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兒,你這任性的脾氣何時能改改?涼州不是玩耍的地方,趁商隊還未走遠,你趕快給我迴長安去!”


    “姐夫,你就帶我去嘛,我保證不給你添亂,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我已給爹娘他們留了書信,這次不是偷跑出來的。”


    柳湘兒拽著宋澈衣袖,睜著懇求的大眼睛,“你這次若帶上我,我便將那天晚上的事忘了……”


    “宋老板,難得柳姑娘對經商這麽感興趣,您就帶上她一起吧,她與迪娜年紀相仿,正好一路上搭個伴兒。”唐虎鹿在一旁出聲勸道。


    宋澈心裏暗罵,你他娘的還好意思勸人,你女兒我都不想一起帶去。


    如今已離開長安一日之久,若將她送迴去,還得派人護送,且以這丫頭的性格,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待在長安。


    宋澈長歎一口氣,終於是點了點頭。


    柳湘兒歡唿雀躍,蹬著車轅,爬上貨車頂,“去西域咯,去西域咯……”


    但願此途,也能如她這般,天真無邪吧。


    “繼續出發!”


    ……


    商隊沿著官道,一路向西北行進,過鳳翔、渭州、蘭州,渡過洛河、渭水、黃河,跨過黃土高原,全程一千八百多裏路,用時一個半月,終於抵達西北最重要的經濟命脈,河西走廊。


    幾乎所有人都黑了一圈兒,除五月份熱情的太陽,還有來不及清洗的風塵。


    這一個半月來,宋澈總共就洗了三迴澡,邋遢習慣了,人也變得不講究了。


    倒是這群女劍侍們,寧願渴得嗓子發幹,也要將水儲備下來,每夜必敷一道白玉膏。


    “姐夫,我們還有多久才到西涼城啊?”


    柳湘兒盤坐在貨車上,雙手托著腮幫子,麵對一望無際的黃土,已然沒了當初的興奮。


    “快了快了,咱們已進入涼州地界,最多不過兩三日便可抵達西涼城。”


    涼州,顧名思義便是荒涼、野蠻之地,左邊的戈壁與沙漠代表“荒”,右邊的大草原代表“涼”,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則代表“野蠻”。


    而正是因為這裏常年戰亂,荒涼野蠻,許多犯了事的歹徒,都會來此避難。


    官府與軍隊,思的是如何守護邊疆,對於這片土地上的罪犯,無暇去管,也管不了。


    “站住!別跑!追啊!”


    七八個拿著砍刀的漢子,正追著個披頭散發的男人瘋砍。


    商隊自行避讓。對於此事,見多了便也不奇怪了。


    涼州罪犯實在太多,官府無力管轄,便隻能張貼告示懸賞,一顆強盜的腦袋,往往能值上百兩銀子,久而久之,便衍生出了一大批賞金獵人。


    說他們是賞金獵人,倒不如更像是歹徒。他們走在路上,一邊比對畫像,一邊確認目標,若是有倒黴的路人,長得與畫上通緝犯相似,多半便會被亂刀砍死,隨後割下首級到官府領賞。


    “喂,走商的,你先別過來,免得濺了你們一身血!”


    這幫賞金獵人雖看起來窮兇極惡,卻十分講道義,除了熱衷於砍人換錢外,從來不會冒犯過路的商人。


    宋澈暫時叫停商隊,等他們砍完後再行。


    見那七八個賞金獵人,追上披頭散發的男人,並將他團團包圍在大道中央。


    “馬匪小子,我看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官府說抓活的賞金三百兩,死的隻給二百兩,反正今兒個你也跑不掉了,不妨送兄弟們一場富貴如何?”獵人頭子舉著刀發話。


    男人的臉雖被亂發遮蓋,眼神卻十分淩厲,麵對被圍攻的局麵,絲毫也不慌亂。他穿著皮子衣裳,裝束看起來並不像是梁人。


    涼州地處邊界,梁人,羌人,胡人,雜七雜八的人都有,偷,蒙,拐,騙,搶,劫,走私,多如牛毛。


    “你們認錯人了,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路人,不是什麽馬匪!”男人極力辯解。


    獵人頭子舉起畫像,與男人迴來比對著。


    宋澈用望遠鏡,也好奇瞄了一眼那畫像,簡直畫得跟個鬼一樣,除了披頭散發與和男人相同,其它方便絲毫不沾邊,估計畫這畫像之人,也沒見過馬匪的真正模樣吧?


    被圍攻的男人,若今早出門梳梳頭,絕對不會被人砍。


    “你他娘的休要狡辯,你與這畫像一模一樣,你就是馬匪!”獵人頭子將畫像往懷裏一揣,又道:“二百兩便二百兩吧,兄弟們好久都沒開張了,今日圖個開門紅!”


    “砍死他!”


    賞金獵人蜂擁而上。他們除了粗狂些,似乎也沒什麽太好的武藝,隻將人亂刀砍死便算數。


    那男人卻不同了,麵對一柄柄砍刀,閃躲得遊刃有餘,甚至還能用拳頭反打幾個。


    但雙拳難敵四手,男人還是落了下風,最終被踹倒在地,眼見便要被亂刀砍死——


    “啪!”


    一聲槍響,驚破天空。


    賞金獵人們的刀戛然而止,紛紛迴頭看向那打槍之人。


    宋澈吹了吹硝煙,笑著走上前道:“各位兄弟,砍錯啦,砍錯啦……”


    獵人頭子瞪眼睛:“走商的,你想搶活兒啊?”


    “不不不,”宋澈搖頭解釋道:“這人不是馬匪,就算你們將他砍死,也領不到賞錢的。真正的馬匪,早在昨日便被人給砍死啦!”


    “什麽!”


    獵人頭子上前便拎住宋澈的衣領,噴唾沫道:“你如何知道他被砍死的?他被誰砍死的!?”


    宋澈捂著鼻子,擋住那口臭,說道:“我的商隊從南到北隻走這一條路,沿途見到好幾夥賞金獵人都在找馬匪,其中有個身高七尺半,長得相當壯實,留著大絡腮胡,哦對了,他臉上好像還有些麻子,就是他將馬匪砍死的,我親眼所見,千真萬確!”


    七尺半是普通身高。


    長得壯也比比皆是。


    西北男人都留胡子。


    長期飽受風塵,皮膚肯定不好。


    粗糙的地方,幹粗糙的事,撒粗糙的謊,騙粗糙的人。


    獵人頭子擠著眉毛,陷入思索,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他媽拉個巴子,肯定是王二麻子這王八羔子搶了老子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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