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用過早膳後,郭聖通和母親說了一聲便乘車出了門。


    但凡是不用進學的日子,母親都不會拘著她。


    聽說郭聖通是去找二舅,母親就更沒有阻攔了,隻是有些好奇。


    郭聖通推說是重陽節時二舅答應了給她尋上古醫書的,母親便不再問隻叫她早些迴來。


    車走了一個多時辰,郭聖通也怔然出神了一個多時辰。


    她昨夜又做夢了。


    這夢叫她惶然不安,甚至都不敢多和旁人的視線多加交集,生怕多一眼就被人看破了心底的秘密。


    現下車裏隻有她一人,她終於能無所顧忌地把心底情緒表現在臉上。


    昨日的夢境異常的清晰真實,每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從夢中驚醒時有好半響都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的區別。


    她恍然了許久,才終於敢肯定她現在的生活中絕沒有劉秀。


    自夢見她伸出手遞給劉秀後,她的夢境雖還在繼續,卻又迴到了那慣常做的幾個夢境間。


    不是夢見在華麗的宮殿中被人奉為太後,就是在漆裏舍被劉秀追問。


    她隻要拿出不看不聽不應的原則,夢境基本上對她沒有什麽負麵影響了。


    可是昨日——


    昨日她竟夢見——


    郭聖通臉上立時起火般地燒起來,那紅暈一直漫到脖頸處,燒得她的心都有些不堪灼熱。


    她又是羞赧又是惱怒地閉上雙眼,極力控製自己不要去想那夢境。


    但她一閉上眼,那夢境立時就在腦中鮮活起來。


    夢中應當是春天。


    因為漆裏舍庭中花架上的迎春花開了,明黃色小花燦如繁星地綴滿了纖細柔弱的枝條。


    裹著泥土清香的春風中,傳來燕子的呢喃聲。


    郭聖通站在廊下抬頭望去,隻來得及看到燕子那剪刀似的尾巴。


    她慢慢踱步到梨樹下,新嫩綠葉已爬滿樹梢枝頭,生意盎然。


    明晃晃的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灑照下來,細小的光塵浮動在空氣中。


    她在樹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有人輕聲喚她。


    “桐兒——桐兒——”


    是劉秀。


    郭聖通不想理他。


    她有時真覺得不可思議,雖然現實中劉秀給她的印象還算是挺好的,可他們怎麽會有可能?


    她為什麽會一直夢見劉秀對她糾纏不放?


    她想,現實中的劉秀絕對不會對她生出什麽情愫來。


    因為,她對他並沒有什麽吸引力。


    她並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因為她比劉秀整整小了十六歲。


    若是劉秀成婚夠早,當她父親都夠了。


    她注意過劉秀看她的眼神,那眼神和大舅二舅一般。


    他們都把她當孩子。


    孩子是沒有性別的。


    可道理雖然想的明白,那股對劉秀油然而生的抵觸還是沒法緩解一二。


    就好像,她真的曾嫁給過她一樣。


    “桐兒——”


    郭聖通出神的功夫間,那聲音的主人已然到了她跟前。


    她仰起臉看他。


    他逆著光影,身姿如鬆,眉眼似畫,俊逸非常。


    僅僅一眼後,她就移開了視線抬腳往屋中走。


    被她拋在身後的劉秀沒有生氣,隻是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迴到屋中後,她跪坐在葦席上,還是不看劉秀,就任憑身前的陰影籠罩照她。


    倏然地,那陰影落下來。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著她與他對視。


    劉秀的眸子中有了隱隱的惱意。


    郭聖通被這惱意一激,也生出憤然。


    她用力扭開頭去。


    於是,那手又抓住她的手腕。


    她想要掙脫開去,卻窘於力量上實在抗衡不了,隻能由著他緊箍住她。


    她的憤然裏麵又添了怒氣,“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這話一出口,她就後悔起來。


    她的語氣怎麽是這樣的?


    聽著倒像是撒嬌。


    她難堪之極,立時低下頭去。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她愈發又急又氣。


    “放開我!”


    這次的聲音中終於多了顯而易見的盛怒。


    那手放開了她。


    她站起身就要往出跑。


    卻不妨還沒走出一步就被拉迴來,倒在劉秀寬厚溫熱的胸膛上。


    郭聖通嚇了一大跳,用盡渾身的力氣去掙紮。


    “別鬧。”他微熱的唿吸從她頸間滑過,似一根柔軟之極的羽毛滑弄過她的心間。


    她的心,立時被什麽狠狠震了一下。


    這感覺太陌生,和這縈繞籠罩了她全身的成年男子氣息一樣陌生。


    怔然間,她竟忘了掙紮。


    劉秀趁此抱得更緊了,低沉的聲音中染上了些笑意,“好了,桐兒,別生氣了好嗎?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他的語氣那般親密又自然,郭聖通的心中卻沒來由地一酸。


    正是這一酸,她猛然醒過神來。


    隻是這次,還不等她掙紮,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就落在她額頭上。


    溫熱的嘴唇落下,她猝不及防,臉立時紅透了,渾身都泛開酥麻來。


    她心下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很奇怪的,她這會既不覺得害羞也沒有被冒犯的氣怒。


    一股莫名的委屈卷上心頭,她睫毛輕顫,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她聽見劉徹長長地歎了一聲氣,那裏麵滿含著憐惜和寵溺。


    而後,一連串吻狂風暴雨地落在臉上、額上,甚至唇上。


    她根本來不及也沒有力氣去躲避。


    最後一個吻落在她唇上,他不容拒絕極其霸道地撬開她的牙關,逼著她與他唇舌糾纏。


    一股熱氣從她的心田燒遍全身,燒得她渾身乏力,隻是本能地還在掙紮。


    漸漸地,她的意識模糊起來,連掙紮都忘了。


    一雙粗糲滾燙的手不知何時解開了她的襦裙,伸進她的裏衣裏。


    有什麽被這雙手狠狠地攥在了手心裏。


    她隱隱聽見自己壓抑不住的輕喘聲,那聲音嫵媚的能滴出水來。


    她從沒這樣過,這聲音顯得陌生又刺耳。


    她的意識和理智瞬間迴到了腦海中,她在幹嘛?


    她怎麽可以和劉秀這樣?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把劉秀一下給推到了一邊去。


    她抓過身側的褙子裹在身上,慌不擇路地就往外跑。


    青天白日地,外麵竟然一個人沒有。


    這對發絲淩亂衣衫不整的郭聖通來說,是件好事不錯,但也太奇怪了不是嗎?


    但她沒心思去想為什麽,隻是拚命向前跑去。


    似乎有濃霧遮住了前路,她驚慌間一時沒看清,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


    她終於從夢中跌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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