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楊臻就好奇過,像鴻踏雪這樣身手不行嘴還特欠的人是怎麽歡歡樂樂地活下來的,難道是靠腿腳利索嗎?


    重振魔教威名這種話,當著巫奚教人的麵說出來,到底像是在挑事。


    “閣下怎就道魔教不如從前了呢?若你真的覺得魔教不行了,那我等又如何擔得起魔教的名頭呢?”劉聶笑看他。


    “這難道不是江湖人有目共睹的事嗎?”鴻踏雪納悶這家夥為什麽要說這些。


    “如今我教中尊教隱居,明尊雲遊,暗尊雖然常在教中卻也並未追隨上一任教主的做派,雖然偶有教眾生事也不過爾爾,即便是所謂的名門正派又豈會萬事太平。”劉聶鷹顧眼前這外表秀氣的男人,怪笑了一下繼續道:“還是說閣下膽大心細,冷眼看出了我的企圖,想要勸我改邪歸正?”


    鴻踏雪也是慫得及時,眼看劉聶麵露兇相之後就縮了縮腦袋不說話了。放在以前他或許還可以指望楊臻幫他擺平、趁著勁多囂張一下,但眼下楊臻連他都打不過,邊上那個兇神瞧樣子也不會管他,所以他就不敢多放肆了。


    楊臻冷眼把戲看夠,說:“劉兄別見怪,我這表叔前些天上梁腳滑摔壞了腦子,瞎說的那幾句話劉兄就當是童言無忌吧。”


    鴻踏雪暗戳戳地朝楊臻甩去怨懟的目光,無奈楊臻並不搭理他。


    劉聶哈哈大笑,直讚楊臻風趣,又道:“其實也不怪世人對我教側目而視,畢竟巫奚教從一開始就沒給天下人留下什麽好印象。”


    對此,楊臻不予置評,他對巫奚教的了解也僅限於道聽途說,不過就目前他認識的兩個巫奚教中人來看,“魔教”一說似乎確實是虛有其名了。


    “雖說是非自在人心,但世上到底是俗人多一些。”楊臻說,“若要背著世人的眼光過活,就未免太折磨自己了。”


    這話說得麵前的三個人都有些動容,畢竟他們誰不是背負著頗多“罵名”的人呢?


    劉聶以茶代酒敬道:“楊兄倒是豁達,能有楊兄這份信任,我也心中有慰了!”


    楊臻笑了笑與他觸杯道:“豁達也好,沒心沒肺也罷,到底是沒背叛自己就行了。”


    他不覺得自己那是什麽信任之語,畢竟不過是前前後後滿打滿算隻見過三四麵的人,談何信任?他隨便感慨幾句,即是對巫奚教,又是對嵬名峴。從前隻是聽聞劍魁惡名如何,若是一輩子都不得相識的話,或許他也會跟世人一樣覺得嵬名峴窮兇極惡吧?


    丐幫之事已經基本解決,唯一還牽著眾分舵的便是那個暗傷裴小棠的人,在真相沒查出來之前,分舵主們都不能離開濟南。他們在義方大院裏也是閑得慌,整日裏給自己找樂子,從昨日開始,霍達和晁柝便商量著要聚到大明湖搭台比武,他們二人也不是喜歡窮講究的人,一頓刪繁就簡之後當天夜裏就成台開場了。


    楊臻近來懶得很,所以今日夜來的邀約也被他謝絕,隻是麻煩了嵬名峴,陪著周從燕和蘇緯他們去觀戰。


    此刻大明湖上燈火通明,義方大院卻難得如此安靜。楊青在後院裏曬著盈月扇火煎藥,楊臻則獨自一人在屋中打坐調息。


    這麽著自然比蒙頭睡覺恢複得快些,他們在丐幫待不了多久了,若是往迴走,漢中和崇安是必須要迴的地方,逆元師門也就罷了,張閣序和赫連環到了漢中,他的事師門中人也就知道了,但願他們別往崇安遞信,這樣他趕緊好,省的迴去之後再被林年愛收拾。


    楊臻亂想了片刻後,逐漸放下了心思,將心神騰空,開始踏踏實實地交指調息。他一向對自己的心神操縱自如,步入冥神之境自然輕而易舉。


    冥神之時,吞吐納吸都不用自己費心,天地自會襄助。


    楊青在院中扇火,還時不時地掀開罐蓋子聞味,旁人的藥聞起來都是酸苦氣味,偏他少爺的藥苦中泛香、香中含甜。他正扇著藥香細品之時,忽然覺得自己背後的光閃了閃,他迴頭看了看,卻並未見楊臻從屋中出來,便扭頭繼續聞藥香。


    楊臻原本還沉浸在自己安寧的心海之中,卻發覺有人往他的心海之中扔了一塊豆大的石子,平謐如鏡的水麵就此起了圈圈漣漪。楊臻動了動眉心,慢慢睜開眼,看著提劍站在自己麵前的黑衣蒙麵人,唿了口氣起問:“你是何人?”


