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折騰下來,到第二日清早時郭聖通眼皮黏在一塊睜都睜不開。


    她隱隱約約聽著似乎是常夏在叫她,但她委實太困了,連應她的力氣都沒有。


    那唿喚聲到後來便沒了蹤影,她也懶得去管,扯過被繼續沉沉睡去。


    等著她意識終於清明時,看向屋中的刻漏發現已經快午時了。


    她嚇了一跳,忙撐坐起來,又揚聲叫常夏和羽年進來。


    “嘶——”


    她剛坐起身來,就忍不住按著酸痛不已的腰部輕唿出聲來,怎麽會這麽難受?


    就像昨夜被人狠狠打了一頓似的,身上也乏力疲倦的很。


    是因為來月信的關係嗎?


    常夏說女子在這期間會特別虛弱,用醫者的話來說就是營衛調和的能力減弱。


    哎……


    郭聖通歎著氣撩開床帳掛在銀鉤上,穿上絲履下了榻。


    鼎爐中滾出的熱氣叫屋裏溫暖如春,即便隻穿著中衣也不覺得冷,但想著常夏和羽年昨日叮囑她的話,她還是取過衣架上的衣裳慢慢穿將起來。


    常夏和羽年引著小侍女們端著盥洗用具進來後見著,忙上前服侍著她更衣。


    待漱口過後,常夏又從身後侍女捧著的紅木托盤端過一碗滾熱的紅糖薑絲湯來遞給郭聖通。


    郭聖通昨夜喝下後立時腹部暖洋洋的,便知道月信期多喝這種活血的東西有助於排汙血,當下沒有二話接過後就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常夏接過空碗遞給小侍女後,取過牛角梳給郭聖通梳妝。


    想著昨夜一夜都沒睡好,郭聖通生怕眼底起了黑影再叫母親以為她是為聯姻的事鬧的徹夜難眠,忙從烏木邊花梨心條案上取過銀掐絲鑲嵌和田白玉寶石手鏡攬鏡自照起來。


    午時的陽光明亮耀眼,越過梳妝台邊的紫檀邊金桂月掛屏照在郭聖通臉上。


    她看的清清楚楚,鏡中人雙眸水潤、朱唇皓齒,眼底下並沒有熬出黑影來。


    她鬆了口氣,放下手鏡由著羽年和常夏為她梳妝。


    等著打扮停當後,常夏和羽年又尋出了隆冬裏才穿的厚毛鬥篷給她穿上。


    常夏怕她不願意,還特地解釋道:“昨夜又下了一夜雪,外麵冷的很。”


    郭聖通點頭,由著她們把她裹的嚴嚴實實的。


    出了門果見庭中雪又厚了,廊下的梨樹枝馱的雪太厚了,壓著細枝微微下垂著打晃。


    時有風來,那枝條便越發承受不住,不時地會掉下好幾塊雪塊,掉在雪地上砸出嘩啦一聲響來。


    正月十三的時候便立春了,但風雪到如今都沒停過,現下還半點都沒有早春的樣子。


    快走到錦棠院時,又下起雪來。


    寒風凜冽中,雪花唿嘯而下,天地間霎時灰蒙蒙一片。


    郭聖通忙加快腳步,門口守著的侍女見她來了忙撩起簾來。


    她一進去,暖氣便撲麵而來消融了她身上的寒氣。


    綠萱過來服侍著她脫下鬥篷,“翁主正要讓婢子過去看看您,叫您若是不舒服就別來了,再受了寒氣可就不好了。”


    看來母親知道她月信初潮來了的事了,才會這麽吩咐。


    郭聖通微微頷首,側過身去在侍女捧來的銅盆中絞了熱手巾擦了擦手臉方才抬腳往裏走。


    母親正在和郭況說話,郭況聽著侍女迴說郭聖通來了,立時就跳起來往外跑,聲音中滿是擔憂,“阿姊……阿姊……”


    郭聖通連忙應他。


    郭況一見著她就問個不停,“阿姊你怎麽了?


    今天怎麽都沒來用早膳?


    我想去看你,可阿母說你不舒服不讓我去。


    你是得風寒了嗎?


    吃沒吃藥?”


    母親在裏間聽著郭況這一連串的問題不免又是欣慰又是無奈,她笑著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聽著郭聖通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阿姊是有些不舒服,不過沒事了。”


    郭況還要再問,母親忙揚聲叫他進來,“你阿姊都說了不舒服,你還問東問西地煩她做什麽?”


    郭況看看母親又看看阿姊,見她們臉上都帶著隱隱的笑意便知道她們定是有什麽事瞞著他。


    但他聰明地選擇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既然她們不說便定然有不說的道理。


    用過午膳後,郭況迴了穹霄院去歇午。


    郭聖通和往常一樣留在母親這裏歇午,母女倆並肩躺在榻上後,母親拉著她的手又把昨天常夏和羽年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桐兒以後便真的是大人了,像螃蟹那樣性寒的東西,早不許叫嚷著要多吃,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郭聖通點頭,“嗯,桐兒知道了。”


    母親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感慨道:“一晃眼,我們桐兒就長大了。”


    郭聖通聽出母親話裏有淡淡的感傷,忙靠在母親肩上撒嬌道:“您昨天還說沒及笄就是孩子,我現在還沒有及笄,哪長大了?”


    母親被逗笑,拍了拍她的手道:“快睡吧,昨天是不是嚇著了?肯定也沒睡好。”


    郭聖通點頭,閉上眼沒一會便睡著了。


    她再睜眼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母親早起身出去了,寬大舒適的臥榻上隻有她自己。


    她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來。


    白天時睡覺總是有些難受,她這一個漫長的午覺睡下來後竟覺得更困乏了。


    但真的不能再睡了,再睡下去等著半夜三更時就該分外清醒怎麽都睡不著了。


    她甩甩睡的一團漿糊的腦袋,趿拉著絲履慢慢穿好了衣裳,又坐到梳妝台前隨意挽起了發。


    左右已經快是晚上了,她便隻用一枝珠釵固定住頭發,清清爽爽的便出去了。


    走到廳堂外時,郭聖通隱隱聽著有男子聲音傳來。


    竟像是劉秀的聲音。


    郭聖通搖搖頭,心下好笑:看來白天覺睡多了真能把人睡出幻覺來。


    她走進去,輕輕撥開珠簾,裏間人聽著動靜立時都朝外望來。


    離她最近的坐榻前坐著一個背影十分熟悉的男子。


    那男子轉過臉來,眉眼俊朗,鼻梁高挺筆直,見著她來唇邊浮現出淡淡的笑。


    母親儀態得體優雅地坐在上首,輕聲道:“桐兒,還不見過武信侯——”


    左手邊坐著的郭況抿著唇望向她,似是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竟然真是劉秀來了。


    郭聖通腦中轟地一下炸開,而後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這個小野貓這會知道害羞了?”


    “看來小野貓現在要伸爪子撓人了——”


    “張嘴——”


    “不聽話是吧?”


    她耳邊響起昨夜夢境中劉秀輕佻玩味的笑語來,哪怕眼前跪坐著的劉秀眸中一片坦蕩蕩,但她仍是有一種他下一刻就會不管不顧欺身過來的感覺。


    啊!


    她真的是瘋了吧!


    好端端地想起這些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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