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之戰,闖軍一潰千裏,眾賊脫挽而奔,車傾塞道,官兵緊追不舍。李自成一路逃,官兵一路追,從洛陽、宜陽、永寧、盧氏,一直追到他們奔入山野為止。


    流賊降者十萬計,本來一直按兵不動觀戰的一鬥穀等人見闖王大敗,大驚同時立刻拔營逃命。途中眾賊潰散,或是不知去向,或是投降官軍,隻餘一些心腹隨一鬥穀等人逃脫。


    此戰官兵繳獲兵器輜重不計其數,打掃戰場時,發現各營地闖軍丟棄的大量糧食,統計澗山糧庫所得,共約得麥、豆五萬餘石,還有遺牛三千餘頭,馬騾數百。


    各營留下的金銀細軟不多,隻得白銀三萬餘兩,想必糧草攜帶不易,這些輕快的細軟,撤退時闖軍老營便帶走了。


    不過打掃闖軍營地,還發現遺留婦女四千多,令各親屬認領,尚餘七百餘口,送各寺廟尼庵供養。


    打掃營地同時還發現各營地汙穢無比,屍體遍營,斷發滿地,間以牛、驢、馬皮腸肺,臭氣衝天。兵備副使王胤昌命地方軍民就地掩埋,多日未能清完。


    官兵一連追擊闖賊數日,一直到崇禎十四年(1641年)正月二十日追兵迴轉,戰果完全統計出來,可謂輝煌無比。


    不說繳獲,也不說投降的流賊,單單此戰,便斬殺闖營多個大將,計有李雙喜、張鼎、劉希堯、李侔,馬世耀、謝君友、吳汝義等人。


    別人不知道。王鬥卻知道這個名單的份量。李雙喜、張鼎不說,皆是李自成的義子,張鼐日後還被封為義侯。李侔是李岩的兄長,劉希堯、馬世耀、謝君友、馬重僖。皆是日後五營重將。劉希堯還是右營的製將軍,吳汝義也被封為太平伯。


    此戰李自成一敗塗地,不過遺憾的是,追擊官兵雖對外宣稱闖賊隻餘數十騎竄入山中,但根據夜不收的機密情報,王鬥卻知道李自成身邊人馬,老營加馬隊,骨幹還有一千多人。


    王鬥歎息:“終是不能滅了李闖,李自成的逃跑本事,我不如也!”


    ……


    洛陽大捷。如一聲驚雷。以飛快的速度向四麵八方傳揚開去。不說河南府境內沸騰。便是捷報傳到開封府,南陽府,歸德府。汝寧府等地,皆是一片狂喜慶賀之聲,官兵士氣高漲,各地流賊一片呆滯。


    王鬥之名,名震中原,士子傳揚,皆知宣府鎮有一軍曰舜鄉軍,一時王鬥種種過往,皆為人津津樂道。


    河南巡撫,還有洛陽城的福王。兵備,知府等人聯名上奏,詳情解說該戰前因後果,列了一個詳細的請功單子,還有若幹彈劾抨擊單子,以快馬送達京師。


    消息傳開,京師轟動,朝臣賀表如潮,崇禎皇帝也鬆了口氣,不但叔父無恙,而且在這鬆山之戰就要打響的關頭,洛陽大捷有如一注強心劑,對軍心士氣的好處不言而喻。


    王鬥自到了河南,從汝州大捷到洛陽大捷,特別有救藩大功,如何封賞,朝臣需仔細商議。


    而這個時候,王鬥也該走了,捷報送上的當日,王鬥便決意離開洛陽。


    洛陽大勢己定,楊嗣昌一再催促,特別曆史上的襄陽之變近在眼前,自己需急急趕去,再奪大功,名揚湖廣。


    王鬥記得清楚,曆史上的崇禎十四年二月初五日,張獻忠用計攻戰襄陽,今天是正月二十日,算算沒多長時間了。依這時的路程,從洛陽到襄陽,沒有一千裏也有八百裏路。


    而且還要早到幾天,防止事情有變。


    王鬥眼中射出寒光,在洛陽城讓李自成跑了,這次襄陽的張獻忠,決對不許他再跑了!


    後世的滿清將屠川惡行栽在張獻忠頭上,不過也不因此就說張獻忠是好東西,觀其生平,殺人屠城是常有。他們與清兵沒什麽兩樣,王八看綠豆,大哥別說二哥。對明末這些農民軍首領,王鬥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


    崇禎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王鬥率軍離開洛陽,洛陽軍民傾城相送,一直送過洛水。


    送行的人中有洛陽眾官,還有陳永福父子在內,他們還要在洛陽駐防一段時間。觀陳永福紅光滿麵,就知道其心中滿意,也是,此戰大捷,不說軍功,河南總兵跑不了,繳獲分成還不少。


    當然,王鬥也心中滿意,此戰,自己同樣收獲不少。


    他看著這個老將意氣風發的臉,笑道:“待末將再次迴來,就要稱唿陳鎮了!”


