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丁忘機試探了一迴賈敘的身份,什麽都沒說就走了,賈琮陳瑞錦都覺得古怪。四個人將他二人說的那幾句話反複琢磨了半日,沒覺察出哪兒不對來,隻得作罷。隻是打次日起,賈琮的豔遇便如同開閘放水一般。


    早上起來,隔壁的風箏掛上了樹。袁世凱爬上去取了下來,並打發了個守衛的兵卒送過去,說是我們袁小爺撿到的。人家問賈先生呢,兵卒說賈先生在睡懶覺。


    賈琮從衙門迴來,路遇驚馬,隔壁那美人好巧不巧的從車中摔出來,就躺在賈琮馬前。賈琮趕忙下馬,招唿路過的賣糖葫蘆大媽攙扶這女子起來,又雇了輛馬車讓送她迴去,告訴那車夫:“她們家富裕,不會少你的車錢。”


    晚上有佳人親來向賈先生道謝,賈琮跑出去說:“不用謝,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哎呀你們來就來吧,還帶東西來,這多不好意思。隻是我們迴頭還要遊山玩水,帶東西不大方便,下迴不如直接謝銀票吧。”


    過了兩日,有個同僚做壽請賈琮去吃酒,席上作陪的有十餘位花魁娘子,個個朝賈琮拋媚眼。賈琮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亂來啊!這些日子陳瑞錦都暗暗跟著的。遂一本正經將美人悉數送入旁人懷抱,寧可罰了十幾杯酒。


    再過幾日,又有同僚約他逛廟,賈琮也去了。上香時遇見一隻不知從何處跑來的兔子,瘸了腿。有位溫婉可人的美人瞧見了,忙取出香帕替它包紮上。賈琮哀怨的看著那女子。


    同僚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擠擠眼問道:“可是瞧上了?”


    賈琮點頭道:“是啊!”


    同僚眼神一亮說:“我替賈先生打聽下這女子是誰家的,迴頭賈先生謝我什麽?”


    賈琮道:“不必了。”


    “成都也不過這麽大地方,如此美貌的不多。”


    “我沒留神那女子,瞧的是兔子。”賈琮道,“那兔子瘸了腿還沒人管,八成是沒人要的。我還想趁人不備抱迴去呢。”


    同僚奇道:“不想賈先生還有這善心!”


    賈琮道:“晚上烤著吃。聽說成都的烤兔子特別香。”同僚怔了片刻不知道說什麽好。


    二人上完了香去廟外頭閑逛,忽然人大喊“抓賊!”並看見一個跑的一個追的。賈琮趕忙拉著同僚到一旁閃躲,道:“咱們都不是武夫,莫逞能!”乃大聲喊道,“各位打把勢賣藝的鄉親!誰幫著拿住那賊人,王爺重重有賞!”幾夥賣藝的果然全都去追那賊。


    同僚問道:“賈先生怎麽說王爺有賞?”


    賈琮道:“獎勵尋常百姓見義勇為這種事不王爺做難道咱們做?”


    隻見一個少年英姿颯爽的幾步趕上那賊人,隻一招便拿住了,輕輕拋在地下。眾人齊聲叫好。這少年盈盈抱拳,翩然離去。同僚讚道:“好身手。”


    賈琮道:“是不錯。隻是瞧她那身衣裳便是富貴人家的子弟,這賊跑得並不快,何不留給賣藝的、讓人家賺王爺一筆賞錢?”


    同僚橫了他一眼:“掃興!”乃又道,“這少年模樣好生俊俏。”


    賈琮笑眯眯道:“就知道你會盯著人家看。”


    “你沒看麽?”


    “沒看她的臉,誠心不看的。”賈琮道,“那身形動作顯見是個女子。”


    “啊?”同僚大驚,“女子?你可拿得準麽?”


    賈琮歎道:“我家那個四姐姐自打到了台灣府就沒怎麽穿過女裝,我都看好幾年了!人家姑娘家出來逛廟玩兒還順帶抓賊,挺好的。既知道是良家女子又不想娶她,何必看人家?”


    同僚瞧著他道:“賈先生,你盯著方家小姐的事兒我們可都知道了。”


    賈琮白了他一眼:“那不是罪女麽?粉頭長得好我也看啊!不看白不看。方才那姑娘顯見出身不俗,萬一人家說我是色狼可如何是好。”


    同僚道:“連容貌都沒看,你就知道不想娶她?”


