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攔著,霍舵主說不定早就把那個世子給殺了!”


    人群另一端一個長著個大蒜頭鼻的男人一聲吆喝打破了己方的沉寂。


    “沒錯!”錐子臉跟聲道,“你分明是存心袒護那賊人父子!”


    人群又開始吵嚷,等林半夏徐樞和尚有些弱態的方爾玉黃檗擠到周從燕身邊之後,蒜頭鼻又指著他們說:“那個女人本來就是撫江侯府的人,還有那個徐樞,他是溫氏餘孽,你們早就勾結到一起了是不是!”


    徐樞眼中的不耐煩上蒙了一層戲謔,怎麽如今在江湖人口中都有溫氏餘孽了?


    “如果霍舵主真把穆淳殺了,你們覺得此刻你們還有機會站在這裏折騰嗎?”周從燕淩目道。


    又有人不服反駁道:“你這是漲朝廷誌氣滅武林威風!”


    “朝廷有多少誌氣不用我煽風點火,從你們一個個人前唯唯諾諾的樣子便能一目了然,何況武林的威風裏何時有你這一號人物?”周從燕盯著那個短脖子的人說。


    參宿梁源等人不由得看向了那個短脖子,經此一提醒,他們這群人裏似乎確實有幾個擂鼓捶麵的。


    “諸位,我相信武林中如梁源兄弟和霍達舵主一般胸懷正氣血氣方剛的大有人在,但殺了鎮原侯父子就能解決問題嗎?你們也知道前任撫江侯的行徑下場,此間輕重,各位好好想想吧。”周從燕說。


    參宿當然想得明白其中厲害,但終究無法平複:“可凡前種種,我們折損了多少人,難道要就此作罷嗎?”


    “真人,”周從燕唿氣,“我也希望此事能有個對得住亡者的了解。”


    參宿未被周從燕的真誠打動,幽怨道:“說到底你也隻是和稀泥罷了……”


    周從燕吊了吊嘴角卻並未引出梨渦:“其實黃州離廬州不遠的,參宿真人。”


    “你……”參宿下垂的眼角尷尬抖動,一時間難再言語。


    片刻沉默之後,錐子臉躲在人群中又道:“你們魔教的人就隻會嚇唬人吧!”


    周從燕眼色銳利地白了錐子臉一眼,把錐子臉後麵的話給嚇了迴去。


    秋清明與任去來領著一眾逆元門人堵在了院門口。他們無需作聲,院中的人便都能注意到。


    “秋先生!”參宿卯著最後一口勁激動求援道,“您來得正好,您給評評理,如此深仇大恨,我怎能咽的下這口氣!”


    “你咽不下的氣何故撒到這裏?”秋清明揣手道,“何故撒到小周教主一人身上?”


    “我……”參宿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成了欺軟怕硬的帶頭人。


    “連你們也要袒護魔教?你們到底跟魔教什麽關係?”蒜頭鼻出頭打破沉默。


    任去來瞅他問:“你是誰家的後生?閑差都當到老夫頭上來了?”


    此廂終於癟嘴靜了下來。


    片刻的難堪後,蒯粟總算開了口:“妥善解決此事是武林眾願所歸,越是此時越該恪盡齊心,如果誰有良方可行,我丐幫第一個全力配合。”


    周從燕臉上擺出一個周到的笑,對麵向蒯粟抱拳示意,蒯粟麵色尋常,迴禮後帶手底下的弟兄們有序離開。


    前院裏有人張皇地吆喝著跑過來:“不好了,吳老大夫好像有些不對勁!”


    林半夏一馬當先,趕緊過去查看情況。梁源等崆峒門人向周從燕道過叨擾後紛紛離開,那些眼生的人混在幾個門派離場的隊伍裏不一會就不見了蹤影。參宿在單以謀等人的勸慰下扭頭去跟秋清明過了兩句話也悠悠離開。


    周從燕與秋清明見禮,簡單說過之後喚肖代隸來吩咐道:“你去查查方才那幾個麵生的人是何來曆。”


    肖代篆以為周從燕惱了他們意欲報複,剛要自薦,又聽周從燕說:“查清楚他們有沒有受人指使,記得存留證據。”


    秋清明看懂了她的意思,迴頭一掃,鄧子高連舟渡等人便紛紛會意答應道:“弟子隨行,定將那些人查透。”


    人群剝離,徐樞道:“那些人沒準是朝廷派來攪亂局麵渾水摸魚的。”


    周從燕尚無定論,隻是那幾人拱火的本事真是厲害,慫恿著參宿等人來聲討她,句句都往縫裏插,但凡她腦子不清晰把不住脾氣就跟參宿他們吵起來了。


    秋清明二老同周從燕進屋後問:“你派人去給林老頭送信了?”


