    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立時讓人有些涼意遍體的感覺。


    大約再走上一刻多鍾,他們就要往迴走了。


    迴去歇上一會用過晚膳,劉疆沒多大會就又哈欠連連。


    劉秀不在,郭聖通睡的也早。


    一天便就這麽過去了。


    劉黃和伯姬也時不時進宮來,這兩個如今也是滿嘴的孩子經,三句話都離不開孩子。


    九月二十三時,劉秀的車駕終於到了洛陽城外。


    郭聖通起了個大早帶著劉疆到平城門外等著。


    聽說禦駕迴轉,天還隻蒙蒙亮宮城外就擠滿了人,爭著要看看天子。


    護軍撒開來設來崗,五步一人,十步一將。


    伯姬俏皮,說她從前也愛看稀罕,隻是最多也就看過郡守出行。


    郭聖通莞爾,“你現在出行看看,你也成稀罕了。”


    如此說笑著,時間過的倒也快。


    很快,便有快馬來報說劉秀進城了。


    於是,群情激動起來。


    郭聖通的心也跳動起來。


    等待著,等待著……


    視線裏終於出現了皇帝車駕。


    她的心跳的更厲害了。


    她忽地想起劉秀第一次出征時,那時候是去攻打邯鄲城,她沒有半點不舍,以致於劉秀走後兩個月她隻寫了一封信給他。


    還是母親催了一遍又一遍,她才勉強提起筆寫的。


    而且目的性還很強——告狀。


    嗯……


    他那個時候生氣嗎?


    郭聖通不確定,也不敢問他,


    之前她不過遲了一天給他迴信,他再迴信時就滿是怨言。


    她望向已到了城門下的車駕,笑了笑。


    聽著宮門轟然大開的聲音,端坐在車內的劉秀深吸了口氣。


    漢室初立,天下紛亂,要做的事太多太多。


    他不敢虛度光陰,迴程時在車上一直在看奏折看輿地圖琢磨怎麽用兵。


    等這些都做完後,他開始看書。


    但從昨天開始,他分心的嚴重。


    一時想不知道桐兒今次懷孕吐的厲不厲害,一時又想一走月餘不知道疆兒是不是又把他這個父皇忘了……


    一天下來,手中的帛書隻翻了三頁。


    夜裏躺下迴顧,全然不知道那三頁說的什麽。


    他有些好笑,他又不是十幾歲了,怎麽還這麽沉不住氣?


    左右明天也就見著了。


    但仍是高興,說不出的高興。


    就像腦海中有煙花炸開,炸的他整個人都有些頭皮發麻。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閉上眼。


    第二天他走神走的更嚴重,但為了給自己一些心理安慰仍拿著帛書。


    等著啊,盼著啊。


    終於到平城門了。


    車駕緩緩停住,趙昌海從後麵跳下來請他下車。


    他含糊應了一聲,忽地緊張起來。


    就像心弦繃到了極致,你知道它會斷開,但仍是害怕。


    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衣冠,伸手推開車門。


    有什麽好緊張的呢?


    又不是巴巴等著她說句願意嫁他的時候了。


    可等一眼就在人群中見著粲然笑著的桐兒,他手心間瞬時間泅滿了汗。


    他跳下車,向桐兒走去。


    劉疆欣喜地啊了一聲,“父皇,父皇……”


    青素笑著放開他,“殿下,慢點跑。”


    劉秀一把抱起劉疆,“想父皇了啊?”


    劉疆點頭如搗蒜,“想,想……”


    他說單字說快了也很清楚。


    他抱著劉疆上前叫起行禮的眾人,問過大姐和小妹近況後,終於看向郭聖通。


    他望著她,滿目欣然。


    她低下頭,語氣平淡:“陛下迴來了。”


    仿佛劉秀隻是去城郊祭祀。


    他點點頭,有千言萬語堵在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寒暄過後,劉黃和伯姬同群臣一起出了宮去,帝後便登輦迴卻非殿去。


    連日來的車馬勞頓叫劉秀很有些疲憊,索性便早些用過了晚膳。


    也沒心情讀書,便帶著郭聖通母子在庭中散步。


    時近十月,宮中的桂花一夜間全開了,風中彌漫的全是桂花香味。


    桂花花小,隱藏在重重綠葉中星星點點的,還真算不上有什麽風姿。


    但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劉疆格外愛桂花,青素便拿幹桂花給他做了個香囊掛在腰間。


    弄得劉秀迴去後還和郭聖通感慨:“今年桂花這麽香嗎?卻非殿中沒種桂花樹,這香味都在鼻翼間氤氳不散。”


    郭聖通笑著拿了劉疆的香囊給他看,他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又見從不帶香囊的郭聖通忽地帶起了香囊,便笑道:“這香囊不一向被你放在枕頭下熏被嗎?”


    郭聖通垂眸:“被疆兒帶的忽地又想帶了。”


    他還繼續問:“你的裏麵放的什麽?”


    郭聖通:“……”


    你怎麽這麽好奇?


    都趕上疆兒了。


    她含糊地答道:“就是一般的香料,我也沒有打開看。”


    她決定了,她一會就放進去個小香料包。


    不等劉秀說話,郭聖通趕緊轉開話題:“對了,你要是迴頭在殿中遇見貓,別叫人打殺了,是我撿迴來的。”


    劉秀:“貓?哪來的貓?”


    郭聖通把貓的來曆說了,為了避免他念叨她,她立馬表明態度:“我就是看它們可憐,撿迴來後就遠遠地看過它們一次……”


    劉秀笑:“朕知道了,朕的皇後很懂事很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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