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腦清醒的第一瞬間,蕭懷瑾抽出自己藏在枕頭下的匕首,準備一刀將他的枕邊人處理掉。

    他狠厲地轉過身體,他的枕邊人果然被嚇壞了。

    尖銳的刀具對著自己的心髒,溫玉拿著藥碗的手抖了一下。

    “你怎麽在這裏?”蕭懷瑾嚇了一跳。“我不是讓你迴你的大山裏麵嗎?”

    溫玉默默挪開,無視了他的後麵一句話。“外麵突然有奇怪的人走過,汪僥去看了,周圍沒有其他人,我剛好走過,就幫他端藥進來了。”他把藥往蕭懷瑾的麵前遞,“你既然都起來了,趕緊喝了吧。”

    蕭懷瑾盯著他,然後慢慢坐起來。絲綢被子隨著他的動作滑落,露出他光滑的皮膚。他雖然現在過分消瘦,但是臉蛋依舊是色如春花。

    可惜他麵前的人對於他的美色無動於衷,伸出多餘的一隻手幫他把被子拉上了肩膀。“生病了就不要冷著了,睡覺的時候還是穿多一件衣服吧。”

    蕭懷瑾斜了他一眼。“喝吧。”溫玉將藥又往他的前麵遞。蕭懷瑾雖然使不上什麽力氣,但還是想要逗他。“我不敢喝,萬一有毒呢。”

    溫玉聞言,想也不想就喝了一口。他喝完以後,立馬就被嗆得咳嗽了一聲。“苦了些,但我覺得是沒有毒的。”

    蕭懷瑾呐呐地接過那碗藥。

    溫玉的手空了以後,立刻就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了一顆糖,扔進嘴巴裏緩衝苦味。

    蕭懷瑾看著手中的藥,再苦的藥恐怕都沒有他的心裏苦。他仰頭,將一碗藥一口喝完。當他把碗放下的時候,一隻手拿著一顆糖遞到了他的麵前。蕭懷瑾一愣,隨即訝異地看著溫玉。

    溫玉學著他上次將桂花糕塞進自己嘴巴裏的樣子,把糖果塞進了他的嘴巴裏。“一樣,沒有毒的。”

    糖果頂到了他柔軟的嘴巴,蕭懷瑾呆呆地張開嘴,迎接了可以將人擊潰的甜意。

    溫玉看他喝完了,就坐在椅子上搖搖晃晃。

    蕭懷瑾看著仿佛純潔無辜的溫玉,心中突然湧起了許久未感知過的恥意。跟他比起來,自己又肮髒,又膽小,又可笑。他將被子緊緊裹在身上,將臉埋進了被子裏麵。

    “蕭懷瑾,這樣會很難唿吸的。”溫玉看見他埋臉埋得太緊了,立刻伸出手,將他的臉蛋抬起來。

    豈料那張臉一暴露在空氣中,就是一張哭得稀裏糊塗的臉。

    “……是我來得太晚了。”溫玉的手指搭在他的下巴上,歎息道。“前些日子有點事情離開了一下。”

    蕭懷瑾搖了搖頭,“反正你不在,還有別人司晨。”

    溫玉看著他,手指用力,掐了一他下巴的肉。“你害怕蜘蛛嗎?”他問。

    蕭懷瑾點了點頭。

    “不用害怕了。”溫玉淡淡說道。

    “沒有了蜘蛛,也還有蜈蚣,有喜鵲,或者還有狐狸,不會停的。”蕭懷瑾看透了。

    溫玉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朝他伸出手。

    蕭懷瑾愣愣地把碗還給他。

    “會沒事的。”溫玉拍了拍他的腦袋。

    蕭懷瑾側過頭看他,“男人的頭摸不得。”

    還會開玩笑,看來還沒有太大事。

    溫玉起身,將碗擱在桌子上。

    蕭懷瑾看著他的動作,突然想起了一迴事,“你說,是不是隻要不信,我就不用害怕?”他盯著溫玉,在祈求一些支撐。

    溫玉有了上次的經驗,不敢再信口開河,他隻是說了一句。“你不用害怕。”

