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津基拓一路追到大門口外,才把危心月給攔住。


    “心月——聽我說!”


    “你還要耍我到幾時?”她恨恨地盯著他,“你明明就喜歡秋子,為什麽要我去破壞你和她的婚事?這樣你覺得好玩嗎?”


    她現在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見的事了!


    “不,心月,你誤會了!”


    島津基拓捉著她,生怕她一溜煙又從他眼前跑掉。


    “我誤會!?你是說,我眼睛所看到的都是幻覺?”她不自覺地大聲嚷起。


    “心月,別這樣,好好聽我解釋。”


    “我一直都是聽你解釋的,不是嗎?可是,最後我才發現,我甚至比阿牛哥還笨!”她自諷著。


    “不,你不笨,你是聰明的!”


    “聰明反被聰明誤嗎?或許我就是!”她忿忿地別過臉去。


    “聽我說,心月。”他扳過她的身子,要她麵對著他,“我是真心的!”


    “對誰!?秋子嗎?我相信!”


    “不,是對你!”


    “對我!?哼!你對我真心?那方才你房裏那是怎麽迴事?”危心月垂下頭,難忍心痛的開口道:“都怪我自己自作多情,我隻小過是個外來客——不,正確的說法是——外來的小偷,我怎會笨到相信你不愛柔情似水的女子,而愛我這個手腳不幹淨的小偷!”


    “心月,別這麽說自己!”


    “我就是!我是個小偷,整個北京城都被我……被我‘走’遍了!”


    她原本想說“偷”遍了,但,在他麵前,她還想給自己留點尊嚴。


    萬一日後他想起她,才不至於對她全都是殘留壞的印象。


    “明天一早我就走,你不給我嘯龍劍也無所謂,改天我心血來潮,還是會再迴來偷的!”


    她負氣地轉身就走,卻聽見他在後頭說著:“那把嘯龍劍,我已經拿給你爺爺了——”


    危心月停下了腳步,徐徐地迴過頭,黛眉顰起,氣憤地看著他。


    “你……你還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他走到她麵前,牽起她的手,“前陣子,我不在朝陽樓的那幾天,就是帶著嘯龍劍到北京城,去找你爺爺了。”


    “你沒有騙我?”她瞪大了眼,半信半疑的。


    “沒有俄沒有騙你!”他凝視著她,真誠地道:“我不但把劍拿給你爺爺,還向你爺爺要求——”


    “銀兩!?”她連貫地猜著。


    “不,比銀兩還值錢的!”


    “比銀兩還值錢!?黃金!?”危心月瞪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不,比黃金還值錢。”“比……島津基拓,你太過分了!你到底和我爺爺爺要求了什麽?”


    “我想你爺爺要求——要你嫁給我!”他深情款款地凝視她的清秀麵容。


    危心月小嘴微張著,一時呆愣地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後,她才支支吾吾地吐出聲音,“為、為什麽要我嫁給你?你沒說錯吧?”在他的心目中,她竟比黃金還值錢!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價有這麽高!


    “心月,你還不懂嗎?我之所以要你去討我娘歡心,是想讓她真正接受你,而不是因為我想娶你,她才勉強接受!”


    “可是,為什麽你要娶我,我……我沒什麽優點的!”這時候她倒自卑起來了。


    “在我眼中,你就是個優點!至少,你讓我有強烈想要將你留在身邊的念頭。”


    他說得讓她心花朵朵開。


    原先,她以為能得到他的愛意,自己就滿足了。等拿到嘯龍劍,迴到北京後,大家一拍兩散,日後還有個美好的迴憶。


    而她就孤老一生的陪著爺爺走完下半輩子,他給她的美好時光,將會是她一輩子的美好迴憶。


    當然,這是她原先的想法拉!可現在不同了,他說他要娶她——


    那她……要不要答應呢?危心月在心中偷偷竊笑著。


    “可是你還和秋子在房間……”差一點就被他唬去!以為說一些甜言蜜語,她就不會追究了嗎?“是不是想偷腥啊?我沒看見就算了,可是偏巧就被我撞個正著——”


    島津基拓氣定神閑地解釋。


    “秋子她來我房間,問我會不會娶她,我告訴她,我不會娶她的。”


    他把秋子主動找他談話的內容,一一向她說個清楚。


    “我不知道她竟脫了衣服,當我勸她把衣服穿上時,你就進來了,我真的沒和秋子有任何不清不白。”


    她狐疑地審視他臉上的表情,沒答話。


    “心月,你要相信我!”


