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別涮我了,我再也不去跟他們瞎折騰了。”赫連環臉上的嫌棄簡直無處堆放。


    “緣分未到,不必強求,上點平常心就好,倒也不必太抵觸什麽。”楊臻難得一本正經地講道理。


    赫連環點頭,這也算是她這些日子裏聽著最不難受的話了。


    周從燕進門之後就和秋甜兒溜兔子去了,幾圈下來二人嫌院子小,便由蔣固寧領著去尋寬敞地了。


    郎知歸看著楊臻身後的楊青,畢竟多年未見,都有些認不出來了:“這是楊青嗎?”


    楊臻沒打算讓他以真麵目示人,便順水推舟道:“對,我爹不放心我一個人,這不前些日子剛把他派過來。”


    郎知歸聽著覺得有點窘,雖說都知道大將軍疼兒子,但也不至於行走江湖的時候再派個拖油瓶來,不過小師叔既然這麽說了那就一定是這樣——不是也是。“那讓楊青和小師叔你住一起?”郎知歸問。


    楊臻點頭:“你安排就好。”


    “好,待會兒我跟大師兄說一聲。”郎知歸說。


    大師兄係七賢之首張閣序,如今已有家室,家中的小女兒已經會自己拿著銅板到街上買糖了。如今的逆元之事,隻要秋清明和另兩位師叔不開口,基本上都是張閣序打理。


    “撫江侯府的人在哪兒?”楊臻問。


    郎知歸指了指院子西南角的幾間房,說:“撫江侯府隻來了四個人,侯爺扈堅良,兩個年輕些的捕快,還有……”


    楊臻數算了一下如今撫江侯府裏能叫得上名來的,說:“烏顯煬?”


    實在是不幸,隻有他。


    郎知歸麵色不太太平地點頭:“雖然知道毒尊不會到賽場上摻和,但想起跟他住在一個院兒就有些……”


    也不怪郎知歸犯怵,烏顯煬是當年侯府五位奇子中至今僅存的一個。他少年時是五毒宗的試藥體,說是試藥體,實際上就是拿來試毒的,這人體製特殊,被五毒宗糟蹋了數年非但沒死反而熬成了血肉自帶劇毒的稀罕本事,據說從前撫江侯府的“奇子”還在培養挑選階段時,有個倒黴的人傷了烏顯煬不慎沾上了烏顯煬的血,竟然當場一命嗚唿。


    如今江湖人稱烏顯煬為“黑羽毒尊”,關於長相怎麽說的都有,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毒尊走到哪裏都有一隻獨腳烏鴉如影隨形。


    “三師兄你怕什麽!”從北麵的房間裏走出來一個長臉青年,緊隨其後的還有個麵相年輕卻一身長者風範的男人。


    二人齊刷刷地朝楊臻拱手問好。


    “大哥六哥過來坐。”楊臻對二人招手。


    長臉青年趴到楊臻肩上說:“五毒宗什麽時候贏過藥師穀?有小師叔在還怕他?”


    此人是七賢第六常成嶺,身長手長臉長,能長不能長的,都比常人長。


    “剛到之時已經去拜訪過了,門主師公的意思是敬而遠之,少些來往。”長者風十足的青年男人板板整整地說。


    七賢之首張閣序便是此人,他生的不算白淨,不過也不至於像梁奉一那般黝黑,頂多也就算是銅色。早以成家的他出門入室都戴著一根錦雲形狀的黑玉發簪,有點像個道人,不過因是張夫人相贈的定情之物,張閣序也不在乎戴上之後像什麽。


    “替我躲著點那位扈侯爺,我現在沒什麽想跟他說的。”楊臻說。太師府的事他尚未查清,自然沒必要去和扈堅良接頭交換情報什麽的。


    “呃……”常成嶺笑得愛莫能助,“小師叔,那位侯爺已經口頭問候過你好幾迴了,我聽他那意思好像對抓捕劍魁這事兒挺為難的。”


    楊臻翻白眼,戲謔地笑了笑。他看了看楊青,說起來這主意還是他出的呢。如今他倒是知道嵬名峴無辜了,可扈堅良卻給委屈壞了。如此看來,扈堅良找他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不至於啊,他隻是隨便提一嘴,真正拿主意的還得是兵部和刑部,幹他甚事?


