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對肝髒不好,來,先吃個雞翅,消消氣。”


    宋澈取下兩隻雞翅,分遞給賀秋與許曉。


    賀秋盯著雞翅許久,轉而又瞪著宋澈:“你若是知曉他們幹了什麽,絕不會如此從容。”


    宋澈從容翻烤著雞翅,反正與他無關。


    “他們戳了整個漢族饒脊梁!”


    賀秋憤恨道:“就在昨夜淩晨,蘇州城與秀州城大門口,各放了一筐血淋漓的人頭,全是被倭寇禍害的老百姓,其囂張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宋澈皺了眉頭,這幫倭寇竟能無聲無息將人頭送到蘇州城外,何止是囂張,分明是挑釁。


    他輕歎:“你想讓我做什麽?我又能做得了什麽?”


    “你在七裏山剿過匪,又在杭州剿過倭,秀州與蘇州乃唇齒之交,秀州有變,蘇州也不得安寧。”


    “賀大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若看不起你,何必親自登門拜訪!”


    聽到賀秋出這話,宋澈心裏不知為何就很舒服。


    宋澈暫且不答,往雞翅上灑了一撮鹽,喃喃道:“我是個商人,總得圖點兒什麽才協…”


    賀秋嗬道:“圖下太平,圖你能往雞翅上多灑些鹽!”


    宋澈搖搖頭:“我可沒那麽偉大。”


    “你!”


    賀秋罵了一句:“奸商!”


    甩甩袖子,問道:“你想要什麽?”


    宋澈也不賣關子,道:“五百斤生鐵與兩百斤黑火藥。”


    “你瘋了麽?你可知古往今來,有多少人為了這些東西被滿門抄斬?”賀秋難以置信。


    宋澈衝他眨了眨眼睛:“所以才要過問賀大人嘛。”


    賀秋咬牙,許久許久,鬆懈歎道:“這些都是敏感之物,你萬不可做出敏感之事。”


    “大人放一百個心,我自有分寸。”


    宋澈又串了隻雞翅,笑著遞給賀秋:“嚐嚐看,別客氣。”


    賀秋很不情願地接過雞翅,啃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幾分,歎道:“但願你的點子也能與這雞翅的味道一樣不錯。”


    宋澈再取了些新鮮雞翅架上燒烤架,一邊用剪子改刀一邊問:“上海那邊有多少流寇?”


    許曉道:“他們二三十人為一群,有五六群,沿著海岸線,專門襲擾村鎮,禍害完了便跑,神出鬼沒,我們很被動。”


    “沒有艦隊吧?”宋澈又問。


    許曉搖了搖頭:“隻是一些流寇浪人,目前還沒有發現海盜船。”


    “我方兵力有多少呢?”宋澈再問。


    許曉道:“加上蘇州遣去的援軍,共有兩千五百餘人。”


    “嗯……”宋澈一遍又一遍地往雞翅上刷油,待刷到第八遍時,突然計上心頭,道:


    “老鼠偷完油便鑽進了洞,老虎再兇猛也抓不到它,何不換個思路,它們既是老鼠,我們幹脆化身成貓,與他們來一場貓鼠遊戲——


    你去告訴秀州,讓那兩千五百名將士,全部把兵甲卸了,換上更輕便的布衣與刀劍,以五十人為一組,學著倭寇在秀州沿海地區亂竄;


    每人每隊,盡量配備車馬,身上必備火流星,一旦發現倭寇,便發信號通知;


    如此大密度鋪設兵力,附近定會有友軍徘徊,一旦瞧見信號則火速趕去支援。”


    許曉卻有異議:“並非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這些流竄的倭寇,團體作戰實力並不低,五十人一隊的官兵遇上,極有可能不是他們的對手。”


    “到點子上了。”宋澈不否認道:“倭寇俱是些浪人武士,常年鬥兇鬥狠,手段殘忍,以咱江南老爺兵的戰鬥力,三打一都不一定能占據上風,因此——


    州府應該聯合起來,發布懸賞公告,號召下江湖人士,與官兵合作抗擊倭寇;


    江湖俠客我接觸過不少,其中不乏有武藝高強之人,他們的力量應當得到重用。”


    “江湖人士?”賀秋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那些遊蕩在江湖中的所謂的‘俠客’,不是罪犯便是在犯罪的道路上,召他們入伍,豈非與餓狼同行?”


    宋澈搖搖頭,“在民族大義麵前,有俠義之心者,絕不會拘泥節——殺倭寇可戴罪立功;殺倭寇可保家衛國;殺倭寇可賺取酬勞,何樂而不為?”


    他看向賀秋:“隻要官府講信義,給你們該給的,得他們該得的,這事兒便不難辦。”


    倭寇又算什麽東西呢?