    “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


    因為她想,秋子之所以那麽作,無非是想放手一搏,看能不能讓島津基拓娶她。


    女人啊!真是癡情。


    “明天,我就和我娘說去。”


    “說什麽!?”她佯裝不懂。


    “說我要娶你!現在她已經非常喜歡你了,相信她一定不會反對的!”


    “那秋子呢?”同為女人,她還是會替秋子感到悲哀。


    “我都那麽明白的表示了,相信她會再去尋找她的有緣人。”


    “希望如此。”


    島津基拓抱著她,啄吻了一下她的紅唇,深情地道:“心月,這輩子,我隻愛你一個。”


    “真的嗎?那如果你多愛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呢?”


    “不會有如果的!”他堅定地說。


    她偎在他懷中,心頭甜滋滋的。


    “對了,你去找我爺爺時他怎麽說?難道他一點都沒擔心,我被你囚禁了起來嗎?”


    “我看起來像壞人嗎?”


    “知人知麵不知心。”


    “你爺爺被我的真誠感動了。”


    “是喔!咱們的薩摩藩主千裏迢迢地親自送劍去給他,他不感動才怪!”危心月俏皮地蹙著鼻頭,“說不定他找迴了寶劍,就不要我這個寶貝孫女了!”


    島津基拓牽唇笑著。


    雖然她嘴上沒說,但他知道她是很想念她爺爺的!


    “明天我叫井伊侍衛啟程到北京,請你爺爺到薩摩來作客。”


    “真的?”她聞言雀躍萬分。


    他點點頭。


    “那也把阿牛他娘請來——到時候你就知道,為什麽阿牛會錯認你娘是他娘了。”


    “好,我會吩咐井伊侍衛的。”


    他揉揉她的發頂,愛憐之意,溢於言表——


    ***


    一早,島津基拓吩咐侍衛立刻前往北京城後,他正要到他娘房間去請安時,小芳來報。


    “主公,老夫人請您到她房間去一趟。”


    “我正要去呢!”


    母子連心?島津基拓咧嘴笑著。


    進到了老夫人房裏,島津基拓如平常一樣,為娘親抓抓肩腫。


    “娘,昨晚睡得可好?”


    “不怎麽好。”


    “娘——怎麽了?”


    聽到異於平常的答案,島津基拓詫異地問。


    老夫人歎了一聲,“兒子呀,你什麽時候要娶秋子?昨晚你們……”


    “娘,昨晚的事是一場誤會!”


    “秋子在你房內裸著上身,這是什麽誤會?這事要傳了出去,你教她怎麽做人?”


    “娘,是秋子主動跑到我房間,而且衣服也是她自己脫,我和她……真的沒什麽!您若不信,可以問秋子——”


    “我問了,她隻是哭,什麽也沒說!”


    “我去叫她來給您說個明白!”


    “別去!她這會兒還傷心著呢!一個女孩子家,你叫她解釋她為何跑到男人房間脫衣服——你無非是想叫她永遠在別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可是——”


    “娘相信你說的話!你是娘生的,娘會不知道你的為人嗎?”


    “娘相信就行了!”


    “就算秋子是自己跑去你房間脫衣服的,娘也希望你能負起責任娶秋子一一”


    “娘,不。我不想娶秋子,我要娶心月!”島津基拓堅定地說道:“我要娶的人是心月!”


    “娘看的出來,你是喜歡心月的!可是,秋子怎麽辦?她為了你做的不算少!”


    “娘,娶妻不是以付出多少來衡量的!重要的是,我願不願意和她廝守一輩子!如果您硬要我娶秋子,那隻會害了她,因為我根本不想娶她——”


    “不如兩個一起娶吧!”老夫人不得已的作出這個決定。


    “娘,您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娶兩個的!”


    在幾年前,他和他娘提過,他絕不娶三妻四妾,他的妻子隻有一個!


    他不想因為妻妾之間的爭風吃醋,擾得家中不寧,而讓他娘擔心。


    老夫人望了他一眼,歎了聲,“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否則——”


    “我會想辦法的!”


    島津基拓陷入沉思,他思考著該怎麽和秋子道明要她離開朝陽樓——


    ***


    “老夫人,我來舞劍給你看!”


    在庭院內,老夫人坐在搖椅上,目光盯著危心月那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身影。


    這心月真是討人喜愛,兒子要娶心月,她不該反對,但是,這可會委屈了秋子。


    秋子那麽用心的討好她,她當然知道秋子喜歡她兒子。


    她看秋子挺乖巧的,也沒拒絕秋子對她的侍奉。


    原以為這樁婚事就這麽成了,誰知……誰知兒子喜歡的卻是突然闖入他生命中的心月。


    這是上天注定的嗎?


