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嶠原本滿腔士氣,聞得柴心柔的話後頓時有些萎了,他用胳膊杵著臉問:“哎呀呀,你是跟若佟迴來的呀?”


    這話聽得周從燕稀奇古怪,怎麽都有些不好意思承認了。


    潘嶠見她一時間不答話,又問:“若佟呢?他跑哪兒去了,怎麽不陪著你?”


    “臻臻去學堂見方先生了,待會兒就過來接從燕妹妹。”柴心柔看得出潘嶠在盤算什麽,礙於他的身份,她也不好直接出言斷了他的心思,可楊臻既然將周從燕放在她這裏,她自然要替楊臻照顧好周從燕。


    “是嘛!”潘嶠倒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換了個姿勢倚在桌上說,“好久沒見著他了,我跟你們一起等吧,上次他迴來的時候沒見成,這迴可不許他跑了。”


    這麽講罷,他又開始與周從燕和柴心柔閑聊,周從燕到底是個大方人,來往幾句後也就沒那麽拘謹了,更何況還有潘嶠不斷地講著些有趣的事,她便更與他聊得來了。


    “真的?這麽說你肯定見過當今聖上咯?”周從燕滿眼歆羨。


    潘嶠瞧著她那滿眼星的樣子更是喜歡了,別的地方暫且不論,隻這京畿之地的官宦子弟,除了楊臻那樣幾乎不在京城待的京城人以外差不多都見過聖上。“小時候常見,聖上登基之後就見得少些了。”潘嶠說。


    周從燕禁不住各種想象那個皇城裏端坐的皇帝到底是什麽樣子。


    “周妹妹想見天顏嗎?”潘嶠笑眯眯地問。


    “沒有……”周從燕拘謹地搖頭,“我隻是覺得京城好而已。”她隻是單純的好奇而已,真見了又能怎樣?還能給她的眼睛開光不成?


    “京城有什麽好的!”潘嶠說,“糙風粗沙的,哪有江南的風水養人呀。”


    “京城才是寶地吧?”周從燕長這麽大還想過江南怎麽養人呢。


    潘嶠搖頭道:“就這鬼地方哪能養出周妹妹這麽水靈的姑娘?若是早些認識周妹妹你,我肯定早跑去江南紮根了。”


    周從燕反應了一會後噗紅了臉,她心道這人繞這麽大的彎就是為了誇她?


    柴心柔時刻替他們掐著分寸,笑道:“如今也為時不晚呀,等來日科舉過後,你可以與潘大人商量一下去江南上任呀。”


    “嫂嫂你對我的信心比我自己都大。”潘嶠笑得有些推脫,且不說潘顯道許不許他離開京城,光是能不能中舉他自己就沒底,再者他說想去江南到底隻是想去尋花問柳罷了。


    聞南煜挎著楊臻進了院,老遠瞧見他們三人後吆喝道:“潘大少爺怎麽來了?”


    周從燕直接跳起來跑到了楊臻麵前,給了他一拳小聲道:“你怎麽才來!”


    “哥,這就是舅舅說的嫂子嗎?”聞南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著周從燕問。


    “怎麽?”楊臻看他的樣子覺得好玩,“瞧你這樣怎麽感覺比我還高興?”


    “當然高興啦,你成親了以後就不會到處跑了,肯定會好好呆在家裏對不對?”聞南煜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


    周從燕也被逗樂了,她抬眼偷看哈哈大笑的楊臻,又對聞南煜說:“別聽他胡說,八字還沒撇的事呢!”


    “別呀嫂子,你可不能鬆勁兒啊,要是表哥被別人搶走了怎麽辦?”聞南煜如臨大敵。


    周從燕斜眼瞟了楊臻一眼。楊臻和她對了一眼後撇了撇嘴,曲著食指在聞南煜的腦門上敲了一下嫌棄道:“你個屁孩子懂得可真不少啊!”


    黃昏時分,楊臻送著潘嶠往太師府外走,潘嶠勾搭著楊臻的肩膀說:“你說你這是什麽好運氣吧,從前我還總嫌你成天在江湖瞎混,如今倒好了,我可算是明白你為什麽總不著家了!”