    蕭懷瑾笑著將放在一旁的匕首給他,溫玉疑惑地接過來,蕭懷瑾看他拿了又朝他伸手要。

    匕首從他的手中傳迴自己的手上,蕭懷瑾緊握刀身,想要以此獲得勇氣。

    “你在做什麽?”溫玉滿臉不解。

    “他想要我死,我也不會讓他好過!”蕭懷瑾咬牙切齒。

    溫玉看見他的表情,突然可憐起要跟他做對手的人。這是一個小瘋子。

    他不知道這個少年帝皇到底有什麽打算,他能做的就是夜晚偷偷鑽進他的房間,不讓任何的妖魔入侵到他所在的範圍。

    有了溫玉守夜,蕭懷瑾這幾日幾乎是夜夜安眠。溫玉等他的身體恢複了七七八八以後,黃泉那邊的人又急著把他給找過去了。

    黃泉的鬼怪最近不知道是怎麽迴事,突然大範圍突破門,全部想要往凡間跑。

    “黃泉遲早會塌!我們不能呆著!”被拖迴去的妖怪大喊。

    鬼官抽了他一鞭子,“黃泉猶如碧落,長盛不衰。”

    “當初你們還說伏羲和女蝸永存,結果呢!”

    鬼官心驚膽戰地望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溫玉一眼,再狠狠抽了一鞭子在妖怪的身上,把它抽暈了以後,趕緊拖著跑了。

    溫玉望著黃泉裏的忘川河流,發出微不可察的歎息。

    黃泉和凡間流動的時間不一樣,等他迴到凡間的時候,恰巧看見路過的張之儀,他行色匆匆,看到溫玉以後隻能撞上去。“皇上重病,最近你不要接近宮殿,不要隨便和別人搭話。”

    溫玉:“……”他有離開那麽久嗎?

    不過就算他想進去看蕭懷瑾,他也進不去了,蕭懷瑾休息的地方現在裏三層,外三層,像他這種級別的官員,可以排到宮殿外了。

    他在宮裏行走的時候,發現蕭懷瑾應該確實是出了大事。因為宮裏的氣氛肅穆,嚴峻到如果掛上了白綾布,分分鍾就可以宣布蕭懷瑾的死訊了。可是不至於啊,他在去黃泉之前,專門讓稚機去守著他的。

    溫玉本來想迴去府邸問問白煙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豈料他中途看到了李不悟趕去宮殿。他一不小心跟李不悟的眼神撞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是責怪又是求助。溫玉隻好變迴原形,鬼鬼祟祟地往蕭懷瑾的宮殿裏麵跑去。

    一條白色的小蛇,盡量隱藏自己的存在感,從窗口翻了進去。其實他做得很明顯,但是因為每個人都跪在蕭懷瑾床前低著頭,所以沒有人發現他。

    溫玉就這樣挪啊挪,挪到了隱秘的角落。

    它才剛躺好,就聽到了蕭懷瑾氣若遊絲的聲音。“寡人看來是……命不久矣了。”

    “皇上!”其餘的人一聽到他那麽說,立馬聲如洪鍾,阻止他說下去。

    “咳咳。”蕭懷瑾咳嗽了兩聲。

    大家為了能更好地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又噤若寒蟬。

    “朝中大事有丞相……咳咳……”他才說了一句話,就咳嗽起來,然後開始喘氣。

    溫玉本該很緊張的,但是他能看見稚機坐在宮殿的欄杆上,一臉瞠目結舌地望著下方。是的,就是震驚,沒有絲毫的擔心。

    “丞相。”蕭懷瑾的嗓音帶著哭腔。

    “皇上,微臣在。”高湛接過了他的手,他一臉憂愁地看著蕭懷瑾,兩人一副君臣相互扶持的好模樣。

    “我聽人說在極冬之地,有……可以治百病的天山雪蓮……”

    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寶物,他溫玉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你可否派人去幫寡人拿迴來。”

    高湛握緊他的手,“隻要是皇上的命令,為了皇上,微臣萬死不辭。”

    “派將軍去就好了。”

    “好的,微臣立刻就去傳信謝將軍。”

    “謝將軍。”有人忍不住出聲,當他意識到自己說話了以後,立馬歎氣。

    謝君昀自從家裏出事以後,整個人就是廢了。

    “讓孫黎去吧。”有人提建議,“為皇上拿藥的事情至關重要,總要派最可靠的人去。”

    高湛皺眉,“可是孫黎現在要準備去途州平亂。”

    “咳咳咳。”蕭懷瑾咳得在床上痛苦得翻滾。

    李不悟擔心地站了起來,“立刻出去傳信孫黎將軍,讓他中途改路去北境。”

