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昌黎聞言若有所思,很快就想到令趙旭憂心忡忡的根源。


    他的心裏湧起一股煩躁,不過一瞬就被他強行壓下去。


    “我若是沒猜錯趙大人會變得很著急,甚至想要在我這裏求個主意,是因為陛下有些把控不住如今的朝堂。”


    陳昌黎這話可謂是一語激起千層浪,萬淑芳當即瞪大瞳孔看著他。


    確定他是認真的,萬淑芳下意識地屏住唿吸。


    過了好一會,她才放緩唿吸,一臉疑惑:“陛下算計這麽多不就是不想做亡國之君嗎?你和太子在西域做的事恰好擊潰了反賊徒遠洲的一些謀劃,他便覺得大景不再有滅亡之象,開始想辦法算計自己的兩個兒子把自己的皇位和權力奪迴來。”


    “從目前發生的事情來看,陛下的算計恰到好處,他也拿迴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按理說他謀劃這麽多,一定能完全掌控朝堂才對,為何你會說他掌控不了朝堂。”


    “趙旭也沒說朝堂上出了事呀,隻說陛下發了大火,他有些擔心陛下會把火氣發在他身上,這才想要找個出路。”


    萬淑芳說到出路這兩字,還生怕有獄卒走過來聽見了,特意往兩邊看了一眼。


    確定沒人,她也沒鬆口氣,反而越發把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裏。


    “那位趙大人也是出身士族,他的父親雖不在洛陽城,可他的家族有不少人在朝堂上做官。雖說官職不大,可這些人聯合起來也是不小的力量。”


    “趙大人若是有心,完全可以和這些人商量事情。他沒必要來找你,更不該在你的麵前提到太子。”


    萬淑芳懷疑趙旭別有目的,今日這一出說不定是試探。


    “趙旭雖然是趙雲輝的兒子,年紀也跟我差不多,但他之前一直生活在趙雲輝的庇佑下,且武將一直被陛下打壓著。”


    陳昌黎被萬淑芳的懷疑說愣了,隨即琢磨一番卻覺得趙旭不可能是來試探自己的。


    他要是有這樣的心思,趙雲輝怎麽可能一把年紀了還要在四皇子和皇帝之間左右權衡。


    雖說他最後還是選擇了皇帝,但他縱容四皇子的根源不就是認為四皇子很得皇帝疼愛,將來有可能跟太子爭鬥一番嘛。


    趙旭本質上是個嫉惡如仇的武將,皇帝這將近一年的舉動完全是在挑動趙旭心中的底線。


    若不是趙雲輝被派到了邊境去,趙旭說不定會鬧脾氣連官都不做了。


    “趙雲輝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怎麽做才不會讓趙旭和他一樣被陛下忌憚,所以他在教導趙旭時定是雜糅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趙旭受到他的教導,再加上他本人也清楚陛下的一些安排是怎麽迴事,他是不會為了心中的那一點猜測就來試探我的。”


    陳昌黎把自己對趙旭的想法說完,便看向萬淑芳,語氣溫柔又充滿自責:“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很有可能是因為我迴來的緣故,換一句話說你會被陛下嗬斥醫術不精都是因為我。”


    萬淑芳一聽陳昌黎這話,連忙伸手握住他,目光灼灼地道:“我跟你是夫妻,就算我的醫術真的很厲害,能夠把端王和四皇子從閻王的手裏搶過來,陛下也會找借口嗬斥我,再讓你因我求情受罰。”


    “陛下盯上的人是我。”陳昌黎感歎道,“如今陛下雖然重新坐上了皇位,可六皇子和九皇子的逃離卻告訴了文武百官一個消息,那就是陛下真的老了。”


    “他老得已經無法像之前那樣掌控所有,文武百官都有著自己的族人,更有著自己的私心,陛下想試探他們,他們又何嚐不想試探陛下?兩者相互試探,可不就得出現亂子。”


    “我想陛下在朝堂上發大火,就是發現了這些文武百官有了其他的心思,說不定還發現了這些人早就安排自己的家族子弟投靠了六皇子和九皇子。”


    說到那兩位已經逃離洛陽城的皇子,陳昌黎總覺風雨欲來,也越發能明白趙旭那份不安從何而起。


    他建議趙旭從安晴長主那裏下手,也是認為安晴長公主在這關鍵時刻帶著八皇子離開的舉動是在掩飾一些事。


    安晴長公主對皇帝夫婦恨之入骨,她連烏蘭的事都不管,就帶著假太子迴大景,這已經說明她是懷著恨意迴來的。


    為了報複皇帝夫婦,她鐵定會用盡辦法,但假太子被太上皇後揭穿,她不僅沒憤怒,還特意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奉承著皇帝夫婦,這也未免過於自信。


    讓陳昌黎覺得意外的是皇帝夫婦也沒有對她做什麽,仿佛他們早就知道安晴長公主的迴歸是為了什麽事,卻出於自己的目的對她做的一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陳昌黎最開始還以為皇帝夫婦是想利用安晴長公主摸清楚西域那邊的情況,再想辦法將反賊一網打盡,沒想到竟然會讓安晴長公主帶著八皇子離去。


    八皇子是德妃之子,德妃跟安晴長公主關係不錯,皇帝與皇後不應該想辦法阻止他們的聯合嗎?


    心裏存有一份疑慮,陳昌黎越發覺得趙旭表露出來的緊張是真的因為皇帝的一些舉措。


    可惜趙旭並沒有和他提到皇帝收迴權力後做了哪些舉措,文武百官又是怎麽表現的,為何就讓皇帝發火了?


    他們跟在皇帝的身邊多年,是對皇帝最了解的人,現在卻試圖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些小動作,怎麽感覺像是在和皇帝博弈?


    陳昌黎心念急轉,忽然想明白一些事,神情不由一凜。


    見他神色有些變化,萬淑芳擔憂地問:“你想到什麽事了?”


    陳昌黎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這些文武百官為何會讓趙旭感到不安。”


    萬淑芳有所猜測:“你剛才不是說他們在暗中支持六皇子和九皇子嗎?說不定就是他們的事暴露出來了,趙旭知道後擔心此事會牽連到他的身上,這才惶恐不安。”


    陳昌黎覺得萬淑芳所言很有道理,但想到那些文武百官的性子,他又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太大。


    “他們可都是老狐狸,哪裏可能把自己的事暴露出來?除非他們是被人出賣了,這才惹得趙旭心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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