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洲看著雨師的雙眼, 那眼中黑白分明,卻始終缺了一分神韻;甚至喉嚨口都已經被捅了一劍,仍然能不痛不癢地站著。

    傅寒洲曾經在藥池中見過雨師, 當時就隱隱感到不對勁——現在,他明白這是為什麽了。

    堂堂魔門三君之一,極樂宮的主人, 雨師,竟然是一具行屍。

    雨師妾眼見事情已經敗露,索性取出針線來, 給雨師縫他喉嚨上的窟窿——就像法醫在那裏縫補屍體。

    豔使們一擁而上,為她爭取一點時間。

    傅寒洲人在包圍圈中,並不慌忙, 而是伺機而動, 尋找一個破局的機會。

    此刻, 他還不忘分心嘲諷雨師妾道:“怪不得都說你們夫婦二人情比金堅,原來雨師已經成了你的傀儡,怎不能不情比金堅?”

    雨師妾聽了, 立時有三分惱怒, 但又有七分哀傷。

    她說道:“男人病了, 我得給他治病嗦……”

    傅寒洲道:“是病了,如果不吃你的腐心蠱,就病得快要死了?還是吃了你的腐心蠱,所以病得不輕?”

    雨師妾雙手微微顫抖。

    雨師見狀,迴頭對傅寒洲發出一陣無聲的嘶吼——

    隻是在他張開的嘴中, 那條舌頭分明已經是一條猙獰醜惡的怪蟲。

    雨師妾在行屍雨師的安撫下鎮定了一些, 繼續為他進行縫合。

    同時, 她幽幽地說:“三郎帶我來了西域, 練功練不好就開倉,也不和我喝正酒。就在宮裏抱著些美女,天天吃了幻毒就二麻二麻的,那肯定是走火入魔了嘛……入了魔就要好好治,我這個蠱最會治心病了,以後也不會再走火入魔的,又變迴我的乖乖三郎咯。三郎,你覺得好嘛?你點點頭。”

    雨師點頭。

    雨師妾就很是珍視地摸了摸雨師的臉頰,與他湊在一處親昵了一番。

    僅從外表上來看,這就是一對富貴的小夫妻倆,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雨師妾甚至在麵對丈夫時,很有幾分嬌嗔純稚的感覺,活脫脫是一個熱戀期的少女。

    隻有了解內情之人,才會感到不寒而栗。

    “qaq”口口嚇得不輕,“有的娘們兒看著是個一口川話的萌妹子,其實暗地裏這麽狠的哦……”

    此時,傅寒洲已經找到了突破口。

    他已經79級,更有絕世劍法在手,豔使們自然不是傅寒洲的一合之敵。

    隻用了十幾招的功夫,豔使們倒了一地,傅寒洲便要突破包圍圈。

    此時,雨師妾終於得以騰出手來,雙手交叉在唇前,發出一種古怪的聲音。

    地下藥圃中,隨著這般動靜而湧出來了諸多行屍,看樣子是長期留在千蛇萬蠱窟中,身體殘破得不成樣子,甚至懷裏還盤踞著毒蛇。

    雨師妾情急之下,將這些行屍都叫了上來,想要圍困傅寒洲。

    “叫人?”

    傅寒洲略作休整後,輕輕打了個響指。

    【係統:叮!已觸發任務“對抗極樂宮”!】

    【係統:任務地點已更新!】

    “影中劍在那裏!!”

    “哎哎哎副本任務來了,大夥們衝啊!”

    “終於有看到不是馬賽克的東西了,嗚嗚嗚嗚還是我們劍仙節操好……”

    “不要著急走!抱團,一團在20米處集合!”

    “打喪屍拉!!”

    ……

    玩家們歡樂無比,終於不再和馬賽克作鬥爭,而是齊齊湧向了地下藥圃的入口。

    看他們的模樣,雙眼放光、激動非常,這排山倒海地湧來的氣勢,簡直把雨師妾嚇了一跳。

    對比之下,那些死氣沉沉的行屍突然變得不可怕了起來。

    更令極樂宮人覺得驚奇的是,這些人明明來自中原,此前從未和極樂宮大麵積交手過,卻似乎很懂得如何對付行屍?

    “哎瞄哪兒呢?豬頭啊!打喪屍要爆頭!三倍傷害的!”

    “果然走a聚怪是對付喪屍的利器呀。”

    “我現在就想要一個莫洛托夫□□……”

    “哎呀這經驗吃的,割草遊戲就是爽!!”

    ……他們的走位、布陣都很是風-騷,將行屍隊伍打了個措手不及。

    雨師妾驚訝不已,不得不後退暫避鋒芒,又道:“勒個影中劍,咋子能找到這麽多……奇人異士?”

    雨師的傷口已經縫合完畢,悶著嗓子道:“先殺了他。”

    值此之際,雨師妾突然發現地下又鑽出來不少小蛇,一些盤踞在一處觀望著什麽,一些已經親昵地來到她的腳邊,彈起上半身吐出了信子。

    雨師妾一喜:“蠱母要醒了。”

    傅寒洲人在戰場正中,突然感到懷中的錦盒被輕輕撞了一下。

    其中的金蛇蠱母即將蘇醒了。

    他更看到雨師妾就在雨師身後,刺破了自己的指尖,用鮮血引誘著蛇群上前,想要救迴被困的蠱母。

    電光石火之間,傅寒洲突然揚起手,陡然將手中的錦盒高高拋出——

    錦盒在半空中自然打開,其中金蛇蠱母形成的卵蔚為醒目。

    雨師抬頭一看,金鐵長鞭立刻倒卷而出,宛如誇父伸長的手臂一般,靈活地抓住了空中的金蛇蠱母。

    然而此時此刻,傅寒洲又是聲東擊西!

