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快意恩仇!雞犬不留?


    幾個人打個冷顫,齊齊看向無憂。


    無憂神色頓冷:“怎麽?你們這些善人聖人好人接受不了了?”


    幾人暗悔自己反應過激,哎,沒辦法,見過的世麵太少了。


    元寶第一個出聲:


    “不,有仇不報非君子,不過是報仇的方式不同!”


    婉雲也握住她的手:“不,姐姐,我們已是一家人,又怎能不相信你?”


    輕靈也趕緊說:


    “不,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亦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以後,姑姑報仇我望風,姑姑雪恨我遞刀!”


    大家撲哧笑了,無憂滿身的疏離猜忌如冰雪消散,她點了點輕靈的額頭,哭笑不得:


    “你這丫頭,怎麽就這麽皮呢?好一個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好一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亦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世人隻知站在綱常禮教的高度隨意批判評說他人,卻從來不問緣由!”


    無憂的神色冷厲起來:


    “既然你們願洗耳恭聽,那我就竹桶倒豆子了,這些年一直壓在心裏,簡直憋壞我了。


    我卻從沒想過告訴別人,就是不想被人非議猜忌,現在全部告訴你們。”


    三十年多前,青州有一富商金滿堂,先做過鹽商,後因故轉行開起了連瑣的綢緞莊,掙下一份不小的家業。


    可惜家有妻妾無數,卻中年方得一女,叫金鈴,自是百般寵愛。


    等到金鈴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金滿堂已經年近五旬,妻子也去世了。


    他擔心金鈴嫁到別人家受委屈,就打算招個贅婿。


    那時時局開始動蕩,大多數人生活艱難,綢緞畢竟不是生活必需品,生意越來越蕭條。


    金滿堂年紀有些大了,招個平庸的贅婿擔心守不住家業,招個能幹的擔心將來會謀奪家產還對女兒不好。


    思來想去,就打算在幾位好友的兒子當中找一個合適的女婿,把女兒嫁出去。


    願意陪送一半家產作嫁妝,等他百年之後再繼承剩下的一半。


    至於子嗣和香火,隻要女兒幸福,不要也罷。


    如果親家願意讓一個孫子隨母姓,當然皆大歡喜,但他是不會主動提的。


    這時,好友白越上門為嫡次子白鬆楠求娶金鈴,說將來一定會待金鈴如親生女兒,也一定會過繼一個孫子給金家延續香火。


    金滿堂對好友的家世和能力都很滿意,白鬆楠也俊秀討喜,與金鈴年貌相當,就是有些花名在外,行事不太穩當。


    就有些不太願意,白越一再保證兒子隻是年輕不懂事,以後定當從嚴約束,讓他以後絕對安份守己。


    白鬆楠也主動上門認錯,百般賭咒發誓,於是兩家定了親,隻等一年後完婚。


    後來有人勸金滿堂,小心被吃了絕戶還翻臉不認人。


    最好收個品性好的嗣子,一半家產做陪嫁,一半留給嗣子,將來女兒也有娘家依靠。


    金滿堂當即頓悟,他愛女心切,總想給女兒更多的保障,反而更可能招禍,於是打算迴鄉找個血緣近又品性好的族侄過繼。


    迴鄉途中要經過一段比較險要的山坡,沒想到馬匹受驚衝下山坡滾落江河,一行四人屍骨無存。


    金鈴聞訊悲痛欲絕病倒,加上管家也一起葬身深淵,家中亂成一團。


    白越強忍悲痛挺身而出,一力主持設衣冠塚安葬了好友,遣散舊仆管事,暫時代管金家的產業。


    又在熱孝期為白鬆楠和金鈴辦了親事,令兒子以子嗣身份替嶽父守孝三年,將來次子必須姓金,如果隻生一子也姓金,一時大家都誇白越高義。


    金鈴從小被嬌養長大,是真正的閨閣女子,對生意上的事一竅不通,還要守孝三年,根本掌不了家業。


    白家“無奈”替兒媳打理嫁妝,接管了金家所有家業。


    孝滿後金鈴懷孕生女,公婆疼愛丈夫體貼生活優渥,就一心照顧女兒,也從沒提過嫁妝的事。


    女兒白金花一歲時,無所顧忌的白鬆楠舊病複發,勾搭上一個獲罪返鄉的六品官員庶女潘氏,還說服父母納為妾室。


    白越想著潘家雖在沒落,卻在京城也有些故交人脈,就同意了。


    其父潘晉美因家產罰沒生活艱難,也願意搭上富商。


    此事死死瞞著金鈴,而金家陪嫁的幾個忠仆早就被用各種辦法或打發或收買了,根本沒人對她說實話。


    就在潘氏即將進門為妾前夕,潘晉美被恩師所救,官複原職要立即迴京赴任。


    一個官家千金哪怕是庶女,也不是一個商戶能肖想的,更何況是做妾。


    於是納妾之事就此作罷,白家還送上重禮賠罪。


    沒想到卻被嫡母發現潘氏已經有孕,眼看兩家要結仇,白家主動捧上大筆銀子,並提出讓次子合離另娶。


    潘家同意了這樁親事,卻不同意白家合離,因為會有後患,正好白家既不願返還嫁妝還另有打算,於是兩家一拍即合。


    某日,白鬆楠說嶽父的祭日快到了,他當年出事後屍骨無存,平時祭拜的也隻是衣冠塚,心中十分不忍。


    嶽父也從未見過外孫女,就提出想帶妻子女兒一起去嶽父當年出事的山坡上祭拜。


    金鈴十分感激無有不從,隻是那裏有些遠,要提前兩天出發。


    出發的那天早上,白鬆楠忽然小腹疼痛死去活來,請了大夫看過說是腸癰,必須臥床靜養盡快醫治,否則會有性命之憂。在公婆的苦勸下,金鈴帶著女兒獨自前往,除了車夫和護衛,女仆隻有婆母的一個心腹婆子跟著。


    一路顛簸來到當年父親出事的山坡口,金鈴十分悲傷,哭得不能自抑。


    雲婆子在一旁哄著嚇哭的小金花,車夫幫著擺祭品堆紙錢。


    紙錢剛剛燃起,車夫忽然大喊一聲“少夫人小心!”


    金鈴大驚,猛地轉身,卻發現車夫和護衛撕扯在一起。


    更讓她魂魄俱散地是,雲婆子抱著女兒正悄悄往一邊豁口走去,那下麵就是懸崖!


    她像是被激發了無限潛力,飛奔過去抓住了她的褲腳,雲婆子摔倒在地,小金花摔的哇哇大哭。


    金鈴又怒又怕,拿起一塊石頭砸在婆子頭上,趕緊抱起女兒哄。


    還好冬日穿的厚,又包的嚴嚴實實,沒受什麽傷,隻是摔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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