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沒事吧?”宋瑞安麵色愧疚擔憂道,“若您不方便說,就算了,晚輩並非非要知道。”


    知道他是誤以為因為自己話語而讓許弈想起什麽不好的事,戳到人家傷心事了,魏斂不由歎息一聲,若不是看許前輩神色如常,他怕是也要如此認為了。


    果然,許弈搖搖頭,道:“皆是命數罷了。”


    很好,很有神棍風範。


    “……”


    氣氛莫名沉默,許弈笑了一聲,他抬手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壓下了喉嚨的癢意,“其實也正與你們所來之事相關,不知各位是否有空聽我細細道來?”


    “請。”見他放下茶杯,言晚重新為他添上,意思明顯。


    許弈笑著望向她,細碎的光在眸子裏跳躍,無端帶著溫柔,“這天地四方陣是有一處由我青霄宗所鎮壓……”


    青霄宗輝煌之時,當得一句世無其二,天下宗門之首。


    宗內弟子數萬,比之如今的浮空島還要大上數倍,許弈並未見過那時的青霄宗,也隻能從先輩遺留下的書卷留影之物窺見一二。


    他笑著指了指腳下的地,“青霄宗每一島便是一脈傳承,當後繼無人時,島也就沉入海底。”


    宋瑞安的眼睛瞪大,他是想過青霄宗的輝煌曆史,但也未曾想會如此,這根本就是天下宗門都無法比較的。


    他下意識就要去看還有幾座島嶼。


    分散的零星的小島隻能算附屬島,應是一些弟子的洞府之類的小島,圍繞主島的中大型島嶼也隻有二三座罷了。


    初見時的震撼,如今看來卻是日暮西山之象,宋瑞安試圖想象青霄宗鼎盛時期那幅恢宏壯觀的景象,卻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因為超越了他的想象認知範圍。


    許弈咳了兩聲,繼續道,“或許等到隻餘主島時,青霄宗也隻是世間的一則傳說了吧。”


    他似乎隻是感歎了一句。


    “你們已見過普渡寺的淨靈陣了,也該知道此陣並非輕易就能布置,千年菩提雖也是世間罕有,更重要的是他天生佛心,琉璃無暇之體。”


    “而我青霄宗有一物名為浮屠鏡,勉與普渡寺的菩提樹相當,便用此鎮陣。”


    許弈話說的謙遜,浮屠鏡乃世間至寶,比之那株千年菩提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若單用一件至寶就能壓陣,菩提就無需用身,魂,靈全部祭上,天下至寶也並非浮屠鏡一件。


    “也全因浮屠鏡特殊,換若其他至寶,也是難以壓陣。”許弈抬手,掌心朝上,一麵幻化的圓鏡虛影呈現出來,它似乎與普通的鏡子相比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是更古樸大氣,透著一種深厚的曆史沉澱感。


    “先輩以青霄宗氣運為引,浮屠鏡為媒介,如此方才真正布下這淨靈陣。”


    青霄宗的昌盛是有目共睹的,哪怕到了如今弟子凋零的地步,他仍然被人忌憚,推崇,以至天下宗門排序他依舊能位列前茅。


    設想,若是青霄宗並未用宗門氣運壓陣,哪還有能與他並列的另外四個宗門勢力?


    許弈眼眸輕闔,手中茶杯碰與桌麵,一聲輕響,他笑:“青霄宗既然已失氣運,自然該敗落,便是收再多弟子也是無用之功,到時難免適得其反。”


    他抬頭看了言晚一眼,眼裏笑意不減:“逍遙宗所尋的也不過順心而為,順其自然?”


    他似是在問,卻並不是想讓言晚答。


    寥寥幾語就能輕易概括青霄宗所付出的,唯有青霄宗留存的宗卷,這片寧靜海麵之下沉眠已久的島嶼訴說著,或許有些沉重的故事。


    青霄宗每個弟子命中皆有一劫,這是背負的代價,使用浮屠鏡的代價,卻並未有人會因此退縮,他們信命,也不信命。


    天下蒼生,是他們心甘情願背負的責任。


    “師尊曾說我在占天卜算一途上有些許天賦。”重新斟好的的茶麵落入一朵玉蘭花,它正開至最絢爛的時刻,卻被風輕飄飄吹落,“我便學了數十載,妄圖為青霄宗窺出一道生機。”


    若是青霄宗單隻是敗落就好了,也無需太多弟子,隻要傳承不滅就足夠了。


    但他看見的,是青霄宗的氣運如同漏鬥一樣被浮屠鏡吸收,按照先輩的記載,以青霄宗的氣運應能鎮壓萬年,如今淨靈陣不正常的現象,氣運加速的流失,最多數百年就會失效。


    不過也無妨,先輩早早有了預案,隻是提前了許多光陰而已,到失效那時,青霄宗大概隻剩最後一名弟子了,也是最後一代掌門,他會出世把青霄宗的傳承和浮屠鏡的存在告訴整個捉妖界,也或許不會這樣,而是青霄宗依舊鎮壓這淨靈陣,但宗內空無一人罷了。


    這是許弈窺見的天機,知道這是青霄宗自己選擇的命運,可他不接受這命。


    他也想看看青霄宗最鼎盛時的模樣,想看主島周圍圍繞著大大小小的島嶼,浮空島完整的模樣,該是多麽恢宏壯觀。


    門中弟子數萬,會結伴除魔捉妖曆練,早修劍時會有整齊的破空聲或背誦法訣的朗誦聲,能聽見吵鬧嬉笑聲,而非隻餘空緲靜寂之音,生機寥寥的如今之景。


    若求不來,也至少讓青霄宗的傳承不絕就好,也為門中弟子求一道生機,那命中一劫讓三分死劫變為九分,渡過了還好說,渡不過便是死於非命。


    許弈拂袖,端起那落了花的茶水,俯身灑於樹下,“幸得償所願。”窺見了那道生機。


    魏斂被這信息壓的喘不過氣來,他似乎隨著許弈的話語,看見了青霄宗那沉重的曆史。


    他側身看向言晚,前輩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救世主?


    著實是令人震驚了,頭迴下山就抱上如此粗壯的金大腿。


    不論是濟和大師還是許前輩,都在前輩身上看見了變數與生機。


    許弈定定看向言晚,眸子裏浮動著跳躍的光影,淬著陽光的色彩,讓虛白的眸色染上金色。


    “許道友。”言晚喚了一聲,她露出一個笑,“若有所需,我自當盡力而為。”


    迴想起那株仍在沉睡的菩提,心下思緒翻湧,言晚腦海閃過的一道想法逐漸成型。


    她笑容不免更真摯起來,隻要有一道比天地四方淨靈陣更好的方法就能完美解決這些問題,但如何做,她還需細細思索一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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