    他趁著這刹那機會,將風霆化為了殺人的利器,破開長空,直奔雨師妾而去!

    ——他已然明白,操控著蠱蟲的雨師妾才是一切的中心,必須先除掉她,然後行屍、蛇群才會不攻自破。

    此刻,金鐵長鞭一經展開,短時間內根本收不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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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師情急之下,直接以自己軀體抵擋在了雨師妾身前。

    風霆劍宛如雷光般轟然而到,直接穿透了雨師的身體,隻留一個劍柄在外。

    而劍尖則以分毫之差,就停在雨師妾的雙眼之間,隻差一點點便要結果了她的生命。

    雨師運起渾身真氣,更是一手把握住劍鋒,將風霆劍牢牢留在了體內!

    半空中,長鞭終於收迴,金蛇蠱母破卵而出,落在了雨師妾張開的掌心中。

    “蠱母,隻有蠱母能控製忘憂蠱!”她大喜過望道,“先殺勒個劍神!三郎,一會兒跟令主圍攻介個影中劍!”

    她的身前,雨師的腹部還插著那把劍,失力踉蹌了一下。

    身後一名豔使連忙上來道:“君上!”趕緊扶住了雨師。

    雨師妾正想說話,突然感到胸口一涼。

    隔著雨師寬闊的肩膀,她看到了那名“豔使”平靜的雙眼——

    秦小小的雙眼。

    秦小小道:“雨師妾,世上不能再出一個左明,也最好不要再出一個秦小小了。你就和忘憂蠱,一起下葬吧……”

    她死死攥著雨師腹部的劍柄,將它狠狠向前貫穿,終於紮進了雨師妾的胸口!

    夫妻二人同時咳出了血來。

    雨師以手肘轟擊在秦小小的胸口,強大內力第一時間就幾乎打斷了她所有的肋骨,更將她的五髒六腑打得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小小臨死之際,仍然死死握著風霆劍不肯鬆手,甚至以最後力量攪動劍柄,讓劍刃在雨師妾的胸口剜出了一個大洞。

    當傅寒洲從行屍群中趕到的時候,首先便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秦小小,和抱在一處的雨師夫妻。

    他看了一眼秦小小,見她胸口凹陷、七竅流血,便知道必死無疑。

    秦小小迴過頭來,眼角血淚一路下滑,艱難地對傅寒洲說:“蠱、蠱母……逃走了……一定要……毀掉、忘憂蠱!”

    傅寒洲道:“我知道,世上不會再出現像你父親那樣的悲劇了。”

    秦小小張開嘴似乎還想說什麽,說:“卓、卓……”

    傅寒洲道:“卓俊正在跟李星殊學左手劍,你可以放心。我會告訴他,還有你的養父母們:你在西域成家立業,過得很好,不會再迴去了。”

    秦小小最終笑了一下,閉上雙眼,很微弱、很小心地問:“我有……幫到……你們嗎?”

    傅寒洲說:“有。”

    她終於再也沒有聲音了。

    而另一邊,傅寒洲撿起了在地上的風霆劍。

    他看到雨師妾的身下已是一片血泊。

    雨師茫然按著她胸口的大洞,卻也是迴天乏術。

    “好冷啊,三郎……”雨師妾嗚咽著,將蒼白的臉頰靠在雨師肩膀上,說的卻是家鄉的彝族話,“西域真的……好冷啊……”

    行屍沒有得到明確的指令,不知如何應答。

    雨師妾失血瀕死,渾身不斷痙攣,雙目渙散,似乎摸到了雨師身上的傷口,就溫柔地說:“三郎,也受傷啦……咱們迴去泡藥浴,我會治好你的,三郎,到時候你也不會冷了……三郎你抱抱我,我們去藥池……”

    雨師站立起身,將雨師妾緊緊抱在懷中,一步步向著地下藥池的方向走去。

    傅寒洲輕聲歎息,看著他們的背影。

    雨師隻走了兩步,雨師妾搭在他肩上的手,便無力地向下滑落……

    她死了。

    雨師妾的七竅之中,很快爬出了許多蠱蟲,有些快速地消失在陰影中,有些則原地掙紮一陣,便無聲無息地死了。

    母蠱一死,周圍的行屍全部喪失了行動能力,宛如塑像一般七零八落地跌倒。

    而雨師踉蹌了一下,雙膝跪倒在地,再也不會動彈了,雙目依然盯著雨師妾蒼白的麵孔,雙臂依然有力地環繞著她。

    眨眼之間,地下一片狼藉,玩家們在和蛇群對峙。

    傅寒洲試圖繼續去尋找逃逸不見的金蛇蠱母,但隻聽口口急切地報告聲:“主人!快點走!雨師妾屍體上還有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不能再留在地下了!”

    傅寒洲翻開狀態欄一看,見到一個赤紅色debuff:

    【七殤之毒:蠱女性烈,凡身死之際,必要毒殺在場之人。剩餘時間:9分32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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