    賈琮道:“大街上平白遇見一個不認識的女子,難道你會想娶?天曉得什麽家世。沒看上還罷了;萬一看上了,身份不妥呢?誰家娶媳婦不是先挑老丈人的。”同僚又無語。


    這晚上迴去,賈琮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自己前世坐在電腦前看電視劇神雕俠侶,還是古天樂版的。夢中驚醒,莫名心驚不已。次日一早跑去問陳瑞錦:“如果有一天你因為什麽奇怪的緣故不見了,我該去哪兒找你?”


    陳瑞錦想了想,道:“不知道。我並沒有什麽產業。”


    “有什麽地方很特殊、對你有意義麽?”


    “沒有。”陳瑞錦道,“幹我們這一行,不得有喜好。”


    賈琮遂不去衙門了,隻說今兒犯懶不想動彈,留在家中特給她說評話《神雕俠侶》。說完了,二人議論了半日的劇情,賈琮才將昨晚的夢告訴她。又道:“我本不大喜歡這評話的,覺得兩位主角都太出世了,往世外桃源一藏就諸事不管。怎麽會夢見這個?”


    陳瑞錦道:“不過是個夢罷了。”


    “好奇怪的夢。我幾乎沒夢見過前世的。”賈琮靠在椅子背上雙手枕著頭道,“而且兩個人分離十幾年太慘了。小龍女其實犯不著跳崖的。”


    “她並不知道後來能尋到解藥。”陳瑞錦想了想道,“我若是那女子,不會跳崖的。死了便死了。何苦來,虛耗她丈夫盼了十幾年,還不如一座土丘來的幹淨。”


    賈琮拍案道:“消極!人家說解藥隻有一種法子她就信了?世界這麽大,天無絕人之路。再說,一群人總比一個人有辦法。對了,我跟你講過《迷霧》沒有?”


    “沒有。”


    “是後世外國的一部電影。”賈琮遂又講起《迷霧》來。末了道,“故事說起來簡單,看的時候也不算很嚇人,結尾太讓人印象深刻了,告誡世人不要放棄希望。”


    陳瑞錦含笑看著他道:“我不會因為什麽奇怪的緣故不見了。”


    “嗯。”賈琮道,“隻是那個夢古怪。”乃又笑道,“總是我在說話,你也說說。你年少的迴憶大概沒多少美妙的,總有點子溫暖吧。宮牆上頭的小貓小鳥啊,院子角落的小花小草啊……”


    陳瑞錦搖頭道:“沒有。練功和學本事罷了。”


    “交好的朋友總有麽。”


    “沒有。不許多說話。”


    賈琮怔了怔,握了她的手道:“你能有現在這麽好的性子,真是難得。換了我非瘋了不可。”


    陳瑞錦淡然一笑,默許了他握著:“說你們後世的事吧。雖活不到那個時候,聽著也有趣。”


    賈琮點頭:“好。前世我來過成都旅遊,許多事都記不得了,隻記得有個金沙遺址。那是數千年前古蜀國的遺跡,被後人挖出來了,就在青羊宮左近。和三星堆的風格接近,比三星堆晚一些。”他遂扯開了後世的三星堆考古和金沙考古,然後是三百年後的成都,然後是當年他住的青年旅舍,然後是他住過的各地的青年旅舍,一直扯到晚上。


    當晚陳瑞錦便不見了。有賊人夜探賈琮等人住的小院子,兩招不敵後便走。陳瑞錦追出去抓人,後直到天亮也沒迴來。本想牽著大狗去找,陳瑞錦這等飛簷走壁之人狗也沒法子追到。


    賈琮懵了。他素來以為像陳瑞錦這個級別的高手永遠都隻有秒殺別人的份兒,絕不可能被別人抓走。賈敘跟他說了半日的話,他一個字聽不進去。賈敘幹脆劈頭給了他一個巴掌:“你不清醒誰去救人?”


    賈琮猛然明白過來,喊道:“拿筆來!我要寫對聯!”


    劉豐二話不說出去給他買紅紙,賈敘親替他研墨。賈琮練了這些年的字,雖算不上好,見人是沒問題的。乃提筆一揮而就,道:“貼出去。”


    劉豐一瞧,點點頭,與袁世凱二人一人捧了一張貼去大門外。守衛的首領認得兩個字,見賈先生寫了對聯,忙立在跟前念了起來:“誰動我的女人,我挖誰的祖墳。這……”


    貼完對聯,賈琮道:“我清醒了。”


    賈敘立時道:“蜀王有七個兒子。老大死了,老二是世子,老三與老二同母。如今得寵的俞妃之子是老五,餘下三個母親身世平平、全無奪嫡心思。丁氏那老姑子的主子當是老五。”


    賈琮道:“頭一個可疑的便是丁氏。”


    賈敘道:“我這就去昭覺寺探探。”


    賈琮道:“我去隔壁探探。”


    他叔侄倆去了裏頭換衣裳又出來。劉豐還在廳堂坐著,看見他二人乃站起來道:“三爺,不如先去見丁忘機。”


    賈琮忙問:“你想到了什麽?”


