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已冬去春來, 北方仍冰雪未消。遼王已領著世子並一眾幕僚、大將離開國都沈陽趕往在俄國的領地主城新安城。趕到時已是春天了。遼王倒是不客氣,徑直命人上匯豐錢莊取金子,一氣兒就要取五十萬兩。不曾想那錢莊竟當真兌出來了!一箱箱金燦燦的金條,晃的人眼暈。遼王也不覺驚歎:“好財力好本事!”


    迴到府邸, 總管拿了封信上來, 乃是信鷹數日前送到的、彼得三世的親筆信。遼王早已熟識俄語, 忙拆開來瞧。看罷默然不語,遞給幕僚;幕僚直翻譯與眾人聽。


    原來, 去年聖誕節, 英吉利國主查爾斯四世給俄國沙皇送上了一份極重的厚禮, 並附上一張小卡片。卡片上以英俄兩種文字寫著:謝謝你的提示,我的朋友。彼得三世看罷不明其意。直至今年方有消息傳到俄國。


    去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夜晚,英吉利國舉國上下、全部教會頭目一夜之間被軍隊捉拿,一個不剩。與俄國一樣,隻剩下牧師了。次日國王便宣布了教會之罪:陰謀推翻現任君主、擁戴流亡法國的他侄子上台,並引英軍參與法德戰爭。霎時朝野嘩然。國王並未殺了這些教士, 隻將他們悉數關在某莊園內學習敬愛王室, 並許諾每隔半個月會給他們拍一張照片交給家人。但凡完成學業、知道該如何敬愛王室, 他們就將被釋放。過了半個月,每個教士家中果然都收到了照片,教士們全都手拿最新的倫敦周報。


    十二月十五日,聖誕節前十日, 查爾斯四世任命的教會官員悉數就任完畢。今年一月一日, 教會宣布從即日起不再接受信徒捐贈, 全部開銷由王室提供。同樣,教會的全部人員也由王室或王室任命的官員委派。至此,英國教會已正式成為了王室下屬體係。吃王室的糧、受王室的派遣。教會對英國朝廷的擎製就此灰飛煙滅。


    此舉立時遭到了歐洲諸國教會的反對,羅馬教廷派了位紅衣大主教前往倫敦激烈抗議。查爾斯四世與其妻柳明秋笑盈盈的來王宮門口迎接他,三人親切合影。進入王宮的路上也有攝影師跟拍,一直拍到正式會談。隨即國王夫婦便離桌休息去了,另換一位幕僚與大主教商談。二人從上午談到晚上,大主教讓這位姓崔的華裔官員說得頭昏腦脹,愣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次日,倫敦周報出了特別刊,大肆報道國王與大主教之親切會晤,並說大主教是代表羅馬教廷來向英吉利王室表達祝賀的,恭喜他們成功摧毀了一次政.變。英國教民的心愈發安定下來。大主教看到報紙後極為光火,要見國王。偏國王不得空,依然是那個姓崔的幕僚見他,又把他說暈乎了一整日。大主教最終再也沒見到國王,三日後便迷迷瞪瞪的走了。


    至沙皇給遼王寫信之日止,已有西班牙、波蘭兩國和四個小公國開始效仿查爾斯四世,由國王任命教會頭目、由王室負責教會支出、教會不再接受信徒捐贈,教會所屬產業也須得全部納稅。王室遂趁勢增添稅目。


    聽罷翻譯,呂先生慨然道:“如此說來,西洋的教會就要退出政局了。”


    遼王道:“君是君,教是教。哪有教會摻合政事的。本屬扯淡。”


    “王爺言之有理。”呂先生含笑道,“這趟也算是撥亂反正,乃大大的好事。”


    且不論遼王與嚴四如何盤算著買斷土地豎劈開俄羅斯國土,西南隅蜀國竟是熱鬧了起來。蜀國刺客極多,散布城鄉、經久不衰。不論保鏢護衛有多強,刺客都更強。然被刺殺者無一例外皆做了惡事,百姓十分稱頌。


    三年前,開始刺客留名了。留的不是名姓,而是“遊擊隊”三個字。旁人不知道何為遊擊隊,官府是知道的。遊擊隊便是一群悍匪,首領姓方,乃先劍南節度使方雄的孫女。多年來官兵一直欲剿除他們,奈何這些人本是方雄手下的精兵,並不知從何處弄到了火器,兼西蜀山勢險峻嶙峋,竟束手無策。饒是刺客們長年不斷的刺殺,仗勢欺人者依然前仆後繼、絡繹不絕。


