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米夏隻有半天的課,放學後走出校門,她有些習慣性地就想去喬慕津那家餐吧解決午餐,可是忽然又想跟他一起吃,於是便打了電話給喬慕津。


    誰知道電話打通卻半天沒有人接,米夏想了想,又給市中心的餐廳打了電話,得到的迴答是老板不在那裏洽。


    不在餐廳,那就應該是在家裏了?


    想到這裏,米夏便直接走路迴家了。


    大約十分鍾後她就迴到了家,打開門一看,喬慕津的拖鞋好好地放在門口,旁邊也並沒有他換下來的鞋子。


    米夏心頭不由得疑惑起來,還沒進門就又給他打了個電話,誰知道鈴聲卻是在屋子裏響起來的鈐!


    米夏一怔,迅速換了鞋走進去,隨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陽台上的喬慕津。


    他背對著她坐在陽台上的那把椅子裏,並沒有換鞋,身上的外套也沒有脫,手裏還夾著一支香煙。


    而他的手機就扔在沙發上,任由她打了好幾次,甚至此時此刻手裏還響著,可他卻好像聽不到一般,一動不動。


    甚至聽到她迴來的聲音,他也不曾迴頭看一眼。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這個模樣,米夏心底克製不住地微微一震,身子也微微一僵。


    好一會兒她才迴過神來,正準備上前的時候,她視線餘光忽然瞥見了放在茶幾上的一個東西——那是一個黑絲絨的戒指盒,此時此刻盒子是打開的,裏麵一枚梨形鑽戒流光溢彩,奪人眼目。


    米夏一看之下,連唿吸都繃住了。


    鑽戒……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伸出手來,將那個盒子拿在手裏,看著裏麵的鑽戒,眼睛有些發直。


    是給她的嗎?


    米夏的心忽然狂跳起來,卻不僅僅是因為興奮,還有種種不安、焦慮……交織一片,她無力分辨。


    米夏捏著盒子,終於一步步地走到了陽台上,在喬慕津坐著的椅子邊上蹲了下來。


    喬慕津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目光深邃暗沉如夜裏的海,透著令人恐懼的寒與冷。


    米夏看著他那樣的神情,忽然就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他,喬慕津似是終於察覺到她的存在,轉頭垂眸看了她一眼。


    目光落到她手中捏著的那枚盒子上,他目光頓了頓,而後笑了起來,“給你的。”


    給你的。這樣輕描淡寫的三個字,不該是男人送給女人鑽戒的時候該用的。


    米夏心頭忽然閃過某個極其可怕的可能性,卻隻是一閃而過,快到她都還沒捕捉到,就已經忘了。


    她忽然笑了笑,目光卻依舊惶惶,“哪有人像這樣送戒指的?鮮花可以沒有,單膝跪地可以不要,可是你送戒指給人,總要——”


    她話還沒說完,喬慕津忽然就出聲打斷了她。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世,想知道我從小經曆了什麽,想知道我離開‘食有時’之後做了什麽嗎?”他吸了口煙,夾著香煙的手撐著額頭,目光悠悠然落在遠方,語調也是清淡的,“那些不是什麽美好的事,所以原本沒有想著要告訴你。”


    “我不是隻有一個奶奶。我也是有爸爸媽媽的,不然我從哪裏出生的?隻不過我媽在我二十歲那年病死了,而我爸在那年跟我斷絕了父子關係。他把他最喜歡的茶杯砸在我頭上叫我滾,所以我就滾了。”


    “我爸叫喬紹洵,在今年最新的富豪排行榜上,他身家已經接近千億。他同時有三個老婆,當然,這是外麵的人看到的,誰也不知道他暗地裏還有多少個女人。他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我是老二,我還有個同父同母的兄弟,排行老三,叫喬慕澤。”


    米夏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些是她曾經問他的問題,他隻是在迴答她,可是為什麽,她卻是滿心的震顫與恐懼?