    “說到底,他們就是來查案的,真要問話咱們也得配合,雖說如今的撫江侯氣短勢虛,不過好歹也是官家人,得哄好。”楊臻這話陰陽怪氣,若是侯府的人在場聽了去,恐怕會想鑽地縫。


    張閣序和郎知歸點頭。


    秋清明和任去來到了年紀,總是能偷閑就享清福,最能操心的俞致同在漢中老巢看家,楊臻雖擔著師叔的名頭,但不到大軍壓境時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二世祖。出門在外時,張閣序主事、郎知歸打下,有什麽事囑咐給他倆基本上沒問題。


    “得了,先這樣,我去瞧瞧師父他們,三哥你領著青青去安排吧,讓他自己收拾就行。”楊臻也不管楊青情不情願,擱下話後便和張閣序一起離開了。


    項東衢和顧慕之歸隊後先去門中師長那裏報道了。


    昆侖派如今的掌門是方通淮,是前任掌門荊維義的最得意的弟子,跟梁奉一是同輩,但武學成就上卻遠超諸位同輩,起碼這一輩就當上掌門的真不多。方通淮一身本事,曾經也是個可以和撫江侯府正麵杠本事的人物——當年他與秋逸興聯手與侯府五子其三大戰一整個晝夜,最後以平手終結。也是為著方通淮和秋逸興的交情深厚,昆侖和逆元的關係也是陽春三月好多年。如今方通淮的不惑之年過了大半,又做了掌門,也算老老實實地落在雪域之地了。方通淮門下有三個弟子,正是季風輕、項東衢、顧慕之。


    “師父,弟子無能,沒能幫襯崆峒……”項東衢幹脆地跪在了方通淮麵前。


    “事發突然,你真想做什麽也無濟於事。”方通淮端坐在木椅上看著他。


    崆峒的事根本瞞不住,再者如今他們自己也不想瞞了,自然是迅速傳遍了江湖的每個角落。昆侖與崆峒雖是同根,但卻沒有什麽過命的交情,老好人門派通常是和誰都過得去,但和誰都不會如膠似漆,施行遠和秋清明的關係好,但那也隻限於他們二人的交情。當初方通淮得知施行遠出事去崆峒看望純粹是路過,順便哀悼一下,讓季風輕幾個留在那裏幫忙照應已經很夠意思了。


    “我聽說與你們同行的還有楊臻?”方通淮看了看站在季風輕旁邊的顧慕之。


    承賢山莊雖然大得像開玩笑一樣,但卻也像沒牆一樣,但凡有點什麽事,隻要被風聞到,就能立馬傳遍這座“城”。


    顧慕之點了點頭。


    方通淮朝項東衢招了招手,項東衢也就站起來了,他道:“若佟當時正好在平涼,便一同去了。”


    “可曾聽他說過秋逸興的情況?”方通淮往椅背上靠了靠。


    其實,剛到承賢山莊時他就已經領著季風輕去跟逆元的秋清明等人挨個碰過麵了,那時他也早已問過同樣的問題了,隻不過得到的答案一如這十幾年來收獲的答複一樣,實在讓他善罷不能甘休。他不知道秋清明等人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在等待著秋逸興醒過來,不過他自己為這個沉睡的朋友可真是望穿秋水操碎心了。


    他雖然不是逆元中人,但也知道楊臻是林年愛的寶貝疙瘩,也總寄希望於這個小家夥能給自己一個不一樣的答複。


    項東衢低了頭,“在崆峒之時諸事連起,弟子未能與若佟談起此事……”


    為著嵬名峴的事,他把自己師父的心頭大事都給忘了。項東衢總覺得方通淮的牽掛壓根不是什麽將昆侖發揚壯大,而是他那在漢中已經橫躺了近二十年的歃血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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