    高湛刮了李不悟一眼。

    蕭懷瑾立即安撫地握住他的手,“途州就交給,丞相之前推薦的杜虞去吧。”

    高湛眯起眼睛看他,最後隻能點頭。

    大臣們一瞬間又陷入了沉默。

    “皇上該休息了。”李不悟說。

    大家立刻陸陸續續退後。

    “皇上。”高湛在最後離開,他拍了拍蕭懷瑾的手。“微臣聽說莊妃近日不小心摔進井裏香消玉殞。”

    蕭懷瑾一聽他說起這件事情,眼淚就掉了下來,我見猶憐。“莊妃……”

    “微臣最近會為皇上找尋可以替代莊妃的美人的。”

    蕭懷瑾點了點頭。

    高湛說完,這才施施然離開。

    稚機早就發現溫玉來了,他望著溫玉,點了點頭。示意他保護得很好,蕭懷瑾沒有事。

    溫玉知道了,它爬動著身體,準備離去。隻是它跑到窗戶的時候,外麵的風突然一刮,他被窗戶打到,啪嘰一下,摔倒了地板上。百折不撓的溫玉翻過身體,繼續往前跑。他再次爬上窗戶,準備逃跑的時候,一隻手揪住了他的身體。

    它的身體頓了一下,隨後慢慢迴過頭。

    蕭懷瑾一臉蒼白,看起來隨時都會死的模樣。但是他的手有力地拽住他的身,笑得一臉歡樂。“小蛇,你還真是調皮啊。”

    溫玉想說,求他放它走。

    蕭懷瑾完全讀不懂他的心聲,拽著他就跑迴床上玩了。

    溫玉生無可戀地癱倒在他的手裏。

    就在蕭懷瑾玩得歡樂的時候,外麵有人敲門。

    蕭懷瑾說:“進來。”

    門開的一瞬間,異風撲麵而來。溫玉的身體立馬一激靈,警惕地迴頭。門外麵走進來一位穿著華麗裙裝的少女,她美豔無比,一舉一動都讓人挪不開眼睛,但是身上卻籠罩著濃濃的煞氣。

    溫玉正想跑過去,蕭懷瑾輕而易舉就把它給撈迴來了。“朱九你來看看。”蕭懷瑾捏著小蛇,給她看。“這是妖還是動物?”

    他的聲音冰冷無比,讓聞者入墜冰窟。

    朱九看著他手上的小蛇,觀察了好一會兒以後說道:“這是蛇。”

    “是嘛。”蕭懷瑾笑逐顏開,先前的陰霾仿若烏雲被吹散開,他又將溫玉抱到懷裏。

    朱九站在他的旁邊。“你還要我做什麽。”

    蕭懷瑾打了一個響指,笑道:“加上稱唿。”

    “主人,你需要我做些什麽呢?”朱九依舊木著一張臉。

    “暫時沒有,就是想叫你過來,問問你在後宮習不習慣而已。”蕭懷瑾笑得花枝亂顫。

    朱九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溫玉在蕭懷瑾的懷裏掙紮著抬頭,他想看一眼稚機,問問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但是稚機在朱九進來的時候,已經溜之大吉了。

    他在黃泉短短時間內確實錯過很多東西啊。

    夜晚,他又趁著蕭懷瑾睡著的時候溜了。

    當他跑出去的時候,外麵的樹上掛著一個鬼魂,她抱著溫玉家家的貓,正在悠悠閑閑地飄來飄去。

    “你這鬼不去投胎,在這裏做什麽?”溫玉自然猜到了她的誰。

    “喵嗚。”黑貓一直往她的懷裏鑽。

    “皇上跑去你的家,將這隻貓抓出來給我了。”沈玉笑得開懷,“我答應了他,我替他算了命,替他得到了可以對付妖精的怪物。”

    沈玉眯起了眼睛,繼續擼貓。

    他最近還是做了選擇。

    “燭龍。”溫玉一眼就看穿了少女的真身。

    沈玉點了點頭,抱著貓咪飄走了。

    這個女人,不是沒有什麽本事的嘛。

    溫玉抓了抓頭發,煩惱得快要掉頭發了。燭龍是上古妖怪,眼連地獄,蕭懷瑾就那麽不怕死呢。

    感到痛苦的不止是溫玉一個人,他路過金鑾殿的時候,眼睛蒙著一塊布的金龍哭倒在地。“吾主選擇了一個妖怪,拋棄了吾!”

    溫玉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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