    “那年我走投無路,是米老爺子收留了我,教了我一些廚藝。後來我奶奶找到我,送我去了歐洲念書。念書的同時我跟著各色各樣的廚師學藝,後來就開了餐廳,一家又一家,不算身家豐厚,也總算衣食無憂了。”


    “去年秋天我才迴到雅城,因為奶奶說她身體不好。當然我迴去之後,她老人家身體好得很,無非也是想要我迴去相親而已。”


    他又抽了一口煙,仿佛想起什麽愉快的事情了,嘴角忽然多了一抹笑意,可那笑意卻實在是淺,風一吹,仿佛就要散了。


    米夏的眼眶已經開始紅了,哪怕她還是糊裏糊塗,可是眼淚卻還是漸漸地湧了上來。


    “我剛迴去的第三天晚上,就在路上撿到了你,喝得很醉,糊裏糊塗,張狂恣意。你抱著我親我,嘴裏喊著老公,又哭又笑的……我沒忍住。第二天你醒來就跑了,我讓人去查你,慢慢地知道你這幾年在哪裏生活,在哪裏上學,也慢慢地知道你喜歡一個叫傅景初的男人。那天晚上,你嘴裏喊著的老公,原來是他。”


    米夏猛地站起身來,有些張皇地退了一步,卻一下子撞到身後的陽台門上,後腦重重地磕了一下,可是她竟不覺得疼。


    “我曾經想,你不就是喜歡另一個男人麽?喜歡能有多長久?漸漸地也不就能忘了?”喬慕津依舊沒有看她,隻是淡淡地看著遠方,“可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愛一個是這麽不容易,而你這麽固執地愛著他,卻還要強迫自己忘了他,轉而來愛我,實在是太委屈你了。”


    米夏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終於知道自己腦子裏剛才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是什麽,那麽可怕的事,卻又是實實在在要發生的事——


    “米夏。”他嗓音清淡地喊著她的名字,“迴去找傅景初吧。有些東西該是誰就是誰的,誰也勉強不來。就算勉強來了,也沒意思。”


    “不……”米夏終於開了口,聲音竟是顫抖的,連自己都差點聽不清。她忽然一下子撲上前來,從伸手緊緊抱著他,將臉埋在他的背心,“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要繼續愛傅景初!我沒有要跟他在一起!我想跟你在一起的!”


    “我們能在一起麽?”喬慕津沒有動,緩緩開口,“我準備了鑽戒,邀請了你的父母,隻等在婚禮上娶你。可是原來,我卻根本沒辦法娶你。”


    “在美國,你的身份,是傅景初的妻子。在你心裏,傅景初,是你的老公。”


    那個她最害怕的事實,終於就這麽硬生生地剝落呈現,米夏身體僵住,終於控製不住地哭出聲來。


    “不是的,不是的……”她像受傷的小獸一樣嗚咽,卻再也說不出一句有力道的話。


    她是傅景初的妻子,在美國,她和傅景初是法律認可的夫妻。


    這一切,原本隻有她和傅景初知道。可是後來,傅景初忘記了,景澄知道了,而現在,喬慕津也知道。


    在那些網上能搜到的資料上,傅景初的身份是雅城望族傅家嫡係年紀最小的孫子,天才鋼琴家,心無旁騖,載譽無數;“鋼琴王子”“國民男神”“雅城女人最想嫁的男人前三”,是他在大眾心目中的定位。


    而此前米夏所認識的傅景初,卻僅僅是一個英俊男人。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來曆,隻知道他有著溫暖幹淨的笑容,溫文、幽默,跟她的性格和心靈都無比契合。


    他們認識之後在一起的那三天,是無比美妙的日子。


    三天。米夏認識傅景初隻有三天,然後他向她求婚,她就把自己嫁給了他。


    拉斯維加斯,一個最容易結婚的地方。不需要婚禮,不需要儀式,甚至連婚紗都不需要,兩個人說著笑著,就成了一雙。


    那是被傅景初遺忘的過去,也是被她深藏在心底的過去。


    她本以為過去就是過去,她甚至都答應了喬慕津的求婚,可是為什麽……


    喬慕津拉開米夏的手,緩緩站起身來,低頭看她。


    米夏淚眼迷蒙,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得見他的聲音,一如方才,沉靜蒼涼。


    “迴去告訴他,你是他的妻子,那些他遺忘了的過去,也該由他負起責任。包括愛你。”


    (九頭鳥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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