    老夫人在心中渭歎著,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危心月的身影。


    “老夫人,您瞧,我這招金雞獨立,姿勢美不美?”


    沉浸在愛情的喜悅中,危心月神采奕奕,一早起來到現在,臉上都是掛著笑容。


    “美、真美!你舞劍的姿態真是漂亮極了!”老夫人捧場地讚揚道。


    “真的嗎?”危心月笑咧著嘴,“我爺爺老說我的姿勢太醜,這會兒,老夫人還稱讚我,那我要站久一點,讓老夫人看個夠。”


    “不用了,站久你的腳會酸的!”


    “沒關係,習武之人,本來就是要有耐力,我也想試試,自己能撐多久。”


    “這樣啊!”


    聽危心月那麽說,老夫人也不喚她了,這孩子就是這麽可愛!


    庭落的這一幕,被從旁走過的小澄看見,心中更是為主子抱不平。


    她家小姐從昨晚到現在都快中午了,都還沒閉眼,淚水也不知流了幾迴,可是危心月卻在外頭挺有心情的在舞劍,還想巴結老夫人。


    不行!她要讓危心月出饈,順便替她家小姐出一口氣!


    壞念頭一來,小澄馬上行動,她假借端茶給老夫人,卻故意去碰撞還在金雞獨立的危心月。


    危心月單腳站立,被小澄那麽一撞,重心不穩,身子往旁邊傾倒。


    而她手中的劍,不偏不倚的刺向坐在搖椅上的老夫人——


    血紅的鮮血淚淚流出,接著是小澄手中的瓷杯破碎的聲音:“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


    小澄慌慌張張地奔迴秋子的房內,手腳不聽使喚地直發抖。


    “別來煩我!”秋子怒罵道:“你不知道我心情不好嗎?滾出去!”


    “小姐,老夫人她——”


    “老夫人她說了什麽,她有沒有說要幫我作主?她說了沒有?”


    “不是這個,小姐——”小澄哭喪著一張臉。


    “和我的婚事無關的,別來煩我!”


    “不,小姐,這事非常的嚴重!”小澄都急出淚來了。“我剛剛經過大廳時,看見危心月在庭院舞劍給老夫人看……”


    “這老夫人不幫我作主,還有心情在看她耍劍!?我這麽奉承她,為的是什麽?在這關頭,她還不來幫我,枉費我那麽用心的去接近她、巴結她!”


    “我也是這麽想!而且,我看不過去危心月竟也在巴結老夫人,所以……所以我就假借端茶要給老夫人喝,故意去撞她,好讓她在老夫人麵前出饈,可是……可是……”


    “可是什麽!?你這麽做就對了!”


    小澄搖搖頭,“可是,危心月倒下時,劍卻刺向老夫人,我看到一攤血流出來,把我嚇死了——小姐,我該怎麽辦?”


    “這……這……沒關係,別慌,反正你隻要說是危心月太粗心,才會刺向老夫人的——”秋子教小澄隱瞞這事,“說不定島津君會因此趕走危心月。”


    秋子的心頭又重燃了一線希望。


    “可……可以嗎?”


    小澄害怕的直發抖,萬一老夫人死了,她可是罪孽深重呢!


    “當然可以!”


    秋子的話聲甫落,接著門口處響起了島津基拓怒不可遏的聲音。


    “你們以為在我島津基拓的領土內,可以任由你們撒野嗎?”


    他萬萬沒料到看似柔弱的秋子,心腸竟是如此之惡毒。


    方才她們說的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也才了解秋子之所以接近他娘,純粹是想要他能娶她,他也相信,以秋子方才那說話的態度看來,若他真娶了她,她一定不會孝順他娘的!


    原先對秋子的一絲愧意,此刻已蕩然無存。


    這幾天,他思考好久,才想出一個勉強行得通的好辦法——收秋子當義妹,日後幫她找個有緣人,好讓他娘不會覺得太愧疚!


    沒想到,他要來向她說這事時,卻聽到了這一段真實的對話!


    “島津君——”秋子當場愣住了。


    “藩主……”小澄嚇得跪地求饒,“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們給我好好待在房內,萬一我娘有什麽閃失,我絕對會剝了你們的皮!”


    島津基拓那兩道冷冽的寒芒,縱使在房門口,秋子和小澄也能感受到他的威嚇。


    秋子嚇得呆愣愣的,小澄則是當場就嚇昏了過去。


    ***


    “娘、娘——您沒事?”


