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厚的門生還真不少,等待的這一下午,前來臨江閣拜訪的儒士絡繹不絕,絕大多數都是權貴階級,在江南都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縱使宋澈家財萬貫,然在這些儒士眼中,也是俗人一個,更莫說是一群“不入流”的女流之輩了。


    漸漸,天色入夜,明月初升。


    “劉探花,老夫已寬限至夜晚,這會兒你們的詩性該大發了吧?”曾厚高聲問道。


    滿堂儒生,皆等詩來。


    “那麽,晚生便獻醜了。”劉心楠走到圍欄邊,翹首望月,深吸一口氣,沉默片刻,淡淡吟唱:“此詩名為《春江花月夜》。”


    不錯,正是孤篇壓全唐的千古名詩《春江花月夜》,也隻有這首詩能夠戰無不勝了。


    “嗬……橫廳豎廳都像是青樓歌妓才會唱的小曲兒。”不少人一聽詩名,便出聲嘲諷。


    南宮月冷聲訓斥:“呱噪什麽?洗耳恭聽便是,保證讓你們大吃一驚。”


    劉心楠便念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


    不論是意境,神韻,這首《春江花月夜》都冠絕天下,最後那“碣石瀟湘無限路”正扣應了“瀟湘書院”主題,讓聽者如癡如醉,醒悟後大慰平生!


    曾厚緊緊攥著拳頭,這詩可能他一輩子都作不出來。


    整座臨江閣鴉雀無聲片刻後,柳伯庸輕咳了兩聲,走到曾厚與靈隱書院眾儒士麵前施了個禮,歎道:


    “老師,這一局,是瀟湘書院勝了。”


    “不可能!”曾厚震怒,“老夫不信她一個黃毛丫頭能做出如此絕妙的詩句,她定是抄襲了某名家名篇!”


    劉心楠卻沒有說話,她的確作不出此詩,所以沒資格談論。


    一整天都未曾說話的宋澈緩緩從席位站起,大言道:“若此詩乃名家名篇,早已流傳天下,各位都是讀書人,怎能不知花落誰家呢?”


    這個時代,當沒有張若虛,張大才先生。


    “老夫不服,重新比過——”


    “夠了。”


    宋澈冷聲駁斥,掃視眾儒生道:“我會答應與貴書院比試,並非要贏你們,而是想讓天下讀書人知道,女人同樣不輸男人,同樣有受教育的權利;


    我也告訴你們一句,哪怕今日瀟湘書院輸了,它也會照常開學,你們管不了,也沒資格來管。”


    “狂妄之徒!”


    “狂妄?”宋澈哈哈大笑,“有資本自然可以狂妄!”他又瞥向柳伯庸,冷冷一句:“柳大人,你為何不告訴他,當今皇帝是我過命兄弟這件事?”


    柳伯庸擦了擦額間滲出的冷汗,無奈麵對的曾厚等眾儒,“老師,曹院長,宋老板絕非普通商人,乃是大梁之無雙國士,今日你們賞析了一下午的《臨江閣序》便是出自於他手啊!”


    曾厚漲得麵頰通紅,可又不知如何反駁。


    “走吧,迴家吃完飯,肚子都餓了。”


    宋澈招唿了聲,大袖一甩,帶著眾家眷走下臨江閣。


    ……


    瀟湘書院勝過靈隱書院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杭州城,乃至於大江南北。


    第二日,原本無人問津的書院前猶如早市,不論是普通還是權貴都將自家女兒送來報名入學。


    起初限定的三百名額,擴充到了五百名,南宮月她們這些女老師,可算是有的忙活了。


    宋澈似乎又完成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沒羞沒躁。


    時間一晃,已是五月份,濃濃的夏日氣息籠罩著杭州城,距錦繡大會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不少外地的繡娘團隊也陸續抵達杭州,其中便包括以秦懷玉與宋玲兒的十八家湘繡。


    蘇繡,蜀繡,湘繡,粵繡,廣繡,魯繡,京繡……來自五湖四海的繡娘團隊,預計超過一百五十家!


    杭州城,可熱鬧咯!


    沈文君,卻犯了難!


    “夫君,夫君,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嘛,僅是咱江南蘇繡便來有八十多家呢!”


    原本錦繡大會在成都,中原過去要經過蜀地,山路崎嶇不好走,如今開在四通八達的江南杭州,有兩把刷子的繡娘自然而然便都來了。


    “人多了難道不好麽?正說明我大梁風華,山河錦繡,盛世太平啊。”


    “可……可是我當初誇下海口,凡來參加錦繡大會的繡娘,食宿全由我們家包了,哪裏知道會來這麽多人?”沈文君歎道:“倒不是在乎這點食宿費,更怕是人多了,招待不周呢,畢竟咱是第一次創辦如此盛會嘛;


    還有啊,這麽多人一起競逐,就算咱蘇繡能拔得頭籌,怕也會被人嚼舌根,說些什麽有內幕的話。”


    宋澈笑道:“誰叫宋夫人當初這般豪橫的,自己誇下的海口,含著淚也得兌現。”


    “你!”


    沈文君瞪眼睛,撒手一哼,“我找羽兒告狀去,說他爹欺負他娘。”


    “哎哎哎,你別有事就拿咱兒子做擋箭牌啊,我這為人父親的光輝形象都要被你糟踐壞了。”


    宋澈將她拽迴了懷中,安慰道:“好啦好啦,不就是食宿問題麽?咱杭州城內這麽多家酒樓客棧,我賣他們個麵子,承諾給他們打打廣告,讓他們來冠名與讚助錦繡大會,食宿給些折扣,大家一起雙贏,問題不就解決了麽?


    還有啊,兩百多家錦繡,隻設置一個獎項肯定不夠,咱不妨將名次多設幾個,比方說一等獎有三名,二等獎七名,三等獎十五名,另外再評選個什麽最佳新人獎,最具潛力獎,最佳意境獎之類之類,問題不就又解決了麽?”


    沈文君聽完,愁容頓消,笑顏道:“敢情好,敢情好!”


    “今後可不能再在羽兒麵前損他爹我了,你要告訴他,他爹是個威猛無畏的男子漢!”


    “你分明是細才對……”


    嗯?


    這可就過分了。


    宋澈一把抱起嬌妻,便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老爺,老爺!不好啦,不好啦……”


    家丁阿坤騎著腳踏車,急匆匆跑來喊,可一見老爺夫人你儂我儂,趕忙捂住了眼睛。


    雙手離開車龍頭不得摔?


    “哎喲!”


    他一頭栽進了溝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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