    一群彈丸國的流氓,大梁一人一口唾沫便能將之淹死。


    倭寇之所以猖獗,根本原因在於官場腐敗,軍民無法一心。


    就拿揚州預謀刺殺高琛而言,有些人竟將倭寇當做了自己實現政治目的的武器,真是可恨可悲又可憐。


    “好,那便依你之計試試看。”


    賀秋將雞骨頭一吐,與許曉離開院兒。


    ……


    ……


    地變化,無窮無盡。


    永安曆十六年冬。


    大梁與西羌順利結盟,共同夾擊抗拒第戎,北方戰局得以放緩。


    又以涼河為界,割北涼與胡族求和,曆時六年的西北戰亂終於短暫平息。


    沿海倭患日漸發酵,流寇聯合海盜,侵占多數港口,其中河北,京東,淮南,閩廣四路最為嚴重。


    驅逐倭寇,迫在眉睫!


    ……


    ……


    一個月後。


    宋澈所獻“貓鼠之計”,成功驅逐秀州流寇,食鹽重新轉運,鹽價恢複如常。


    十月初十,雪。


    還未等來蘇州的第一場雪,氣便已急轉嚴寒,人們換上了厚厚的襖子,雲水坊徹底迎來生意淡季。


    空仍有太陽,卻難以壓製寒流。


    宋澈掏了掏火盆中的木炭,讓書房裏的氣溫燒得更暖一些。


    手中是本次考核通過的掌櫃名單,共兩男六女,來自外勤的老張,來自染坊的徐年,來自織坊的陳娥與王玥,來自繡房裏的黃梅與鄭娟,店麵的接待司儀林果兒,以及被宋澈從洛陽救迴,轉運使曹恬之女曹琳。


    除精挑細選的八位正副掌櫃之外,宋澈還根據考核成績,另選出了十二名骨幹店員。如此四家新店,兩名掌櫃,三名員工,有男有女,相互搭配,幹活兒不累。


    這一個月,坊間趕製了三千多件私房,宋澈生怕商品太過單調,又從杭州那邊兒的珠寶行轉運了五千罐珍珠白玉膏。


    揚州出美人,她們的錢一定更好賺。


    “咕咕咕……”窗外響起幾聲鴿鳴。


    宋澈趕緊推開窗,一陣寒風襲麵,冷得他直打哆嗦。窗台外一隻白鴿梳理著羽毛。


    “辛苦你啦。”


    宋澈將鴿子捧迴,掩上窗戶,抓把米粒兒喂食,取下它爪上信條,敞開來一瞧,有六個字:


    “轉運使已到任。”


    宋澈展顏一笑,將信條扔入火盆。


    “咵——”


    書房門突然被推開。


    沈文君晃著一封請帖急匆匆:“家有喜事,家有喜事!咱那不成才的堂哥終於要成親啦。”


    沈方其實早已與宋澈自己將在年底前成親。宋澈淡笑著問:“婚期何夕?”


    沈文君道:“十月二十一日,還有十一。咱開新店的貨物也籌備得差不多了,何不早早起程?”


    此去揚州……麵對是楊家,肯定十分兇險。


    宋澈將嬌妻摟入懷中,認真道:“文君,咱娘的肚子一比一大,你該留下來照顧她,氣又這麽冷,要不你不去?”


    沈文君噘著嘴,斬釘截鐵:“一百個不行,一千個不願,一萬個——”


    “好好好,當我沒。”


    隻將她好好嗬護便是了。


    “你就算不告訴我,我也知此次去揚州,是與楊家生死較量,”沈文君握緊宋澈的手,鏗鏘有力: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妥。”


    ……


    下午宋澈先去了王家鐵匠鋪。


    這幾兄弟,鐵錘掄得是真有力量,粗中有細,細中有粗,一百二十支火槍質量皆為上品。


    按照以往約定,十兩銀子一把,過一百隻則算二十兩,總共一千四百兩,扣除原先已給的五百兩定金,剩下九百兩尾款,宋澈給了一千兩,額外多出來的一百兩作為賞錢。


    “王鐵匠,累不累?”


    “有錢賺,不累!”


    “那繼續打造如何?一把提價至十二兩,打多少要多少。”


    “好嘞財神爺!”


    “願鐵錘的力量與你們同在!”


    鐵匠鋪一個月盈利一千五百兩,扣除生鐵材料,人工費,學徒工錢,三兄弟每月至少能獲益三百兩,這收入已超過蘇州城九成人了。


    在鐵匠鋪收完貨,宋澈又帶著州府文書,到軍營裏提取黑火藥。


    最後來到城西碼頭,租了艘客船,托劉三兒找了批可靠的幫工,將火槍,火藥,子彈,私房,白玉膏,統統搬上船去。


    晚上迴家,


    自上迴在洛陽城外落水,從現代帶過來的藥品已大部分遺失。


    電棍本來已短路損毀,好在宋澈沒有放棄,將它在米缸裏放了半個月,幹燥後又奇跡般“活”了過來。


    遠戰用火槍射擊,近戰用電棍防禦,對於他這個沒有武功的麻瓜,是不可或缺的保命與製敵的手段。


    用發電機將電棍充滿,將剩餘的十二枚火葫蘆全部帶上,手槍填充好彈藥。


    十萬兩白銀,一萬兩黃金,有錢才能有底氣——


    萬事俱備,直上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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