    周從燕點頭稱是,“他老人家闔該知道。”


    “我們這些人呐……”秋清明看著伏在床邊仔細端詳楊臻睡顏的任去來說,“到了這個歲數還能喘口氣的,最逃不開生離死別,白發人送黑發人,幸虧你們了事利索……”


    周從燕窩心得很,秋清明和林年愛的那些已故的徒弟們她基本都聽說過,何況這些日子與林半夏長久相對,後者師兄林遠誌的事她更是知道了不少。如果讓她麵對一個痛失黑發人的白發人,她大概都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安慰。


    肖代篆在外頭梆梆捶門,擾得周從燕難免煩躁,心裏嘀咕,再改不了肖大這副咋咋唿唿的德性算她無能。開門接見,肖代篆著急忙慌地指著前院的方向說:“教主,您趕緊到前頭看看去吧!”


    “怎麽了?”周從燕一時撇下了對肖代篆的意見,她隱隱覺得事有不好。


    “那個吳老頭好像不行了,林大夫讓你趕緊過去呢!”肖代篆道。


    沒有半分虛張,周從燕到時幾個年紀大些的學徒夥計已經哭沒了力氣。周從燕還想挽袖子幫忙,林半夏卻推手朝她搖了搖頭。老人家早就走了,林半夏摸脈的時候老爺子腕上已經幾乎沒有了溫熱,她試過迴天之望,但終究是為時晚矣。


    “怎麽會這樣?”周從燕的悲傷又多了一層。


    “自從把老人家救迴來他就一直沒將養過來,因著前頭幾日老人家一直臥床休息,直到今早來人送飯才發現情況不對勁。”林半夏說。


    周從燕往旁邊站了站給醫館的人騰出地方,看他們給吳乃學收斂形容,又悄悄問林半夏道:“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吧?”


    林半夏與她對視一眼,搖頭道:“窒息而亡,一口氣沒提上來便過去了,這種情況在身子骨不大好的老人中太常見了。”她能明白周從燕的草木皆兵,近來的糟心事就沒斷過,周從燕多懷疑一步也無可厚非。


    周從燕聽到“窒息而亡”的說法之後反倒有靈光一現,她拉著林半夏告別此間挪到院裏與後者低語道:“之前峨眉先掌門參象真人也是窒息而亡,可佟哥去查看過參象真人的屍身之後卻說參象生前動過大氣,有此前提他才一直追查出了峨眉的隱情。”


    林半夏明顯有些驚訝,這是她不曾想到的。


    周從燕眼看她這副反應,心中也不禁呴氣:趁人不備去探屍情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換成別人又有誰能想得到呢?


    林半夏輕搭她肩道:“你說的對,這兩日裏我盯著些空子去瞧瞧,吳老大夫平白遭這麽多罪還好心收留咱們,倘若真有冤情,咱們闔該為他伸張。”


    晌午之時,又有一行人匆匆進了醫館,直直撞上醫館的白事不說,一裳紅袍子更顯示十分尷尬。


    “好家夥,嚇我一跳!”鳳中天飛進後院見到秋清明和周從燕之時撫胸暢氣道,“我還以為來晚了你家那小孩兒死了呢!”


    “你閉嘴吧。”秋清明瞟他,好歹是死者為大,這老東西說起話來不知輕重沒遮沒攔,讓別人聽了去實在不好。秋清明斥他道:“趕緊把你那身皮換下來!”


    “憑什麽?”鳳中天往院裏大方一坐。他這輩子就隻為仙師披麻戴孝過,其他人還真不值得他動彈一迴。


    周從燕心累得很,指著院子後牆角落道:“那您還是從那邊翻牆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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