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悲鳴,萬妖慟哭,天降暴雨。

    溫玉今天沒有帶傘出門,欽天監的同僚也找不到一把多餘的給他。他不想冒著大雨迴家,就隻能大著膽子偷偷溜進了金鑾殿。

    金龍縮在角落,他獨自一龍消沉,完全無視了因為自己,外界發生了什麽事情。

    溫玉走到了他的麵前,“你都多大年紀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因為一些小事就撒脾氣,把外麵弄得刮風下雨的。”

    “都怪你。”金龍碎碎念。

    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怎麽不知道他是一個那麽麻煩的龍。

    “你走了以後,就來了一隻雞。”

    “我派來保護蕭懷瑾的。”溫玉澄清。

    “吾皇以為又是什麽怪物……”

    溫玉:“……”是他考慮不周。

    “然後吾皇突然去找欽天監算了一下那個女人的貓在哪,他穿好衣服就往你家跑,然後跑來了那隻貓。”金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吾皇可觀陰陽兩界,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一個女人。她抱到自己的貓以後就兌現諾言,為吾皇找到了可以供他奴隸的妖怪。”

    溫玉歎了一口氣,“就算是我,也不敢隨意招惹燭龍,他實在是吃下了熊心豹子膽了。”

    提起燭龍兩個字,金龍繼續哭唧唧。

    溫玉看著外麵的狂風暴雨,“嘖”了一聲。“你有什麽好懊惱的,你雖然存在,但是從來都不能為他排憂解難,現在他不得不自己去處理,找了一個新的夥伴,你自己也有問題。”

    金龍雖然眼上有一塊白布遮擋了視線,但是不妨礙他一瞬間就找到了溫玉所在的位置,他對著溫玉繼續喊:“吾皇……看不見吾啊!”

    風雨狠狠拍,溫玉不知道留在府邸的妖精們會不會記得關門關窗。“總之,你先冷靜一下,這事情就交給我處理吧。”

    金龍透著白布看他。

    溫玉點了點頭。

    有了溫玉的再三撫慰,金龍的情緒才漸漸平穩下來。而溫玉的目的也很單純,他隻是想要雨停迴家而已。隻是大雨不可能說停就停,它由大變小,小得就像是銀絲一點,微乎其微,卻又接連不斷。

    天地就像是兩塊破布,被這纖細的線虛連起來。

    同一批下班的人都跑了,溫玉還站在門邊發呆。

    就在他打算用一點法術變出一把傘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從遠處出現。蕭懷瑾今天穿著一身青衣,綠油油的跟春天很合適。溫玉看著他走過來,準備等他過去以後再用法術。但是蕭懷瑾卻直直朝他走過來,而且停在了他的麵前。

    他的世界有屋簷擋雨,困在一方天地。他的世界無邊無際,卻不得不日曬雨淋。

    蕭懷瑾朝他抬起下巴。“喊我。”

    “皇上。”

    “嗬嗬。”蕭懷瑾將傘傾斜過去,“我送你出去。”

    “你不是生病嗎?”

    “沒人看見我,我就沒有生病。”蕭懷瑾理直氣壯,壓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溫玉拿他沒有辦法。

    “走吧。”蕭懷都要把傘完全撐到他的頭上了,“我專門過來接你的。”

    “為什麽?”溫玉問。

    “突然下雨,我看你是不會有傘。”

    溫玉問的不是這個哦。

    “走吧。”蕭懷瑾催促他。

    溫玉隻好走進他的傘下,蕭懷瑾抬眼看他,眼睛閃閃發亮。

    “你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溫玉察覺到他的視線。

    蕭懷瑾笑著轉迴頭。“我就覺得你身上一直都有一股很甜的味道,一定是因為你總是吃糖的緣故。”

    溫玉抬起自己的衣袖,並沒有聞到什麽特別的味道。

    走到宮殿門口,雨幾乎已經停了。蕭懷瑾突然握住溫玉的右手,溫玉一愣,蕭懷瑾抬起他的手,將傘柄塞進他的手裏。“你的家有點遠呢,而且屋子裏隻有一個老管家,一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你的心就像是現在的天氣一樣寒冷。”

    溫玉不知道他離開的期間,他一屋子的妖精都做了什麽,所以他一聲不吭。

    “少錢的話,盡管來告訴我。雖然我的臣子不聽我的話,可是我的銀子還是可以任我派發的。”蕭懷瑾十分大氣。

    溫玉眨了一下眼睛,“上次我去定遠將軍的家,他的小廝給了我兩大塊銀子,我還沒有用完。”

    蕭懷瑾被他的話給逗笑了,“你確定要在我的麵前談這種話。”

    溫玉一臉不解,他有說什麽很過分的事情嗎?