    陳永福大笑:“彼此彼此,王將軍何不是如此?”


    是啊,此戰封賞下來,王鬥一個總兵是跑不了,如能節製一鎮,便可稱唿總鎮。


    在大明朝,稱總督,巡撫為軍門,不過對總兵的稱唿,大明各個時代卻沒有定數。


    景泰、成化以前稱為“總戎”。萬曆中期起,大帥、大將軍的稱唿引以風潮,以至朝臣都看不下去,上疏皇帝唿籲製止。


    到了明末時,稱唿一鎮總兵多為“鎮”,“總鎮”,比如當時左良玉,猛如虎追剿張獻忠時,官兵便抱怨二人,發出“想殺我左鎮,跑殺我猛鎮”等言語。


    當然,若是掛印,稱其封號更為高貴。


    兩人又寒暄數句,陳永福說道:“一路順風,老夫在開封府靜待王將軍捷報歸來,到時我們再把酒言歡。”


    王鬥點頭,他知道陳永福的心思,除了結交自己,還想將自己兒子陳德送入東路講武堂。王鬥也有心在河南布下一個棋子,同意了陳永福的請求。不過這要等自己領軍歸來再說。


    不過臨行時,王鬥對洛陽的局勢略有憂慮,闖兵降者十萬,洛陽的官府與汝州官府一樣。除收編一些青壯為軍外,餘者歸田,這些人最後會不會成為後患?


    不過當時皆是如此,官兵降賊,賊降官府,對當地內部內務,自己不好過多幹涉,隻能祝他們好運了。


    鄉老端來一杯米酒,其杯極大,這是洛陽當地的風俗“餞行酒”。意味故人遠行。此時不醉。更待何時?


    鄉老端著杯子,眾百姓在旁異口同聲地道:“大將軍滿飲此杯,一路順風。我們洛陽的百姓,永遠忘不了將軍的大恩大德。”


    他們的聲音很樸實,卻發自內心,王鬥的眼眶有些潮濕,迴望古都那若隱若現的身影,再望眼前這片大地生活的人民。


    王鬥接過酒杯,猛地一飲而盡。


    ……


    臨出洛陽時,王鬥曾召開軍議,由他親自帶領自己的護衛總,還有溫方亮乙部。李光衡庚部,高史銀壬部直奔襄陽。這些軍士或是騎兵,或是有馬步兵,行動如風,一日百裏是等閑。


    大軍中,還有溫達興率兩隊夜不收隨行,王天學等醫官,中軍部的鎮撫,一些參謀讚畫等。這是王鬥為了搶占時機,所以步軍,炮隊,輜重大隊都留在後麵。


    為了加快速度,炊事車都不隨行,隻每人攜帶炒麵袋,肉幹袋等物,可食用十五日。由於馬匹需要大量的豆料,所以隨行的,還有大批的馬騾,一些必須的輜重營帳等物,也用馬騾馱運。


    王鬥率這三千多人先走,餘者正常行軍,向大軍跟來。王鬥還傳令給汝州的輜重千總孫三傑,讓他率輜重隊將洛陽的收獲全部運到汝州,然後所有的糧草運到郟縣,以該處為囤糧重地。


    洛陽戰後,王鬥獲得麥、豆二萬石,這是河南官方為補河南巡撫李仙風欠下的七萬兩銀子,還有一些軍中應得的繳獲分成。從開封到汝州,一直到洛陽,算算在河南的時日,舜鄉軍己計獲得白銀十萬兩,糧草五萬石,馬騾二千多匹,算是收獲不錯。


    洛陽到汝州一百幾十裏,王鬥率三千騎兵二十一日從洛陽出發,傍晚便到了汝州城下。此時洛陽大捷早己轟傳境內,汝州軍民更是敬畏,知州鄉紳連忙出迎,設宴款待王鬥諸人,又抬酒肉慰勞大軍。


    王鬥要事在身,召來孫三傑交待事宜後,第二日便往寶豐奔去。


    洛陽、汝州、寶豐、葉縣、裕州、南陽、新野,一直到襄陽,這便是王鬥的行軍路線。


    大軍一路行去,神鬼避散,王鬥這隻大軍個個披甲,人人有健馬,一看就是精銳的官兵,誰敢招惹?