    而從前年年初起,遊擊隊竟然預告起“未定行刺”了。他們事先會給人下張箋子,名曰“薛箋”。例如有紈絝強奪商鋪至老東家病重,遂先下帖子告訴一聲。老東家若死了則遊擊隊殺紈絝償命,若沒死則煩請將商鋪歸還、醫藥費清算幹淨,遊擊隊放過他。縱然事主做了嚴密防範,愣是沒讓一張薛箋落空。蜀國官府十分頭疼。


    這會子恰值春和景明,蜀國王後正坐後花園水榭中小憩。忽有個嬤嬤慌慌張張進來迴道:“娘娘,出事了。”


    王後皺眉:“何事?”


    “才剛國舅爺派了人來,說……說阮三爺被遊擊隊發了薛箋。”


    “啪!”王後拍案而起,“放肆,好大的膽子!”想想又問,“那小子做了什麽?”


    嬤嬤躊躇半日才支吾者說了。


    昨日王後娘娘的外甥阮三爺去教坊吃酒,小解迴來溜一眼隔壁座那琵琶女生的貌美,便命跟去他那座彈曲子。座上雖也都是王孫公子,聽說此人乃王後的外甥,竟無人敢攔阻。不曾想琵琶女性子卻烈,攀上窗台說寧可跳樓也不跟他走。恰在此時,官差來了。原來這琵琶女本是官宦人家的少奶奶,數年前大伯子獲罪、夫家尚未分家、牽連發配教坊司。如今案子查明,她大伯子清白無辜,琵琶女恢複良民身份。座上眾人見狀一齊撫掌,有兩個親上前將琵琶女從窗台上攙下來。琵琶女望著阮三爺傲然拱手:“對不住了,我這賤人這輩子都不與你這賊子彈琵琶。”旁人又歡唿。阮三爺惱羞成怒,拔出腰間佩劍直捅入她的胸口。


    同座眾人急忙將琵琶女送去醫館。那大夫說傷口就止在心髒前一點兒。虧得兇手臂力不強,否則神仙也救不了。然此女斷了肋骨且高燒不退、生死未卜。遊擊隊的薛箋寫得分明。琵琶女若死,兇手償命。


    王後聽罷連連跌足:“好不知事!既是那女子已得了清白,豈能再強迫於她?”無奈,隻得進去換衣裳、往姐姐家走一趟。


    到了阮家,上上下下早已亂作一團。王後的姐姐阮太太哭上前來道:“求妹妹快些請王府的大夫給那個彈琵琶的瞧傷去!”


    王後一瞧,那阮三爺竟橫眉立目的杵著,口裏嚷嚷:“於我什麽相幹!她生得那麽美,能怨我麽?在那種地方呆著能是什麽好東西!還有臉充貞潔。我是王後嫡親的外甥……”


    話音未落,耳聽“啪”的一聲,阮三爺捂著腮幫子喊“哎呦”。眾人一瞧,他兩個哥哥不知何時已趕了迴來,打人的正是老二。阮二爺指著他道:“自己做了錯事毫不悔改,死到臨頭了竟還有臉怨旁人!遊擊隊可不是衙門,不會看你姨母的顏麵!”


    阮老爺阮太太見兒子們迴來了,都如得了主心骨似的,趕著說:“你們倆可算迴來了!如何是好?”


    阮大爺閑閑的道:“什麽如何是好,隻聽天由命罷了。”


    阮太太跌足道:“人家要殺你們親弟弟!還隻管說風涼話。快些拿個主意才是。”


    阮二爺道:“能有什麽主意?佛前三炷香,求那女子平安無事。”


    阮大爺道:“論起來也是他自己救了自己。平日裏要他練武他死活不肯去,故此臂力才小。他要是當真勤習武藝,那位奶奶這會子已是沒了,他的小命也就沒了。”


    “好了。”王後皺眉道,“事既至此,唯有多派人手看護。那女的現在何處?”


    阮二爺道:“姨母不用忙,大哥已托岑叔請王府的大夫去了,岑叔還讓帶了位從大佳臘請來的新醫科大夫。”阮太太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阮三爺鬆了口氣。阮二爺看了眼父親接著說,“縱然人能救迴來,這事也還沒完呢。”眾人一愣。


    阮大爺道:“那是明端大人的弟媳婦。明端老子娘走的早,弟弟整小了他一紀,被他長兄如父般養到十八歲。出事時明小二才剛娶親不足兩個月。如今世子顯見是要重用明端的。明端人不如其名,本是出了名的小性子。他若得誌,單給老三小鞋穿都是輕的。”


    王後道:“這個容易。咱們蜀國不缺人才,讓我兒換個人使便是。”


    阮家哥倆一齊哂笑:“姨母且先試試!”


