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的淩晨,家家戶戶的窗口都透出溫暖的燈光,整個城市所有的街道卻都是空空蕩蕩的。


    喬慕津的車子平穩行駛在空曠的道路上,米夏捏著安全帶坐在副駕駛上,安靜了許久。


    眼見著車子駛入市區,她才忽然一咬唇開口:“我要迴食有時。”


    喬慕津聽了,轉頭看她一眼,“確定?”


    “確定”米夏斬釘截鐵地迴答魍。


    喬慕津很快就將車子轉向,駛往居一巷。


    米夏倒沒想到喬慕津這麽爽快,一時怔了怔。


    一路暢通,車子很快在“食有時”門口停了下來,米夏解開安全帶推門就要下車,喬慕津卻忽然又喊住了她檎。


    “米夏,你不是十四歲的小女孩了,對待跟你爸爸之間的矛盾,你不可以再像六年前那麽任性。你可以生氣可以不高興,但事情總是要解決。你已經逃避了六年,不應該再逃避了。”


    “我沒有逃避”米夏一下子轉過頭來看向他,“我態度很明確”


    “真的沒有?”喬慕津反問,“你態度很明確,那口口聲聲的爸爸還是喊得挺響亮的。”


    米夏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瞪著喬慕津看了一會兒,直接推門下車就往裏走。


    喬慕津看著她的背影,緩緩道:“給你一晚上的時間。”


    米夏走進門,聽到這句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頭也不迴,“砰”地摔上了門。


    自從跟喬慕津莫名其妙地確定了關係,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迴“食有時”了,一個來月的時間,到處都有灰塵。米夏不管不顧,直接迴到自己的房間坐到了床上。


    她心裏堵得厲害,也不想躺下,直接在那裏坐了一夜。


    她想起小時候的很多事情,想到爸爸媽媽離婚之後,她每年寒暑假迴來雅城跟爸爸相聚的日子。


    十四歲前的日子,她最開心的就是每年寒暑假。


    可是一切都在十四歲那年的暑假發生了變化,因為她意外得知,她爸爸竟然還有一個女兒,而且還是她的姐姐


    她媽媽是爸爸的原配妻子,兩個人婚後三年生下米夏,而她那個姐姐,卻比她大兩歲。


    很明顯,是夏元愷婚內出軌有了的女兒。


    十四歲的米夏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徹徹底底地崩潰了她一直最尊崇敬愛的爸爸,卻婚內出軌,還有一個私生女而她還一直傻傻地以為是媽媽辜負了爸爸,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再婚的爸爸受盡委屈


    米夏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在“食有時”裏哭了幾天,後來直接就收拾東西飛迴了美國。


    那之後,便再也沒有迴國雅城。


    直至後來為了傅景初而來,已經是後話。


    夏元愷的確很疼她,對她予取予求,可是這樣一個爸爸,無論是十四歲,還是二十歲,她始終都沒有辦法再接受。


    迴美國之後的日子,她依然一想起夏元愷就想哭,到後來隻能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漸漸地她便學會不去想很多事,粗枝大葉地過日子,其實會輕鬆很多。


    可是喬慕津卻逼她想起來,逼她麵對。米夏真是恨死他了


    她枯坐一夜,本來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麽坐下去,誰知道天才剛亮,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很餓,餓得胃都開始抽搐的感覺。


    米夏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在夏家吃的那幾隻蝦,有些後悔,早知道該多吃幾隻的。


    她慢騰騰地下了床,又簡單洗漱了一番,便準備出門去買點吃的填肚子。


    誰知道剛一打開“食有時”的門,她忽然就看見了喬慕津的車,像淩晨那樣,安安靜靜地停在門口。


    米夏一時就怔住了,他是沒有離開過,還是一早就又來了?