    蕭懷瑾第二次懷疑他是從哪一個沒有人煙的大山裏麵走出來的孩子,“現在雨小了,你快走吧。”

    雨雖然小,但是並沒有停。如果他拿走了傘,這一個少年就會立刻暴露在細雨之中,迎接刺骨的寒冷。“那你呢?”他不是專門過來給他送傘的,隻是中途看見了他,走過來罷了。

    蕭懷瑾聳肩,“有人看到我,立馬就會送我迴去。”

    溫玉將拿傘拿過,蕭懷瑾看他接過傘以後,轉頭就走,他剛走兩步,傘簷卻始終在他的頭上。蕭懷瑾迴頭,一頭青絲傾瀉落下。

    “我看見你了,所以我會送你迴去。”溫玉理所當然地說話。

    蕭懷瑾揉了揉自己的臉,才讓自己不至於一下子就笑出來。

    兩個人才剛從宮裏走到了宮門口,現在又從宮門口重新走迴去。

    有了時間,蕭懷瑾終於能把這幾天想要告訴他的事情都說一次了。

    “你前些日子請假了,我有點事情去了一趟你的家。”

    “好。”

    “抱了你上次帶走的貓,你要是想要養寵物我下次找一隻更好的還給你。”

    “沒關係。”

    蕭懷瑾感歎,“溫玉,你好溫柔啊。”

    溫玉不這麽覺得,他不是因為溫柔,是因為無所謂。

    兩人同撐一把傘,沉默地走著。等到了蕭懷瑾的宮殿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我裝病的事情不能告訴別人。 ”蕭懷瑾囑咐他。

    溫玉:“嗯,傘我會還給你的。”

    說完,他就走了。

    蕭懷瑾站在原地,雖然溫玉看不見,他還是伸出手朝他揮了揮。

    身後的門被推開,朱九麵無表情地出現在他的身後。“你的心裏是要有多苦,才會把一個隨便扔給你一塊糖的人都要記掛成這樣。”

    蕭懷瑾沒有應答。

    朱九扭了扭脖子,惡劣地問:“你跟我做交易,讓我為你掃清身邊的妖魔鬼怪是吧?”

    “契約是這麽定下的。”蕭懷瑾斜睨了他一眼。

    朱九笑了出來,指著溫玉的背影,“那麽這隻妖精,我要替你除了嗎?”

    她的話落音,蕭懷瑾就呆住了。

    快要消失在蕭懷瑾麵前的溫玉不知為何突然頓住,迴了一個頭。

    朦朧的天地當中,他直挺挺站著,持傘迴頭。青年長得俊溫潤,背後一片風光水色,仿若一幅畫。他最後看了蕭懷瑾一眼,點了一下頭,隨即轉身不見。

    “你說什麽?”蕭懷瑾聽見自己沙啞了的聲音。

    朱九靠在門框上笑,“你若問我那一位是人是妖,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總之,不是人。”

    “不可能,我分辨得出來,是人是妖。”他想也不想就反駁她。

    朱九嘲笑他,“那看來這是一隻遇上了機緣的,強大無比的妖精。”

    蕭懷瑾愣愣地看著虛空。

    這一場春雨,實在是太寒冷了。

    到了夜晚,這皇宮城裏的魑魅魍魎依舊找著機會想要來侵害蕭懷瑾,但如今有朱九守夜,他已經可以安心入睡了。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是他一閉上眼睛,腦海裏就想起了朱九的話。溫玉,不是人。他不是人,為何要進這皇宮城,是跟其他的人一樣,是為了吃了他嗎?

    一有這樣的想法,他就覺得前些日子嚐到的的糖果,都變成了苦澀無比的黑色藥渣。

    溫玉晚上也睡得不□□穩,他細想了一下,他覺得,李不悟叫他過來,大概就是想要自己擔當朱九的角色,但是現在朱九在,他似乎麵臨著要失業的危機了。

    他雖然是不介意打包行禮走人。

    思前想後,溫玉決定借著明天還傘的理由去找蕭懷瑾,攤牌說清楚。如果他說不需要他了,他就可以迴家了。

    “是我的錯覺嗎?”葫蘆一直待在溫玉的房間裏。“你特別想迴家。”

    “不是你的錯覺,我確實特別想迴家。”溫玉撇頭,一臉無奈。“這人世界的事情和人太複雜了,不是我們這些簡單的妖精能參透的。”

    “你還有一種特別想避開蕭懷瑾的感覺。”葫蘆的眼光非常毒辣,“否則以你的能力,不至於來了這麽久還一事無成。”

    溫玉不願意承認,“你想太多了。”

    葫蘆還想說話,溫玉一手把它從床上揮下去,然後蓋好被子要睡覺了。

    被摔在地上,連翻身都做不到的葫蘆艱難地滾動著圓圓的身體,它悄悄打開蓋子,陰沉地看著唿吸平穩的溫玉。

    這個溫玉,肯定有問題。

    溫玉當然有秘密,但是他誰都不會說的。

    第二天的時候,天空依舊沒有停雨。

    這一次不是因為金龍悲鳴,隻是單純的春雨而已。他讓白煙羅給他準備了一把傘,然後帶著蕭懷瑾的傘出門。他仗著自己司晨的身份,悄悄來到了蕭懷瑾的寢室門口。就在他想要跑進去的時候,天空突然有東西衝著他撞過來。

    溫玉敏捷無比,拿著手中的油紙傘就揮打過去。

    他本身的力量太過強大無比,就算不認真,普通的妖魔也毫無還手無力。

    於是他隻是這麽輕輕一揮,龐大的怪物就頓住,隨後魂飛魄散。

    “吱。”房門在這時候被打開,蕭懷瑾出現,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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