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軒久久不言,仿若在思索陳昌黎的話。


    可他的眼神有些飄忽,顯然是沒有把陳昌黎的話聽進去。


    陳昌黎觀察入微,看了葉軒一眼便明白他在神遊太虛。


    雖說心中有所不滿,但陳昌黎並沒有把不滿表露出來。


    他耐心等待一會,才屈起手在桌麵上敲了敲。


    清脆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就如同晴天一個霹靂炸響,葉軒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他沒好氣地看一眼陳昌黎,端起茶杯喝一口才道:“我覺得現在的情況剛剛好,不需要多費心思的去琢磨如何攻破西域。”


    陳昌黎聽得眉頭一皺,臉上寫滿不讚同:“徒遠洲對大景虎視眈眈,我們雖然在周少君和林大人多年積累的幫助下占據上風,可是徒遠洲此人不容小覷,他身邊又有不少能人異士,我們若慢一步,他就會乘勝追擊,隨即把鋒利的刀刃對準大景。”


    “葉大人,你知道犬戎和赫赫嗎?這兩個國家也和徒遠洲有所交集,他們如今就盤踞在邊境時刻都對大景產生著致命的威脅。”


    “徒遠洲心狠手辣又冷心冷情,他要是私底下和這兩個國家交換消息,囑咐他們再次攻打大景,我們如今的優勢也會變成劣勢。”


    “所以我們必須加快時間把西域攻打下來,也要盡快將徒遠洲這個大逆不道的反賊抓捕,若是抓不到,也要將他的命永遠地留在西域,不能再讓他興風作浪。”


    陳昌黎字字句句都含著一份急迫,葉軒聽出來了。


    想到他和太子這幾日的行動,他略有些渾濁的眼神中透出幾分看透人心的澄澈。


    “陳昌黎,你過於急迫了。”他的語氣很冷,冷得讓陳昌黎心裏有些不舒服。


    “葉大人,你此話是何意?”陳昌黎對葉軒的想法有了一些猜測,麵上卻是不解地問,仿若是一點都不明白葉軒為何要這麽說自己。


    葉軒輕咳兩聲道:“我很怕你一不小心走錯了路。”


    陳昌黎一怔:“你……”


    他看著葉軒,眼裏是毫不掩飾的疑惑,可過了一會那份疑惑就變成了恍然大悟的通透。


    他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厭惡,快得讓人捕捉不住,“我不明白,葉大人,大景的局勢已經是一副岌岌可危的狀態,你為何不願意盡快結束這裏的事情趕迴大景去。”


    說到最後一個字,陳昌黎的語氣含著一份冷意,看著葉軒的眼神也變得十分冷凝。


    他不由發飆質問:“是太上皇的意思嗎?他吩咐你幫助我和太子攻破西域是假,讓你幫他得到鳳凰蠱才是真?”


    “或者說得到鳳凰蠱才是你該關注的正經事,其他的事,你根本就不在意,也不願意花心思去籌謀。”


    “那你把我和太子當成什麽了?隨時都可以拋棄犧牲的螻蟻嗎?”


    陳昌黎怒得一雙眼睛裏盡是熊熊燃燒的火,可他臉上的表情卻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


    葉軒的臉色逐漸白起來,目光卻牢牢地鎖在陳昌黎的身上,寒涼刺骨又無情,“他是陛下,你是臣子,你當……”


    “當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嗎?”陳昌黎毫不客氣地打斷葉軒,語氣極為諷刺地反問。


    葉軒專注地凝視著陳昌黎,眼底帶著一份震懾人心的審視,“陛下不會這麽狠心,你該放平心態,而不是因為過於擔心自己的家人而肆意揣度陛下的心思。”


    陳昌黎對上他的眼神心裏一陣冷寒,口中卻說:“我不曾揣度陛下,葉大人,你這麽懷疑我,未免有些小人之心。”


    “陳昌黎,我了解你,所以你別在我的麵前說謊。”葉軒的語氣裏全是歎息,像是在對陳昌黎撒謊的行徑感到無奈。


    “葉軒,你派人盯著我和太子了吧。”陳昌黎聽出他有些不依不饒的態度,當即冷下一張臉。


    “我擔心你和太子會遇到危險,這才派了幾個人去保護你們。”葉軒麵露哀傷之色,仿若在傷心陳昌黎對他的懷疑。


    把監視說成保護,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這葉軒真不愧是太上皇的心腹。


    陳昌黎心中如此感歎著,麵上不動聲色地道:“葉大人的保護著實是有些過於擔心我和太子的安危了,畢竟我和太子不是小兒,更不是癡傻愚昧之人,哪裏需要你派人保護?”


    “不過葉大人是一片好心,我不得不領了。隻是我有一個疑惑,還望葉大人不吝賜教。”


    他說著還特意向葉軒作揖,以此來表明自己的誠心誠意。


    葉軒低笑一聲:“陳昌黎,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忠君之人,所以陛下隻要對你有一丁點的不滿,你也會對他有所懷疑猜忌。”


    他這句話一出,完全就是要逼陳昌黎把真實的情緒全部爆發出來。


    陳昌黎忍了又忍,終是忍住了心頭如同海浪一樣翻湧的陰暗情緒。


    他語氣平靜,毫無絲毫譏諷之意:“在不知道爹娘的身世之前,我隻想帶我的媳婦和兒女們去京城享受我拿命換來的榮華富貴。”


    “我從未想過在邊境立功也被陛下認可的我……”


    他把話說到這,聲音停頓了一會,隨即若無其事地往下說。


    “我沒想過在我決定去京城並啟程的那一刻,京城中就有人想要殺我,當我帶著媳婦和兒女到了京城後,被陛下寵愛的皇子竟不把我當一迴事,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買兇刺殺我。”


    “最讓我意外的是陛下明知道他的兒子做了什麽,卻沒有懲罰他,而是封他為王。”


    “也因如此,我這個一品大將軍就像個笑話,不僅不被文武百官看重,還被其他皇子恥笑。”


    “葉大人,你知道嗎?就算麵臨了這樣的事情,我隻要一想到我的家人從此以後會過上富足的日子,我的心裏也很滿足,所以我並沒有把這些事往心裏去。”


    “然而陛下對我的態度很是微妙,我和太子做得再多也無濟於事,直到後來在平安州知道爹娘的身世,我才反應過來陛下冷待我的態度由何而來。”


    “我也曾想過要不要帶著家人離開京城,隨便找個地方做普通人度過這荒唐又可笑的一生,可陛下不給我機會,我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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