    劉豐道:“雖說隔壁那家、丁氏和丁忘機是一夥的,丁忘機才是男人,且身世不同常人,容易探出點子什麽來。三爺不擅長對付女子。”乃輕歎一聲,“當日丁忘機來見三爺顯見是有話說的,卻沒說什麽便走了。咱們猜了半日,都以為緣故出在五爺頭上。迴頭想想,陳姑娘是扮作丫鬟進去上茶了吧。”


    賈琮渾身一震:“……我明白了。”


    劉豐道:“依著三爺自己的話,連唿吸都是戀愛的味道。”


    賈琮一肚子憋屈沒地方撒,隨手扯下頭上的儒生巾咬牙道:“我特麽也是個二貨!東方不敗都中過招,何況她!”旋即呸道,“什麽狗屁比喻!”又將頭巾戴了迴去,“郭樞那個坑貨!坑了假主子坑真主子!人都死了幾十年,留下的兒子一個比一個坑人!那張臉就是坑人臉代代相傳!”他猛然想起一事,緩緩轉身看著劉豐賈敘,“丁忘機長得像郭樞!”


    賈敘道:“一模一樣。”


    賈琮道:“分封已經快五年了吧,蜀王入蜀也快五年了。郭三水謀算著拉扯方雄替郭樞報仇也在九年前。咱們能看見丁忘機,郭三水也能啊。丁氏與郭樞的過往縱別人不知道、他豈能不知道?看見丁忘機的臉又聽說他姓丁又是在尼庵養大的,還有什麽猜不出來的?”他乃在屋中走了兩圈,“我的想法與尋常人不同。五叔劉豐,如果你們是郭三水,會怎麽想怎麽做?”


    賈敘想了想道:“丁氏是個女子,軍營出來的人沒幾個瞧得上女子的,當年六王爺又曾愛慕丁氏。我若是郭三水,會以為丁氏是被六王爺強奪的。”


    劉豐點頭:“不錯。郭樞死後,六王爺從庵堂搶走丁氏占為己有。丁忘機如今不會有性命之憂。郭三水若想替郭樞報仇,可能會拉他下水。”


    賈琮道:“故此,丁忘機也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和丁氏是不是效力同一個人還不好說。他老子既能當細作當成了敵營的軍師,他也未必不能。”他又想了想,“你們覺得丁忘機會知道郭老爺麽?或是郭老爺知道丁忘機麽?”


    賈敘道:“彼此不知道。”


    劉豐也說:“郭老爺既是郭樞之子,郭三水當有心護著他不沾惹方雄之事。咱們路過郭家那一迴,郭三水唱的那出戲本是有心唱給方雄看的。若是成了,方雄會誤以為郭老爺不是郭三水之子、袁大叔才是。方家要滅郭家,保不齊會殺了郭三水、袁大叔和袁大叔的兒子,郭老爺那紈絝並養在袁家的那孩子則能逃過一劫。他何苦來告訴郭老爺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兄長?翻迴頭來也是一樣的。郭三水若想拉丁忘機幫著報仇,必然得說,你爹隻有你這一個兒子,一如他說給郭老爺的。”


    賈敘道:“郭老爺與成都這些蜀王的人必然不曾相見過的。你們想想,他與丁忘機長得像,丁忘機的身份許多人知道,他又姓郭。許多事能成事,便是要借著眾人你不知道這個他不知道那個。”


    賈琮點頭:“信息不對稱才是使陰招的關鍵。我知道了。”


    他遂起身去丁家,拜訪丁忘機。


    丁忘機聽聞是他來了,親來門口相迎,笑道:“賈先生兩日不去衙門,我都有些不知該做什麽了。”


    賈琮微微一笑,跟著他走到書房落了座,又有丫鬟捧上茶來。賈琮喝了兩口茶,含笑道:“晚生想問丁先生一件事。”


    丁忘機忙道:“賈先生隻管說來。”


    賈琮笑得眯起眼來:“敢問丁先生心裏,覺得自己是姓丁還是姓郭。”


    丁忘機一愣:“賈先生此言何意?”


    賈琮慢條斯理道:“丁家的祖墳和郭家的祖墳,我都知道在哪裏。隻是還沒想好挖哪一處。故此晚生特來問問丁先生自己的意思。你是覺得自己是姓丁還是姓郭?晚生若要挖你家祖墳,該挖哪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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