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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懋德身旁,眾幕僚,還有親隨們,都是憤憤不平,一幕僚說道:“蔡公,萬萬不可,太原這些士紳官將,擺明了讓蔡公出頭,他們坐收漁人之利,而且……”


    他咬牙哼道:“安知彼人不是叵測居心?蔡公此去若有事,他們可借題發揮,若無事,太原免去一劫,他們真好算盤。”


    蔡懋德搖頭:“本撫身為晉鎮巡撫,護衛鄉梓,本為天經地義,職責所在,又豈可退縮?”


    他道:“便是太原官將百姓不言,吾也會前往。”


    眾親隨見勸不動蔡懋德,隻好道:“那,屬下等便隨蔡公一同前往。”


    蔡懋德搖頭:“不必了,本撫隻身前去便可,我與永寧侯共過事,知道他的麾下,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他下了拱極門城樓,騎上一匹馬,城門守將戰戰兢兢將門打開一條縫,讓蔡懋德出了門,然後咣的一聲,又快速關上。


    蔡懋德迴頭看了看,自嘲地笑了笑,風雪中,他過了吊橋,往前方策馬過去。


    寒風陣陣卷來,吹拂在他那瘦弱的身體上,衣袖飄飄,直欲乘風歸去。


    ……


    “太原城壯麗,其二十五睥睨輒作一樓,神京所不如也,莽蒼有氣概……”


    高史銀正對著城池念道,一陣雪風卷來,讓他胯下的馬匹不安地刨了刨地,還狠狠地打了個響鼻,高史銀用力拉了拉韁繩,對身下的戰馬罵道:“死馬,不要亂動,你家哥哥,正在吟詩呢。”


    那駿馬更是嘶鳴,還迴頭看了高史銀一眼。清澈的眼中滿是無辜。


    高史銀立時心軟,撫了撫馬頭,說道:“好了好了,不罵你了。知道最近你吃了很多苦,待迴家後,再好好犒勞你。”


    李光衡大笑道:“高兄弟,似乎你吟的詩。是王世貞涉足山西時說的,情報司上的文冊,有注明這一點。”


    身旁韓朝,李雲曙等人皆是大笑。酷寒的天氣,他們裸露的臉部等處都抺上厚厚的油脂,但仍被寒風拉出道道口子。不過眾人飽經軍伍。皆不以為意。


    高史銀臉不紅,心不跳,得意道:“我隻說在吟詩,沒說這詩是我寫的。”


    韓朝笑過之後,重重嗬出一口白氣,看著前方的太原城,說道:“差不多了。情報司在城內的細作,這兩日應該會有所動作,這天寒地凍的,我們不能長久在城外待下去。”


    眾人都是點頭,為了行動快速,行動大軍,皆是攜帶靖邊軍的炒麵袋,一條可維持一個軍士十五天需求,連隨軍的大同鎮與山西鎮官兵,都是如此。


    考慮到馬匹的情況,王鬥還調了很多馬給他們換乘,並配上許多奶酪,給軍士及馬匹享用。


    又有大量的騾馬,攜帶帳篷,幹肉與豆料等。


    雖說後勤司與輜重營,正在後方,源源不斷將糧草運上來,不過畢竟是簡易行軍配製,不能與往日正規行軍相比,已經有一些馬匹累倒病倒,隻有盡快完成太原城的查抄,取得大量繳獲,才能開展對太穀,平陽等地的動作。


    忽然李光衡神情一動,說道:“城內有人出來了。”


    ……


    帳外寒風唿嘯,大帳內,蔡懋德與韓朝,李光衡,高史銀等人相坐,他神情自若,並不因大軍環視有所不安,此時他正有滋有味地喝著熱騰騰的肉湯。


    因為炊事車不能跟上,眼前隻用普通的鍋灶,一口大鍋,放入瀝幹的肉塊,放入食鹽、幹菜、渣皮等配料,沸滾著,大寒的天氣,喝下去,分外舒服。


    此外,蔡懋德手中還拿著一塊奶酪,細嚼慢咽,不時點頭。


    韓朝笑道:“大將軍言說此物,可快速補充熱量與蛋白質,末將不明白什麽意思,不過我靖邊軍中,已然大量備有此物,供人馬之用。”


    蔡懋德點頭:“永寧侯的見識,本撫一向是佩服的。”


    高史銀咕隆咕隆的喝著肉湯,又將炒麵不斷塞入口中,他看著蔡懋德,含糊不清地道:“蔡軍門不是吃素的嗎?怎麽改了?”


    蔡懋德微笑道:“高將軍,事貴從權。”


    高史銀點頭:“從權得好,蔡軍門就是因為吃素,所以太瘦了,要多吃肉。”


    他們說話,隻有旁邊的李雲曙等人沉默。


    眾人吃飽喝足,蔡懋德又接過韓朝親手端上的熱茶,含笑道:“多謝韓將軍。”


    他喝了一口熱茶,將茶盞端在手上,正色道:“諸位將軍,可否休戚幹戈,引軍退去?”


