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這樣死氣沉沉下去了,這個家迫切需要一點喜慶的事情來驅走這些年積累的陰霾!


    倫老爺冷不防地伸手摸了下小兒子眼角的傷痕。


    「爸?」倫乃寬愣了一下。


    「阿寬,還記得當年跟你一起被綁架的丫頭嗎?」


    倫乃寬的表情滑過一絲錯愕。「我記得,好像是戚伯伯的小女兒,特別愛哭。」


    父親很少跟他提起那次的綁架案,許是因為那個可怕的遭遇後,他足足看了一年的心理醫生,是以避而不談,如今這麽多年過去,有越來越多事情占據他的思緒,他也鮮少再想起,但他並未遺忘當年確實有這麽一個倒黴鬼,那個女孩跟著大人來參加他的生日派對,卻和他一起被歹徒綁架。


    「對,就是她。」倫老爺話鋒一轉,「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是發生你大哥的事情,你也該成家了。前些天你戚伯伯打電話來,我們聊著聊著,就說起你們倆的事—」


    倫乃寬心一突,望著父親的眸光帶了點警覺和疑惑。父親口中的你們是指誰?


    倫老爺想起前些天的對話內容,難得的笑了,迫不及待的轉述給兒子聽—


    倫老爺和戚老爺原本正聊著商場上的舊事,忽地戚老爺話鋒一轉,問道:「老倫,你還記得我家丫頭嗎?就是當年跟阿寬一起被綁架的凡琳。」


    「怎會不記得,這麽多年過去,想來都覺得後怕,幸好孩子們最後平安獲救。不過,說來也是我對不住你,連累了你家凡琳。」


    「唉,兄弟一場,說這幹麽,那是誰都不願意發生的意外,怎能說是連累。」


    「凡琳最近怎麽樣?好久沒看過她了,小女生長大了一定很漂亮。」倫老爺關心地問。


    「光漂亮有什麽用,再過幾年就三十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成天不在家,光搞她那間藝廊就飽了。」


    「有自己喜歡的事業很好啊。」


    「女孩子光有事業不行啦,還是需要有個老公來疼。欸,我說老倫啊,你們家阿寬當年不是承諾過長大要娶凡琳為妻以示負責嗎,不會隻是隨口說說的吧?我這個準嶽父可是很認真喔!這不厚著臉皮打電話來問了。要就快點來提親,別讓我女兒等成老姑婆。我知道你這些年為了老大的憾事很是落寞,可你不能再消沉下去了,趕緊再辦場喜事,重新振作過生活,再說,我們兄弟也好久不見了,趁著孩子結婚,我們也可以聚一聚喝幾杯,你說這樣不是很好嗎?」


    「你沒打電話來,我都不好意思提了,既然你不反對,我自然是樂見其成。你說的對,是該再辦場喜事了,等阿寬在北歐小島的度假村開發案告一段落,我立刻讓他上你家提親去,我們抓緊了年底就把小倆口的婚事辦了。」


    倫乃寬聽完苦笑道:「爸……」這什麽跟什麽啊,好歹是終身大事,怎麽搞得像菜市場買青菜一樣。


    「怎麽,你不願意?」倫老爺放下手中的雪茄,抬起頭看著兒子,眼眸中有著濃濃的期盼。「這個家安靜太久了,如果有喜事降臨,肯定很棒。我們兩家也算門當戶對,小時候又有那樣的緣分,我很希望你能和戚家的丫頭有個結果。」


    「那就結婚吧!」倫乃寬爽快的迴道。


    倫老爺一臉驚喜。「你真的願意?」


    「是啊,爸說的沒錯,我確實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定下來了,而且就像爸說的,家裏安靜太久了,是該辦個喜事,讓大家動動筋骨,不然仁叔他們都快無聊慘了。」


    「你放心,我見過凡琳的母親,她是個很溫婉的女人,以前的人都說娶妻先看丈母娘,我相信凡琳也會是個不錯的老婆。聽你戚伯父說,她在紐約有間屬於自己的藝廊,辦得有聲有色,爸爸想,她一定是個具有藝術氣息、眼光獨到的聰慧女孩,和我出色的兒子站在一起,肯定很般配。」


    「好,過陣子一忙完北歐小島度假村的案子,我就去紐約當麵跟她提婚事的事情,問過她的想法後,才能著手籌備婚事。」


    「沒錯沒錯,這可是一輩子一次的人生大事,不能我們自己想怎麽弄就怎麽弄,必須先問問人家女孩子的想法。你母親和大哥要是知道你要結婚了,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那是當然。好了,爸,時間不早了,你該休息了,婚禮的事情我會看著辦的,你就養好精神,等著高高興興的出席我的婚禮吧!」倫乃寬放下雪茄,推著父親的輪椅要離開交誼廳。


    候在門外多時的老管家見老爺出來了,立刻上前接手。「少爺,交給我吧。」


    「仁叔,麻煩你了。」倫乃寬又對父親說道:「爸,好好休息。」


    或許是想到家裏又要辦喜事了,倫老爺的心情明顯開朗許多,臉上也出現了久違的笑容,這個夜晚,他不再像過去那樣,痛徹心扉輾轉難眠。


    隻是,倫老爺是好眠了,卻換倫乃寬睡不著了。


    倫乃寬試著用他自認為還不賴的記憶力,簡單迴想了一下他印象中的準新娘,其實他想不起來她長什麽模樣,隻記得他們被綁架之後,她幾乎一直在哭,那時他們被困在那間廢棄的建築裏,彷佛被全世界遺棄了,過了好幾天沒飯吃、沒水喝的日子,直到警方把依偎在一起、奄奄一息的兩人給救出來。


    他自嘲一笑,他怎麽也沒想到,童年無意間許下的諾言,長大後還真的要兌現,也罷,不過是娶個老婆,還能有多難?