    她還呆在那裏的時候,喬慕津已經推門下了車,米夏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看來應該是迴去過的。


    隻是她心裏依舊對他各種憤懣,瞥了他一眼,轉身就往巷口走。


    喬慕津卻突然又喊住了她:“過來吃早餐。”


    早餐啊……米夏的腳步忽然就頓住了,糾結片刻之後,她很有誌氣地沒有迴頭,徑直走出巷子去了。


    喬慕津看著她,也不阻攔,重新坐迴了車子裏。


    沒幾分鍾後,米夏垂頭喪氣地又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


    大年初一的早晨,街道依舊空蕩冷清,平日裏沿街那一排小餐店,竟沒有一家開門的甚至連巷口那家便利店也沒有開門


    米夏灰溜溜地迴來,看了一眼喬慕津的車,咬咬牙,走過去拉開門坐了進去。


    車內空調很暖,駕駛台上擺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小籠包噴香的醬油炒麵。


    米夏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咕”了一聲,下一刻端起小米粥喝了兩口,又拿了小籠包拚命地往嘴裏塞。


    喬慕津看著她一言不發地吃,也不多說什麽,隻等著米夏差不多吃完的時候才開口:“想得怎麽樣了?”


    米夏正端著炒麵一根根地吃,聽見這話也不高興吃了,將炒麵一扔,抱著手臂不耐煩地開口:“想不通。”


    喬慕津似乎歎了口氣,卻又並不真切,米夏不由得轉頭看了他一眼,卻又飛快地收迴了視線。


    “哪些想不通?”


    通通都想不通米夏非常憤懣地看向他,“你想讓我想通什麽?他婚內出軌,有了個比我大兩歲的私生女,他還亂搞男女關係,你也親眼看見了的……要我原諒他嗎?做不到”


    “你爸爸私人感情上的問題……”喬慕津頓了頓,緩緩道,“無論什麽原因,婚內出軌的確是他私德有虧。不過現在你爸爸是單身,他跟什麽樣的女人交往都是正常沒有問題的。”


    “你是男人,你當然幫著他說話都不是好人”


    “你覺得我是在幫他說話?”


    “難道不是?”


    “那你就冷靜下來想想是不是。”喬慕津不再多說,發動車子向外行駛,一直上了大路。


    米夏腦子嗡嗡的,她覺得自己冷靜不下來,可喬慕津那句話偏偏又不停地在腦子裏迴響。


    婚內出軌的確是他私德有虧……可他目前是單身,他跟什麽樣的女人交往都是正常沒有問題的……


    好吧,他好像的確沒有偏袒。


    米夏咬咬唇,又看向他,“那婚內出軌的問題呢?他私德有虧,是不該被原諒的”


    “那你打算怎麽樣?恨他一輩子?”喬慕津又問。


    “沒錯”米夏負氣地靠著椅背,“我要恨他一輩子”


    “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爸爸可能不在了,那你要怎麽樣?從此世上再也沒有他這個人,你還要繼續恨他?”


    米夏聞言,身子猛地一僵,臉色迅速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喬慕津剛好在一個紅燈路口停下車,轉頭看了她一眼,緩緩道:“在生死麵前,什麽事都是小事。你真恨一個人,就想想如果這個人死了你會怎麽樣,到時候你就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恨他。”


    米夏身子控製不住地抖了抖,下一刻,眼淚有些不受控製地掉了下來。


    她轉頭看向喬慕津,神色惶惶,“我爸爸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他要死了嗎?”


    “不是。”喬慕津很快迴答,“我隻是跟你打個比方。”


    米夏聽完,眼淚更加控製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如果爸爸死了,她會怎麽樣呢?還不是會痛成這樣,哭成這樣?


    還恨他嗎?能有多恨?在生死麵前,她還能怎麽去恨?


    喬慕津一個簡單的情境,輕而易舉地擊碎了米夏苦苦維持多年的,自以為的“憎恨”。


    她忍不住伸出手來捂住自己的臉,哭出聲來。


    喬慕津很快將車靠邊,伸出手來將米夏擁進了自己懷中。


    “你父母之間的感情,我們不是當事人,沒有辦法去作評論。可是你爸爸至少是真心疼愛你這個女兒的。”喬慕津伸出手來摸著米夏的頭,緩緩道:“強行恨一個自己愛的人是很辛苦的事。米夏,人很多時候不必這麽辛苦的。”


    題外話一段能讓你變得更好的愛情,就是好的愛情。


    (九頭鳥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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