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高興興和裴知知幹了一杯,坐下,意猶未盡地扭頭時,卻直直撞上了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


    宋清漪:?


    祁鈺望著他,十分緩慢地眨了眨眼:“清爽,直接,不做作。”


    他複述這句話時不帶絲毫個人色彩和情緒,就像是很單純地又念了一遍裴知知的話。


    可配上他眼底似有若無的笑意,宋清漪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家夥是在嘲諷自己。


    宋清漪:……????


    有事嗎有事嗎,這是幾個意思啊?


    死去的尷尬又來攻擊我!


    他咬著後槽牙哦湊到祁鈺耳邊:“你什麽意思?”


    祁鈺無辜地眨眨眼:“我沒什麽意思,我覺得,他誇得很對。”


    兩人說得足夠小聲,身上又沒有佩戴收音設備,不可能被節目組錄到,但這樣的舉動在桌上其他人眼中看來,純純就是在咬耳朵說悄悄話了。


    肖隨不懷好意地開口:“說什麽呢?”


    宋清漪低咳一聲,麵不改色地站起身:“不好意思,去個洗手間。”


    這事情他今天非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不可。


    說完拉起祁鈺,頭也不迴地往走廊那一頭走去。


    肖隨:?????


    不是,洗手間為什麽也要手牽手一起去,你們是小學女生嗎?


    “喂!”肖隨氣急敗壞地喊道。


    宋清漪完全沒有在意,直接將祁鈺拉到了走廊的拐角背後。


    拐角後麵是一處死角,沒有人能夠看見,攝像老師也完全不會過來。


    宋清漪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別扭,幹脆直接帶著祁鈺迴到了他的房間裏。


    抬手,將房門一拴,屋裏隻剩他們兩個人。


    外麵的聚會還沒有正式開始,沒關係,在開始之前把他想問的都問完就好。


    “怎麽了?”祁鈺神色帶著外人難得一見的柔和,開口問道。


    “我想問你,之前在山上的時候,你跳下來幹什麽?”宋清漪坐了下來,仰頭望著祁鈺,神情有些許複雜。


    “……你就是想和我說這個?”從宋清漪的視角看來,祁鈺的睫毛忽然忽閃的,像是有點難以置信。


    “好吧。”他說。


    他好像輕輕歎了口氣:“我什麽也沒想。”


    “太敷衍了吧。”宋清漪不太滿意他的迴答。


    祁鈺正了神色:‘是真的。”


    “我看見你掉下去了,腦子裏一片空白,肖隨好想想拽我,但我已經顧不上去考慮那些。”


    事後想起來,他跟著一起往下跳的舉措真的挺蠢的,但事發之時他也的的確確,沒來得及思考任何東西。


    “好吧……”宋清漪眯起眼睛,“那,那你今天迴來幹什麽?”


    本來不都說了要走的嗎。


    “氣象預報說,白芨村這一帶的山群突發劇烈降水,有特大暴雨預警,可能會造成冬季山洪和山體滑坡。”


    祁鈺說的輕描淡寫,宋清漪卻不自覺地有些觸動。


    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所以半路又折返了迴來嗎?


    “還有嗎?”祁鈺彎了彎唇角,既然話都說到了這裏,“你還有沒有什麽想問的,一起問完吧。”


    省的他心中總是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心情跌宕起伏好像坐過山車。


    “還有……還有……”


    宋清漪卻忽然結巴起來。


    他的確是還有點事情想問來著。


    就是有些不知該怎麽開口。


    可惡。


    祁鈺要是會讀心術就好了。


    這樣就可以免去他此刻劈頭蓋臉席卷而來的尷尬。


    宋清漪眼一閉心一橫,終於將那個橫亙在心裏一下午的問題問出了口:“……中午在山上的時候,你是不是,看見了——”


    一句話,開頭還是正常音量,越說到後麵聲音越小,笑到簡直聽不見,


    宋清漪將臉埋得低低的,好像一隻把頭塞進沙堆裏、卻明晃晃地露出一個大屁股的鴕鳥。


    祁鈺就很想笑。


    堂堂祁總,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他想笑,於是就很不客氣地笑了,低醇如酒的笑聲從距離很近的胸腔中傳出,仿佛裹挾著他近在咫尺的體溫。


    宋清漪耳根都快燙熟了。


    他忿忿地抬起頭來:“笑什麽笑啊你!”