    王後看了看他二人的神色,問道:“這明端是什麽人物?我竟從沒聽說過?”


    阮大爺簡短道:“神算子。”


    這明端是個機巧人物,尤擅數算。當年在渝州任同知,一個人能算完整個渝州的賬目,還不用算盤。後渝州知府私吞賑災錢糧,渝州官場多半有份,偏明端是清白的。查案的是位禦史,雖剛直卻不大精細,將他誤傷了。


    前些日子世子乘船遊覽三峽。夜晚泊船靠岸,世子的兩位同學在碼頭議論一道數學題。有個纖夫路過,隨口說出答案。那二位核算下來委實不差,忙將此人請到船上說話。此人乃大展其才,將世子與其同學震得五體投地。世子以為自己運氣絕妙、旅遊都能撿到人才,沾沾自喜。此人跪倒在地道:“微臣冤枉,求世子明查。”


    他便是明端。世子聽他說罷,立命人重查此案。原來不止明端無辜,還另查出了數名官吏不曾貪墨卻遭了罪。世子冷笑三聲:“這等糊塗人也能做官?”當即將那禦史革職查辦。清白的官吏紛紛賞賜壓驚、官複原職,唯明端另有他用。


    說罷經過,阮二爺道:“為了此人,世子特意備了份厚禮去謝了岑叔。”


    王後正思忖著事兒,隨口問道:“謝她三叔作甚。”


    阮二爺道:“當年太上王微服私訪災區,親眼看見了災民慘狀,給氣病了。便是那場病之後,他老人家的身子漸漸不好起來。若非岑叔竭力攔阻,太上王險些把那些官吏不論首從悉數斬首,明端便要冤死了。”


    王後皺眉道:“連賑災的錢糧都貪墨,難道不該殺麽?”


    阮太太附和道:“正是!縱然起了貪念,也隻拿錢便是。糧食乃災民救命之物也敢貪,不怕佛祖報應麽?”


    阮大爺攤手道:“不是早有報應了麽?還牽連許多無辜。岑叔就是看卷宗有些地方不甚明白才不讓殺的。可惜那會子太上王實在氣得厲害,不肯聽他說。不然早早重審也不至於拖延這麽久。”


    阮太太歎道:“這都是他們的命啊。”


    阮三爺悻悻的道:“若早些重審我也不會遇上那瘟神。”他兩個哥哥一個搖頭、一個扭頭望天。


    王後歎道:“且看那女的造化如何了。”遂說了幾句話走了。


    迴到蜀王府,王後命人去世子書房問她可得空。世子忙的很,說遲些去請安。直等到二更天世子才到了王後院中。王後遂將今日之事說了,讓她告誡明端一聲、莫要記仇。


    世子不悅道:“分明是三表弟欺負人,怎麽反倒要告誡旁人?誰這麽長的舌頭?白眉赤眼的明大人怎麽就小性子了?”


    王後道:“你三表弟不過是一時性急罷了。再說,那會子她不是個教坊女子麽?”


    世子道:“教坊女子也是人,且都是清清白白沒做過錯事、被牽連的。就拿明二奶奶來說,非但自己清白、丈夫清白,連大伯子也是清白的。卻無辜受了四年的罪。三表哥身為皇親國戚,竟分毫沒覺得對人家不住,還拔劍殺人。此事是非分明得連爭辯餘地都沒有。母後,我跟你交個底。不論有沒有遊擊隊,我都要問三表弟故意傷人之罪。”


    王後怒道:“那是你親表弟!”


    世子冷笑道:“他心裏若有半點身為世子親表弟的自覺,便不會做違法之事。”


    王後張了張嘴,又將口裏的話咽了下去。過了會子,她道:“先不提這個。我想著,那遊擊隊在青樓中必有細作。”


    “為何?”


    “薛箋兩個字不就是薛濤箋化來的?”王後道,“薛濤本是蜀中樂妓不是?”


    “哪裏是薛濤箋?”世子啞然失笑,“那薛分明指的是薛定諤,一個西洋科學家,不與唐女薛濤相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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