    看這架勢像是專門來殺他的。


    果然,蒙麵人並不搭話,而是提劍便刺了上來。


    楊臻單臂一撐榻麵將自己推開,另一隻手垂擺一掏撿起了邊上的藏鋒。他內力沒了,但手腳上力氣還是有一些的。


    蒙麵人一擊不中,跟招追劍橫飛,劍鋒貼著楊臻的脖頸左右兩刺均未能得手,反倒換來了楊臻的撐身一腳。蒙麵人眯了眯眼,斜眼看了看楔在自己肩上的腿後,隔著麵布朝楊臻吊眼一笑,旋即猛地一震身形將楊臻彈飛了出去。


    楊臻被頂得撞到了後牆之上,捂著胸口咳了兩聲,心中也道失算,方才那一腳踹普通人或許還好使,但打在內力深厚的人身上還不如彈棉花呢。


    楊青被打鬥聲驚到了,撞門跑進來瞧見楊臻跌坐著靠在牆上,還有個黑乎乎的人揮著劍要砍他家少爺,他登時就英勇了,撈了把凳子舉起來就朝蒙麵人衝了過去。光衝也就罷了,可他卻還夾帶著壯膽的嚎叫,結果還未及近身之時便被蒙麵人旋身後蹬腿踹飛了出去。


    蒙麵人在踢飛楊青之後也是有些意外地停滯了一下動作。


    楊臻本想趁著蒙麵人背對自己的瞬間偷襲他的空門,但剛一起身便發覺蒙麵人肩有微動,他明白蒙麵人這是要穿劍迴刺的征兆,他也想閃身躲避,可沒了內力作底,他根本無法施展出多麽敏捷的身手,再加上方才被蒙麵人的內力一震,胸膛仍有些發麻,動作上就更慢了。他眼看著劍鋒穿至自己肩旁偏向一劃,頓時感覺自己頸側一涼頸間濕熱,整個人被甩在了牆根。


    “少爺!”楊青費勁地爬起來咬牙再次衝過去,“我跟你拚了!”他一把套住蒙麵人的大腿,上嘴就咬。


    蒙麵人垂手一紮把劍攮進了楊青擼著他的胳膊裏,楊青疼得嗷嗷叫喚卻死活不肯鬆口。蒙麵人眼中上了一絲殺氣,他持劍一擰挑起了楊青已然無法用力的胳膊,揚手抽劍並給了楊青當胸一腳。


    “青……”楊臻也是心驚,接連這麽幾下楊青怕是要沒命了。不過他也是自顧不暇,隻這麽一動就感覺自己脖子上的口子汩血更甚了。他趕緊捂著傷口慢慢唿氣,這道傷口雖不至於深得立時要了他的命,但也絕不隻是蹭破了點皮那麽簡單。


    蒙麵人將楊青踹到了門框上,又蹲身到了楊臻跟前。


    楊臻凜目與他對視,咬牙問:“你到底是誰?”


    蒙麵人還是不說話,再次抬起了手。


    “救命啊!來人呐!殺人啦!”楊青趴在地上一邊咯血一邊竭力吆喝。


    楊臻以為這人是要了結他,卻被當胸點了穴道。他還在詫異之時,蒙麵人卻掐著他的肩膀把他翻麵按在了牆上。


    “你——”楊臻分明覺察到蒙麵人別過他的一隻胳膊、想要攥他的手腕。他想掙紮,可穴道被點了根本動彈不了。


    從門外飛進來了一個圓盤一樣的東西,直奔蒙麵人的後心。


    蒙麵人迅速反身一收接住了這塊頭有些大的滾燙暗器,他被燙到後甩手一扔聽到了摔碎的聲音,上眼看了才發現那竟然是個藥罐蓋子,再往外看便是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百裏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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