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官差押著三名年紀在二十至三十之間的壯漢來到慈音寺。


    “狗官!士可殺不可辱!砍頭掉腦袋老子不怕,你要拿老子來種天花,老子死也不會放過你!”


    他們的反抗情緒相當強烈。


    “少說廢話,若實驗成功,你們便是江南百姓的救命恩人,到時不但免了你的砍頭罪,還會為你們適當減刑!”


    柳伯庸動了動手指,官差將三名海盜摁在凳子上,蒙頭蓋臉,捆好手腳,叫他們不得動彈。


    蹇賽仙按照宋澈所給的方法,


    先用酒精為銀針與銀刀消毒,依次在三名海盜手臂上割開一條小口,隨即,用銀針紮破奶牛乳房上的痘疹,擠出痘汁膿液,塗抹在海盜手臂傷口上,最後用紗布包紮。


    接著,將三名海盜分間單獨關押,一日三餐不能斷,每日觀察其創口。


    十日之後,第一名海盜手臂上的牛痘結疤,接著第十一日,第十三日,另兩名海盜同樣自愈,


    半個月後,按照實驗的第二步,蹇賽仙將天花皰疹汁液,接種到三名海盜手臂上,


    接著又觀察了三日,三名海盜能吃能睡,能跑能跳,絲毫沒有天花病人的特征。


    以牛痘催生抗體,從而免疫天花病毒,此實驗大獲成功!


    臨安府當即便飼養了一大批奶牛,將天花病毒接至奶牛身上,讓它們長出牛痘,提取痘液,號召杭州城所有老百姓接種預防。


    很快,牛痘預防天花之事傳遍了大江南北,令人聞風色變的天花病,短短一個月不到便被徹底消滅。


    隨著“預防針”的普及,江南也逐漸恢複著生機。


    宋澈起先還擔心,這場瘟疫會影響展銷會,事實卻出乎意料,經此天災後,人們仿佛將憋在心頭的那口氣都吐出了出來,報複性消費屢見不鮮,展銷會更加熱鬧了。


    大疫被消除後,徐州捷報也接踵而至。


    第戎在一個月內,發動了三次大規模攻城,每次都以慘敗收場。結果如宋澈所料,第戎後勤補給不足,全線往後撤軍,退入東、西、北三京駐防,依舊控製著中原,河東,河北三路。


    戰事告捷,禦駕親征的皇帝迴到金陵,重新整理朝綱,致力恢複經濟,動蕩了大半年的大梁王朝,終於迎來了喘息的機會。


    七月初,夏日漸去,初秋時節。


    “公主!我的公主在哪裏!”


    薑雲天下了馬,如一頭猛牛般,“橫衝直撞”入宋府,想著接走他那心心念念的公主。


    “哎,你接種牛痘了麽?便隨意進入別人家裏?”作為管家的林玥,伸手將他攔了下來。


    如今,人們見麵的口頭禪,第一句便是問:“你接種牛痘了麽?”


    “牛痘?”


    薑雲天撓了撓頭,“我從小到大便不知何為生病,接種那玩意兒幹嘛?”


    “呃……”


    “薑將軍!”


    趙沁奮不顧身般,飛撲投入薑雲天懷抱。


    自去年北京一別,這對璧人已有大半年未曾相見,魂牽夢繞的重逢,相擁得如膠似漆,曖昧盈滿了宋府。


    “薑兄。”


    宋澈抱著一對兒女,帶著一家妻妾,笑迎友人。


    “哦喲,不得了,不得了!”


    薑雲天連連感歎,上前來揪了揪女兒的臉蛋兒,大讚道:“不錯不錯,我的兒媳婦長得可真標致!”


    寧葉紅卻拍開他的手,“指腹為婚,好歹也先大個肚子不是?”


    薑雲天斜了一眼公主,笑道:“這種事對於我而言,不是輕而易舉麽?”


    “沒正經!”趙沁瞪還他一眼,“我卻覺得女兒更加可愛,我要生也是生女兒。”


    “哎,公主說得對,今後生個女兒,給我做兒媳婦,”宋澈笑著嘬了一口捧在左手兒子,問道:“琦兒,你說是不是呀?”


    小兒呀呀學語,似答應了這樁親事。


    “嗬嗬嗬……”


    “好啦,菜都快涼了,薑將軍一路舟車勞頓,快快屋裏坐。”


    “今日,定要與宋兄多飲幾杯。”


    美滿。


    ……


    飯後。


    宋澈與薑雲天遊園卻話。


    “廖兄……哦不,如今該稱唿他為皇帝陛下。他準備在八月十五中秋節與皇後完婚,特地派我來通知你一聲,定要如期到場。”薑雲天告知。


    八月十五麽?


    宋澈瞧著院中,漸漸由青轉黃的樹葉,心中不由感慨萬千,人間真是留不住,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中秋了。


    宋澈嗯了一聲,問道:“徐州那邊穩定了麽?”


    薑雲天說道:“幾十門火炮往城牆上一放,任由第戎鐵騎再勇猛,也進不得城門半步,再者有史濤與鮑大友他們鎮守徐州,山河無恙矣。”


    “你呢?廖兄……哦不,皇帝陛下,封了你個什麽大官兒?”宋澈笑著問道。


    薑雲天抿了抿嘴唇,“其實吧,我這人並不太在意功名利祿,何況我已有公主,憑這‘天下第一贅婿’的名頭,便高過眾人臣了,”


    他頓了頓,才道:“鎮國大將軍,封永軍侯,留京任職。”


    宋澈卻眉頭一皺,一品國婿,拜將封侯,確實位極人臣,可留京任職豈不是解去兵權了?


    他道:“既然留在京師,再怎麽也該兼任個禁軍統帥才對。”


    “害,別提了!”


    “哦?”


    “韓董你知道吧?就是陛下將要迎娶的皇後他爹,壽春府的老經略。陛下還未班師迴朝,他便率十萬無為軍在金陵占坑了,如今禁軍兵權,全掌握在他大兒子韓宇手中,”


    薑雲天罵道:“這老狐狸,女兒當皇後,自己當國丈,兒子統帥禁軍……他是想將韓家的勢力插遍整個新朝!”


    這並不奇怪。甚至可以說是必然。


    一個沒有黨羽的王朝反倒是不完整的,隻要韓董沒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想法便行了。


    隻是,


    “賀秋可有拜相?”宋澈問道。


    薑雲天點點頭,“明日我迴金陵時,路過蘇州後將他一並接去任職,”


    他又問:“宰相是他,又如何?”


    宋澈望著天外,意味深長道:“國丈韓董,宰相賀秋,樞密使高琛。一個新秩序。一個新格局。”


    他又問薑雲天:“薑兄,若讓你選擇站隊,你會站在哪一邊?要認真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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