    其實祁鈺在最近這段時間已經發現了,宋清漪在麵對熟悉的人時,似乎總是非常容易炸毛。


    但他在陌生人麵前,或是工作的時候,卻又是個性格很不錯的同伴。


    祁鈺挺享受小宋老師的這種炸毛,帶著濃鬱而又蓬勃的生命力,令他整個人都鮮活得閃閃發亮。


    小宋老師沉浸在馬甲掉了的危機中難以自拔,小心翼翼望向祁鈺,帶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緊張:“你說啊。”


    祁鈺道:“我覺得這樣很好。”


    宋清漪:“哦……啊?”


    宋清漪愣了愣。


    就這?


    祁鈺眼底擎著笑意:“你隻對我一個人撒嬌。”


    他又強調了一遍:“這樣很好。”


    祁鈺這邏輯太扭曲了,宋清漪反應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所以,真實的麵目很暴躁=隻對他一個人撒嬌?


    倒是好像也沒錯。


    但。


    為什麽還是感覺他在嘲笑他啊???


    小宋老師很好地表演了一個什麽叫作惱羞成怒。


    祁鈺忽然湊近,在宋清漪訝然的注視中,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我是認真的,一個字都沒有騙你,你怎麽樣都很好。”


    他道:“隻要是你,就很好。”


    祁鈺實在是被山上的那一幕嚇壞了。


    事後迴想起來,當時的情景似乎也並不十分驚險,但恐懼,卻無疑是切實存在的。


    那時的某個瞬間,祁鈺心中真的湧起過一種隱憂:如果在他喊宋清漪名字時,那堆碎石枯木的背後沒有響起迴應,他該怎麽辦。


    如果真的從此失去他了。


    他又要怎麽辦。


    宋清漪正在發著呆,忽然被緊緊攬進一個懷抱中。


    溫和而有力的大手扣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眼,與屋內的另一人四目相對。


    緊接著,唇瓣便印刻了上來。


    祁鈺緩慢而纏綿的吮吸力道並不大,卻莫名帶著一種強烈的烙印感,仿佛想在宋清漪身上留下些什麽一般。


    他強調著:“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別再發生那麽危險的事了。


    他真的會擔心。


    今天的祁鈺,可以說是受盡了這輩子所有的驚嚇,心髒從山上到山下,就沒有好好迴落到他應該停留的位置,一直懸在半空。


    祁鈺說話時的語氣柔軟得不像話,和平日的他仿佛完完全全換了一個人,宋清漪的耳廓忍不住泛起一層細密的戰栗。


    溫熱的,帶著體溫的氣流從脖頸處傳過。


    宋清漪的注意力卻忽然轉移到了別的事情上,祁鈺話音落,他瞬間從曖昧的氣氛中抽離。


    唇瓣上殘留的觸感未退,宋清漪的臉忍不住紅了一下。


    但他努力為自己正名:“今天這件事,真的不能怪我吧。”


    祁鈺:“?”


    這個人真的要在這樣的時候糾結這個嗎,一般人不都應該是順勢應下來就好了嗎?


    祁鈺啼笑皆非,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望著宋清漪:“哦?”怎麽說。


    宋清漪認真道:“我會保護好自己,但是有時候,遇到一些突發狀況,我肯定沒辦法保證自己百分百不出任何意外。”


    哪怕他真的能保證自己不發生意外,他也很難保證別人。


    就像今天的裴知知,一切都是突發狀況,隻是一連串恰好疊加在了一起,然後他恰好就倒黴了。


    祁鈺實在是沒想這麽多。


    他被宋清漪說得一愣一愣。


    當然宋清漪忽然提起這個,主要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正名。


    宋清漪其實有點擔心,祁鈺會受今晚影響太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楚原剛才甚至還問他要不要去荒野求生的綜藝,按照祁鈺現在這個心理狀態,十有八九會持反對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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