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大街喧囂。


    “真沒想到啊,治病救人的大夫,竟幹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奸夫淫婦,下地獄去吧!”


    臭雞蛋,爛菜葉,各類糞便,通通砸向遊街示眾的張桐與賀梅。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活該!


    翁叔同是個辦事兒之人,當夜便將奸夫淫婦抓捕歸案,雙雙判處遊街三日,斬首示眾。


    江洋大盜“刀疤臉”畫像,也被拓印無數份,發至各路、州、縣、鎮張貼。


    還送了五百兩銀子,美曰其名:“白大人,此去西南路途遙遠,銀子多多益善,全當下官個人資助。”


    賄賂本官?


    甚好甚好!


    一切瑣事解決,繼續起程上路。


    走出江陵城,才不過十裏長亭,馬車便被幾名老者,攜家眷跪在路中央攔下。


    為首之人,正是先前在鄂州城白鶴樓中有過一麵之緣,醫藥世家之主,奸夫張桐的父親,在兩湖之地享有一定聲譽的神醫張天陽。


    “白大人,開恩呐!”


    張家人齊齊哀嚎討饒。


    宋澈撩開車簾,透過縫隙瞥了眼,眉頭不禁一皺,心裏暗罵:定是翁叔同這老狐狸給他們支的招兒。


    林玥將腦袋探入車內,“他們讓你開恩。”


    宋澈撇了撇嘴,“我又不是聾子。”


    “那你開不開恩,你不開恩,他們就不開道,要我從他們身上碾過去麽?”林玥問道。


    沈文君這時來說:“張家世代治病救人,口碑還是不錯的,張桐雖萬死不辭,可賀梅已有三個月身孕……唉,此事,或可變通。”


    “嗯……要不是世家治病救人,積了不少功德,此次定不饒恕。”


    宋澈便對攔路的張天陽道:


    “那我就跟你們做筆生意吧——從現在開始,凡窮人來你們張家看病皆免費,若能做到,張桐與賀梅便可免除死罪,濟春堂也可延續下去。”


    “我張天陽帶著家眷在此立誓,從今往後不收取窮人一分金銀,若違背誓言,甘願家破人亡!”


    “不用你發誓,我會時不時派人暗訪,你自己掂量著便是。”


    宋澈又寫了封告治府書信交給張天陽作為憑證。


    張家人感激涕零,挪至道旁拜謝相送。


    不殺兩個人,卻能拯救千千萬萬的窮苦人,這筆買賣很劃算。


    ……


    ……


    “傳說啊!


    在湘西民間,流傳一種古老秘術,名為‘湘西趕屍術’,其目的是為了將客死異鄉,或被斬首的罪犯屍體帶迴家鄉入土為安;


    趕屍的道士名為‘趕屍匠’,他們不管什麽天氣,都要穿草鞋與青布長衫,腰間係黑色腰帶,頭戴青布帽,手執銅鑼法鈴,腰裏揣滿黃符!


    趕屍匠會用法術,將死屍依次排列身後,由自己帶路,卻不打燈籠,他們晝伏夜出,趕屍時,一邊敲打陰鑼,一邊搖晃攝魂鈴鐺,一邊高聲呐喊‘湘西趕屍,生人迴避’!


    傳聞啊,若看見趕屍隊,不迴避的生人,輕則生病,重則一命嗚唿呐!”


    “啊……好恐怖!好恐怖!”


    琴若緊緊抱著沈文君,被宋澈講述的故事,嚇得一愣一愣。


    沈文君挺起胸脯:“哼,這世上怎可能會有僵屍?我是一點兒也不怕的。”


    宋澈壓低嗓音,陰測測道:“既然你膽子這麽大,我再給你們講講關於湘西另外兩個邪說,落花洞女與……蠱女!”


    她打了個激靈,原形畢露,“我……我才不聽呢,都是些民間杜撰,子虛烏有的傳說,荒唐至極!”


    “那晚上去茅房時,可千萬推搡我,撒嬌地說,宋郎,夫君,老公,陪我一起去嘛,我一個人害怕。”


    “你放心,我才不會對你撒嬌呢,你要不肯陪我去,我就將你敲成菩薩腦殼,阿彌陀佛!”


    “哎,說著如此驚悚,這世上真有‘湘西趕屍’這一說麽?”琴若好奇問道。


    宋澈不再開玩笑,免得晚上真有人睡不著覺,他道:


    “有,肯定有,但絕不像傳說那般邪乎,所謂的‘趕屍’,其實不過運屍罷了,人死之後,屍體僵硬,哪兒還能活動啊?


    至於那些趕屍匠,也可將他們理解為‘押送屍體的鏢師’,他們利用高超的防腐技巧,讓客死異鄉的屍體不爛,以好運送迴去安葬;


    被防腐的屍體,模樣肯定不好看,且這種活計,在常人眼中十分晦氣,所以趕屍匠們選擇在黑夜進行,不打擾民生;


    習俗,流言,傳說,種種因素影響之下,湘西趕屍便誕生了。”


    除古代傳說,湘西趕屍現代也有很多說法,其中最普遍的,不法之徒利用人們的恐懼與敬畏,表麵趕屍實則走私。


    但話又說迴來,自打宋澈見過這些武林高手,飛簷走壁,斬出劍氣之後,在這個位麵的世界裏,一切光怪陸離,他都持保留意見。


    眼下已是四月二十六,行走兩日,出江陵地界,至湘西澧州。


    澧州的官道明顯要狹窄破爛許多,到處都坑坑窪窪,稍不注意車輪便會陷進去。


    往來澧州的商旅也大幅度減少,一是因為此地商機寥寥,二是因為有苗人聚居。


    自打進入澧州,路上不少有頭裹布帕的苗人,男女個子都不高,且十分消瘦,背著打滿豬草的背簍匆匆趕路,也從來不在道旁的茶攤兒、涼亭歇腳,


    像遇到宋澈他們這樣的馬車經過,苗人會主動站在道旁避讓,低著頭不敢直視,有孩子的還會藏在大人身後,眼神中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從先前與翁叔同的交談中,令宋澈最深刻的獨有幾個詞匯:


    蠻夷,賤奴,馴化。


    似乎在所有朝廷命官眼中,苗人生來便是野蠻不馴,生有反骨的賤奴,就該屠殺與打壓。


    當官兒的帶頭種族歧視,平民老百姓哪裏能學好?


    封建王朝啊,真是處處都透露血淚與荒唐!


    “再加把子力氣啊,你們一個個都沒吃飯麽?”


    “嘿咻,嘿咻……”


    突然,馬車外傳來一聲訓斥。


    宋澈開窗尋聲探去,見前方不遠,道路中間陷了輛牛車,幾個布衣苗人正幫著將車輪從坑裏推出。


    一個身材臃腫,頗顯富貴的中年人,騎在牛車上,一邊鞭策黃牛,一邊飆唾沫星子,大聲催促:


    “快點兒啊,要再推不出來,我可就不給你們力錢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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