    思緒轉過一輪後,倫乃寬頓覺沒什麽睡意,索性到書房去找點事情做。


    他起身下床,不忘隨手從椅背上抓了件外套披上,他剛打開門,對麵的房門也正好被打開來。


    四目交會後,倫乃寬率先打了聲招唿,「大嫂。」


    李霏霏先是一愣,很快便迴過神來。「你這是要去哪裏?」


    他聳聳肩道:「睡不著,想說去書房找點事情做。」


    「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我咖啡癮犯了,剛好你迴來,有些公司的事情可以跟你討論一下。」


    「好啊,沒問題。」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


    原本趴在窩裏的胖皮聽見腳步聲響,機警的跑來,見是熟悉的臉孔,討好的跟在倫乃寬身後。


    李霏霏熟練的磨豆、煮咖啡,不一會兒,空氣中滿滿的都是咖啡的香氣,她拿了兩個杯子,倒了一杯遞給倫乃寬,也替自己倒了一杯。


    「搭直升機迴來的?」


    「嗯。」


    李霏霏啜了一口咖啡,低聲笑罵,「你還真是不讓人安生。」


    「沒辦法,這是我所能想到最快迴到家的方法。抱歉,吵到大嫂了。」


    「又沒旁人,你還是喊我名字吧。」大嫂這個稱唿她背得有點沉重,她偶爾也想要除卻未亡人的身分,稍微喘口氣。


    倫乃寬理解的淺淺一笑。


    「明天一早就走嗎?」李霏霏又問。


    「會住個幾天才走。對了,你要跟我討論公司什麽問題?」


    她啜了口咖啡,沒有迴答他的問題,沉吟片刻後話鋒一轉問道:「爸爸跟你提了你的婚事吧?」


    「對,剛才說了。」


    遲疑了一會兒,她鼓起勇氣問道:「你不會是答應了吧?」


    「我答應了。」


    李霏霏蹙眉不解的又問:「為什麽?你喜歡小時候跟你一起經曆過危險的戚凡琳?」


    倫乃寬啞然失笑。他不認為自己是個長情的人,跟他交往過的幾任女友在分手時都痛罵他寡情,更別說小時候的那場意外都過去這麽久了,他不至於為此天長地久的牽念。


    「你笑什麽?」她一臉困惑的瞅著他。


    「基本上,就算她現在出現在我麵前我也認不出來,又怎麽談得上喜歡或不喜歡。」


    李霏霏放下咖啡杯,表情顯得有些嚴肅。「那你為什麽答應?難道就因為門當戶對?」


    「門當戶對確實可以省掉很多彼此磨合的時間,讓兩個陌生人更快適應新身分、新生活,進而接納彼此,建立穩定的家庭關係。」況且,倘若他的婚姻可以讓父親重新振作,改變這個家的氛圍,何樂而不為?


    「你這話聽起來像是在找生意合夥人,然後用最快的方法達標、獲利。你根本就不懂愛。」她麵容一沉,當場起身走人。


    李霏霏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趴在地上的胖皮驚詫地抬起頭來,牠看著倫乃寬,倫乃寬也看著牠。


    對倫乃寬來說,一對夫妻隻要彼此明白自己的責任,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誰說一定要有愛才能在一起?


    擁有了愛又怎樣?像父親和母親那樣真心相愛,可是當母親不敵病魔撒手人寰後,父親的人生幾乎隻剩下空殼了,陪伴他的隻有失去的痛,難道像父親這樣一輩子惦念著一個死去的人比較好嗎?


    他現在隻希望戚凡琳腦子清醒一點,不要有這種無謂的堅持,否則……不!沒有否則,隻有娶了戚凡琳,才是父親樂見的,也才會覺得安慰。


    不過,為了慎重起見,他最好先探探戚凡琳的脾性底細,想辦法先發製人,省得原本看好的利多,最後被她女人家的小情小愛打亂,那就得不償失了。


    倫乃寬喝完了咖啡,順手洗了自己和大嫂的杯子,命令胖皮迴自己的小窩去睡,接著快步上樓迴到房間,一把撈過手機,打給他最信任、同時也是徵信界一等一高手的好友成昊—


    「達菲爾集團的戚凡淩有個開藝廊的妹妹,叫戚凡琳,你幫我仔細查一下她的底細。我會在莊園這裏住幾天,有事直接打手機給我。」


    結束通話後,倫乃寬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希望她不是個離經叛道、刁鑽任性的千金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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