    李雲曙幾人,避開他殷切的目光,韓朝微笑搖頭:“蔡公,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說道:“奸商禍害東路,特別通敵賣國,大將軍雷霆大怒,隻有用奸商們的血,才能洗刷我東路軍民怒火。”


    他又道:“蔡公也知道,我軍手中,握了大量的證據,各類文冊,觸目驚心,此次前來,不但我家將軍,便是紀總督與朱巡撫,都同意了抄家抓捕之令。”


    蔡懋德歎了口氣:“這些我都知道。”


    他歎道:“大明形勢如此,不變不行,隻是宣大重地,冒然引兵前來,可否授人以柄?就怕永寧侯操之過急,下官擔憂……”


    他搖了搖頭。


    韓朝平靜道:“末將等依令行事便是,然對比大明餘處,再對比東路,末將以為,我家將軍做的是對的。”


    蔡懋德不語,他與韓朝說的,其實是兩種思想概念,用後世的話來說,王鬥算急進派,蔡懋德屬溫和派,爭論到最後,也不會爭出個子醜寅卯來,特別韓朝等人隻是奉命行事。


    他沉吟半響:“太原城池高厚,兵將眾多……”


    韓朝微笑道:“蔡公知道的,我靖邊軍素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蔡懋德立時明白,東路這是在城內有內應啊,他有聽聞過王鬥情報司的厲害,肯定早有安排人手。這城,他們必下。


    他沉吟道:“此城若由內應而開……”


    韓朝明白他的意思,說道:“肯定會有一些混亂,大軍趁機進城。也會波及一些官將,斬殺一些反抗軍民。”


    蔡懋德撫摸腕上的佛珠良久,最後歎道:“也罷,老夫想方設法打開城門。隻是諸位,務必答應老夫,少造殺戮,特別不要連累無辜。老夫希望,此事能盡快過去。”


    韓朝說道:“蔡公大可放心,在遼東時。蔡公便知我師軍紀。”


    隨後他眼中寒光一閃:“我等隻針對奸商。當然,若遇軍民圍攻,我將士不會留情,更不會束手待斃!”


    蔡懋德歎息,城內某些人,不反抗,是不可能的。


    看著蔡懋德。韓朝關切地道:“蔡公打開城門,可否會對你的官位職務……”


    蔡懋德平靜地道:“形勢如此,個人名位,又算什麽?”


    ……


    臘月初六日,巳時,太原城的宜春門,迎暉門忽然大開,吊橋放下,然後城外的靖邊軍等,趁機衝了進去,快速控製這兩座城門,後續大軍,同時滾滾入城,快速搶占其它城門要點。


    太原城一片大亂,眾多街上的商賈百姓,軍戶居民,目瞪口呆地看著由數個方向,整肅進城的鐵騎大軍,聽著整齊的轟響從遠方過來,個個惶恐避讓,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有眾多人等,氣急敗壞的大叫:“是誰,是誰打開城門?”


    混亂中,他們匆匆組織,拉了一些官兵,又煽動一些百姓,意圖阻擋大軍進城。


    高史銀率前鋒營將士,由迎暉門進入,離正中街不遠時,部下來報,新道街,布公街,院西街那些地方,黑壓壓不知湧來多少人群,個個手持刀槍棍棒。


    為首的,竟是一些晉王府的長史,還有東西承奉司的太監管事。


    入城軍馬,已派人四下發布告令,全城立時戒嚴,這些家夥不聽不說,還膽敢前來攔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高史銀怒吼:“擋路者死!”


    他喝道:“全體下馬,準備作戰!”


    “趕走東路賊子!”


    “我乃晉王府承奉司太監,誰敢動手?”


    “王鬥狗賊,膽大妄為,敢不將藩王放在眼裏嗎?”


    各街人群不斷匯集,幾個或胖或瘦的太監,趾高氣揚走在人流最前方。


    他們身後,又是浩浩蕩蕩的人流,有士兵,有居民,有商人,有學子,有官員,有士紳,有地痞,有家丁,他們平時,或許對這些太監鄙視怨恨,不過眼下,他們卻成了主心骨。


    因為這些人,代表了晉王!


    王鬥再肆無忌憚,他敢對晉王代表動手嗎?


    所以跟在他們身後的人群越來越多,人多勢眾下,他們膽氣越足,就算有人看到前方那些帽兒軍,已然嚴陣以待,持著烏黑的鳥銃對著他們,眾人仍是大步行進。


    就在他們離排銃陣不遠,氣勢達到最高的一刻,他們聽到前方傳來的怒吼:“射擊!”


    “砰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火銃聲接連不停的響起,引藥擊發的白霧在銃陣中彌漫開來,然後前方的人身上,就爆開一團團血霧!


    人群集體一呆,那幾個趾高氣揚的太監,更不敢相信地,撫摸自己中彈之處,再摸摸口鼻,那處同樣被震得出血,隨後無比的痛苦傳來,他們倒在地上翻滾與慘嚎起來。


    “射擊!”


    前排鳥銃兵退下,第二排的鳥銃兵,又無情地對前方人群扣動板機。


    震耳欲聾的銃聲再次大作,又是一股股血霧騰起。


    那些中彈的人,先是愕然,再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最後倒地,拚命的哭叫起來。


    “射擊!”


    “砰砰砰砰砰!”


    刺鼻的硝煙,在寒冷的空氣中傳遞,更多的白煙蔓延,還有血腥味也開始四下傳開。


    “啊!”


    “殺人了……”


    人群終於反應過來,他們驚叫著,轟的一聲巨響,往四麵八方逃走,如作鳥獸散。


    “列陣行進!”


    前鋒營將士,越過地上那些死不瞑目的太監們屍體,往前逼進。


    他們的軍靴,踏在青石板大街上,一片整齊的轟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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