    話說小亂避於城,大亂避於鄉。亂世來臨,從洛陽一直前往南陽,到處都是結寨自保的百姓。


    對亂世的預感,老百姓是非常敏銳的,任何村子,莊子,四周都築有夯土圍牆,圍著莊子還挖有深壕,出入用吊橋,四角還建有箭樓,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眺望。


    富點的莊子,圍牆還用磚石堆砌,大姓、大宗族,更是深牆大寨,有若軍堡。


    太平盛世那樣,四麵透風,小而不設防的村莊現今是不存在的,不說大股流寇,如今多如牛毛的盜匪,馬賊之類,便讓所有的村莊都築起了圍牆。


    當然,很多村莊寨子看起來是民,其實也不時兼當匪賊的做派。別說一些弱小的過路商人百姓,就是看起來孱弱的官兵也敢打劫。非有實力者不可遠遊。越是亂世,鏢局武館越是興盛。


    不過王鬥一路領軍南下,皆是平安無事,正月二十七日,大軍己是直過南陽,並不停留。


    此時算是過了秦嶺淮河一線,野外田地不再盡是小麥與油菜,也出現一些稻田。還有屋頂的瓦片,漸漸顯得輕巧。


    野外綠意漸多,雖是幹旱,比起河北,中州等地,卻好上很多。不象那些地方,除了黃土地還是黃土地,原野上連樹木都很少。


    當然,這個好隻是相對而言,崇禎十四年的時候,連蘇州府都大旱,各地滿是蝗蟲,米價一石要銀四兩。此時的大明,不論大江南北,都處於艱難的關頭。


    崇禎十四年正月二十八日,近午,新野地界,臨近縣城不遠。


    蹄聲如雷,順著淯水西岸不遠的官道上,黑壓壓奔來了不知多少的騎兵。


    煙塵衝天,大地抖動,看那種氣勢,似乎連城牆大山都要撞塌。路上走動的行人商旅,都趕緊退到路邊,心驚膽戰的看著這些不知哪來的騎士們。


    看樣子是官兵,眾人更是小心,低頭順目,甚至很多人還跪下來,官兵可不是善類,小心被他們殺良冒功,搶劫害命啊。


    好在這些騎士並不理會他們,轟隆隆的奔馳著,從他們身邊一一掠過。各人隻覺自己腳下不住震動,身旁的樹木,地上的枯枝,都在不停跳動著。


    蹄聲如雷般響個不停,良久,終於過去了,各人都舒了口氣,起身議論紛紛,哪來的官兵。


    剛才有人偷眼看了下,這些騎士個個鮮紅衣甲,滿身彪炳,身上披著鬥篷,胯下匹匹都是神駿健馬,好家夥,一看就是百戰精銳。也不知哪家總督或是巡撫麾下標兵。


    看領頭打的旗號是“王”,哪家將領姓王的?


    不說這些百姓的暗暗議論,王鬥領著大軍滾滾向前,絲毫不理刺骨的寒風。他們皆是五騎一列,護衛總當先,李光衡騎兵隨後,溫方亮、高史銀又隨後,雖然奔馳中隊列不亂。


    如此聲勢浩大的一隻騎兵來到,河對岸的新野城守軍己經發現,他們個個臉上大變,鳴警的銅鑼“咣咣咣”的打得山響,一時城內外雞飛狗跳。


    王鬥揚起手,立時中軍部尖厲的喇叭聲響起。


    “停止前進!”


    健馬嘶鳴中,所有的騎士都迅速停了下來,整隻隊伍除了戰馬的響鼻聲,就沒有別的聲音,顯示訓練有素。


    王鬥策馬出來,若有所思地看著河對岸的新野城,中軍部各官,還有溫達興,溫方亮,李光衡,高史銀等人也聚到王鬥身邊。


    王鬥仔細打量河的兩岸,淯水寬闊,周邊盡是平原,不過東岸的新野城麵積並不大,城牆也頗為破敗,在城的四周,各有一個小關。離隊伍不遠處有一座浮橋,跨越了河的兩岸,通往新野城的南關。


    王鬥頗有興趣地道:“為官莫若執金吾,娶妻當如陰麗華。聽聞陰麗華乃新野人氏?”


    讚畫秦軼笑道:“是的將軍,非但如此,新野在三國時便己出名,三請諸葛,火燒新野可是家聞戶曉。”


    他指著周遭的土地道:“而且,新野百裏平川,東有棘水,北有沘水,西有淯水,又有湍水,可謂八水競流,沃野百裏,南陽之重,盡在於此。


    王鬥點頭,從一路行軍來看,南陽、新野等地雖然也見流民乞丐,不過至少百姓生活還算安定,每村每莊都有人氣,不象河北,豫北等地經常千裏不見人煙。


    同時心中掠過陰影,依照曆史,張獻忠奪取襄陽後,幾個月中,連陷當陽、光州、隨州、新野、葉縣、舒城、亳州、泌陽等地,每到之處,殺人屠城,焚僇一空,這座新野城,也免不了災難。


    不過自己到了新野,一天路程就可到達襄陽,依曆史,張獻忠襲擊襄陽時,不過精騎兩千,餘者大部數萬人,盡在離襄陽城一百多裏外的宜城,由羅汝才帶領。


    哼,自己帶了三千騎兵,定要將他殺個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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