    楊臻覺得他最不該說這種話,與他相譏道:“論起瞎混,誰敢跟你比?溫柔鄉裏酒醉人,你還記得駙馬府裏的枕榻什麽滋味嗎?”


    “你看你,得了便宜還賣乖是不是?”潘嶠抬手想薅他,但又擰不過他。


    楊臻站得遠遠的,環臂抱胸笑看他。


    “不瞎扯了,”潘嶠歎氣道,“我是真羨慕你啊,能遇上這麽稀罕的女人。”


    楊臻睨他道:“潘大公子覽花無數,對你而言還有稀罕一說?”


    “沒見識了吧?不解風情了吧?你就偷著樂吧!”潘嶠越說越嫉妒。


    “怎麽,眼饞心熱了?”楊臻調戲道。


    潘嶠奇怪地笑了笑,擺手道:“潘爺我再不濟也不能打兄弟女人的主意啊!”


    潘嶠趁著機會搗了他兩下後揚了揚手離開了。


    楊臻目送著他由幾個隨從跟著出了大街,扭頭要往迴走,目之餘光卻隱約瞧見大街的另一端拐過來一輛馬車。


    馬車利利索索地停到了太師府門口,駕車的仆從把車轅上的階凳擱到車轅下,撩開車篷門簾,聞南曜走了下來。


    “迴來啦?”楊臻站在門檻上等他過來道。


    聞南曜走近些,攥著他的胳膊把他從高門檻上拎了下來,嗯了一聲和他一同往院裏走。


    “聽說你帶了個姑娘迴來?”聞南曜問。


    楊臻樂嗬嗬地應了一聲。


    “認定了?”聞南曜看他。


    楊臻唿了口氣欲迎還拒道:“畢竟是有婚約嘛。”


    “你還在乎這個?”


    楊臻與他對視一眼,嘿嘿笑了許久卻也不說什麽。


    “你那個南曜表哥真的好嚴肅啊!”周從燕躲在車篷裏,從門布簾縫中露出個頭說。


    如今已是十一月中旬,天明顯冷了不少,楊臻怕她凍著,所以此次迴蘇州他便趕車而行了。


    “他隻是看上去嚴肅些罷了。”楊臻扯著韁繩說。


    周從燕搖頭否定道:“不是啊,那天你去給南煜改策論功課,他前前後後問了我好多問題呢,要不是有心柔嫂嫂幫著我,我怕是要被他難為死了!”


    “表哥他都問你什麽了?”楊臻好奇。


    講道理,論起講道理,聞南曜算是滿腹經綸,楊臻覺得連宿離都比不過他。楊臻的啟蒙時期方廷和是他學問上的先生,聞南曜則是他處世上的先生。


    “問我知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討厭什麽、如果你不開心了生氣了我會怎麽辦什麽的。”周從燕嘟嘟這嘴說,“我怎麽感覺他比你爹更像你爹呀?”


    楊臻噗笑出來:“這是什麽話,作為兄長,不也正常嗎?”


    周從燕撇嘴,似是有什麽天大的遺憾一般嘀咕道:“我還從來沒想過你討厭什麽呢,還有啊,我也沒見過你生氣的樣子,這些問題我覺得我都沒迴答好。”


    “沒關係,表哥他也就是隨便問問。”楊臻說。


    周從燕不情不願,總不甘心。


    楊臻著急趕迴漢中逆元,所以並未在舟水山莊久留。周從燕將他送出山莊時戀戀不舍地問:“那你什麽時候來接我?”


    楊臻朝後院的方向指了指笑道:“梅花開的時候。”


    周從燕看著他,在心中盤算了一下時間,勉強接受了。她從背後鼓鼓囊囊的腰包中掏出那半塊夜牙璽塞給他說:“拿著,就當是信物吧。”


    “這是你爹的東西,你還是拿迴去還給你爹吧。”楊臻想推迴去。


    “我問過我爹了,他說既然我喜歡就給我了,所以,反正是我的東西,我說給你了那就是你的了。”周從燕使勁一懟把夜牙璽塞進了他懷裏。


    “好吧。”楊臻揉了揉被硌得生疼的肚皮,歎了口氣收下了。


    “給我記好了,等那棵老梅樹開花了你要是沒來的話,你就完蛋了!”周從燕朝他瞪眼。


    “好好好,謹遵大小姐教誨。”楊臻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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