    島津基拓在長廊上遇著了憂心如焚的老夫人。


    “我沒事,不過心月傷了手,這會兒,小芳在幫她包紮呢!”


    “心月人呢?”


    “在我房裏。”


    島津基拓大步跨向娘親的房間,神色既焦慮又擔心。


    “心月、心月——”


    看到島津基拓匆忙行來,危心月噘著嘴,“對不起,我是太粗心了,差一點傷著老夫人!”


    她雖然也知道是小澄故意推她的,但如果她注意一點,那劍就不會指向老夫人的衣角,她自己也劃傷了手掌。


    “不,不是你的錯!”


    還好心月隻是小傷,這下他可安心多了。


    “小芳,傳我的命令,立刻趕秋子和小澄走!”島津基拓怒聲下令。


    正在收拾藥具的小芳,一臉詫異的望向老夫人不知該不該真的去趕走秋子小姐。


    “為什麽要趕走秋子呢?”老夫人驚訝的問。


    島津基拓把方才聽見秋子和小澄說的話,說給她們聽。


    “真是這樣?唉,我去和她說說,別用趕字,多難聽。”


    小芳陪同老夫人一道前往,不一會兒,兩人又折返了。


    “基拓,你早趕她們走了嗎?房裏已空無一人了!”


    “我沒趕她們走,我還交代要她們留下來,萬一真出了事,我還要剝她們的皮!”


    “你……”老夫人也不好說兒子不對。


    “可是我和老夫人去的時候,房間空蕩蕩的呀!想必是走了!”小芳說道。


    “可惡!沒有我的準許,她們竟敢偷跑!”


    島津基拓話聲甫落,庭院那邊,傳來阿牛大叫的聲音——


    “壞女人,你是壞女人,討厭的壞女人!”


    “是阿牛哥!”


    危心月不管自己手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倏地起身便跑出。


    房內的三人,也尾隨而出。


    ***


    “壞女人!你是壞女人!哼!壞女人——”


    阿牛不知心月受傷,一個人在庭院玩耍的時候,便看見秋子和小澄拎著包袱,偷偷溜出來。


    秋子聽了小澄的話後,深怕老夫人真的不幸身亡,那島津基拓一定會殺了她們。


    與基待著等死,還不如先溜走,再讓她爹來想辦法,所以她搖醒了嚇昏的小澄,兩人隨便收拾一下,便偷偷的想溜走。


    誰知臨出朝陽樓,那大胖牛還追出來罵她,她氣不過,便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


    “小姐,不要——”小澄真是怕到了。


    “我不會讓他死的,隻是不捅他一刀,難消我心頭之恨!”


    秋子可都還記得阿牛對她的羞辱和打她的仇呢!


    “壞女人!壞女人!”


    阿牛用食指指著秋子不停地罵。


    秋子心中怒火焚燃,匕首揚高,狠心的要刺阿牛。


    “不要——”


    危心月的尖叫聲,為時已晚的喊出,因為秋子的匕首,已朝阿牛的左腹刺去。


    ***


    今晚,危心月和島津基拓又來到這座小山丘,躺在斜坡上,危心月幸福的笑著。


    “還好那時候我爺爺剛好趕到,要不然阿牛哥可就危險了!”


    “是啊!也好在你提議要請阿牛他娘來,否則,我娘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妹妹,而且阿牛還是我的表弟呢!”


    原來,阿牛他娘小時候和島津老天人一起在家門前玩耍時,不知為了同因,一群浪人突然抓走島津老夫人。


    阿牛的爺爺不敢奢望能找迴失蹤的女兒,隻告訴阿牛的娘,讓她知道,她還有個姐姐。


    還好姐妹倆長相相似,而島津老夫人還有殘留一些片段的迴憶,所以兩姐妹才得以相認。


    “我爺爺和你……談了多少聘金?”她偏過頭問他。


    “一毛錢也不用。”


    “什麽!?一毛錢也不用?我這麽不值錢嗎?”她嘟著嘴。


    “能嫁給我享福,那是你的福氣,有錢並不一定買得到的!”


    “可是,你不是說我比黃金還值錢嗎?”


    “那也得等你嫁給我之後呀!”


    “那你的意思是說,我現在不值錢唆?”


    “別滿腦子隻想錢,看著我,你看到什麽?”他深情地望定她。


    “我看到……好多錢!”


    島津基拓虛軟無力的壓在她身上,他怎麽挑到一個愛錢的女人呢?


    夜空中,星星在閃耀,整座小山丘迴繞的是危心月銀鈴般的笑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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