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前漳州刑房吏董明到了承天府,賈璉賈維斯同他在後衙大致說了些台灣府之事後,賈維斯便領著他去瀟.湘館見林黛玉、龔鯤等人。因賈維斯不管此事,交了人轉身欲走。董明乃向他作了個揖道:“賈將軍,小吏已來了,可否給小吏一句實話:究竟為何要殺譚大人。”


    賈維斯瞧了眼林黛玉,黛玉微微一笑。他乃道:“譚默此人不該殺麽?”


    董明怔了怔道:“是為了抱打不平麽?”


    林黛玉道:“因為知道了,故不願意袖手旁觀。便是這個緣故。不止是譚默,其餘草菅人命的貪官惡霸我們閑暇時分也打算治一治。”


    董明思忖片刻道:“單憑幾個武藝出眾的將軍,偶然得空殺幾個貪官惡霸出氣,於民生並無益處,不過是過些日子另換幾個貪官惡霸罷了。”


    林黛玉道:“既借了綠林和鬼神之名,總能約束些膽小的。”


    董明淡然一笑:“林軍師終究年輕。敢做那些事的,又何懼陰司報應?”


    賈維斯從門口走了迴來,道:“縱是隻能嚇住一個使之少做一件惡事,也算值得。”


    董明搖了搖頭,歎道:“你們不知道。我年輕時何嚐沒想過這個?”


    賈維斯道:“多年前琮兒曾說過一個西洋評話,其中有人將眾人之惡比作海、個人之善比作滴水,滴水入海不見。其子道,若無許多滴水,何來的海?”


    董明見幾個年輕人泰然自若、成竹在胸,難免有幾分慨然,歎道:“罷了,隻盼著你們當真能積水成海。”


    林黛玉含笑道:“董先生不也是一滴麽?故此我們特將你撬了過來。董先生明兒去承天府大街上轉轉,改天再去星艦學院和軍營走走。我們縱不是海,少說也是泉了。”


    董明想起來時一路所見,倒是當真起了幾分信心。


    另一頭,賈琮嚇唬了韓奇,次日仍扮作沒事人似的迴去,邀他上街逛逛。韓奇遂同他袖手出門,一路上見了新奇之物無數,嘖嘖作歎。


    不多時便遇見巡邏的武警,韓奇問道:“琮兒,你們台灣府連捕快都帶火.槍,並有林小姐那般諸葛轉世的軍師,怎麽不趁勢奪了福建?”


    賈琮搖頭道:“不要!台灣多大福建多大?台灣多少人福建多少人?台灣是個島,福建連著吳國和江西。江西雖明麵上歸小天子管,實在亂得一塌糊塗,四處是山匪。我們若占了福建,根本不可能給捕快配火.槍——沒那麽多錢。”


    韓奇道:“實在捕快也無須帶著火.槍。”


    賈琮道:“這些火.槍是種威懾,讓賊人不敢犯案。再說隻有承天府有。”


    正說著,他二人路過一所中學。韓奇一看便說:“這可是仿廬國的什麽義務教育?”


    賈琮道:“不錯。而且我們家比廬王有錢,故此我們連中學堂都免費。”


    韓奇讚道:“委實是個得人才之法。”他乃看了看賈琮,“來日縱然你保著哪位王爺得了天下,這台灣府怕是不會交出去的吧。”


    “那當然!”賈琮道,“我隻會將——”他指了指中學,“義務教育,”又指了指大街上,“公交馬車,”再遠方,“職業介紹所,”乃拿手指頭在空中畫了個圈子,“所有這一切我已在台灣府試驗過、可行好用的法子獻給主公。地盤不給他。萬一四十年後他想兔死狗烹呢?或是他兒子覺得我尾大不掉想除去呢?總得有個安生之處保全身家性命不是?”韓全不禁點了點頭。賈琮瞥著他道,“你信得過晉王決計不會幹這種事麽?這些王爺我可是一個都信不過。”


    韓奇思忖了會子說:“這個我還沒想過。”


    “那你現在想想?”


    韓奇苦笑道:“不必了,我也信不過。”


    賈琮擊掌道:“卻又來!你自己都信他不過,還跟他玩什麽?”


    韓奇歎道:“家族之事,並非我一個晚輩能做主的。”


    賈琮鄙夷了他一眼:“沒有魄力。你們至少可以分散投資嘛。”


    “什麽?”


    “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賈琮道,“三國時各大世家不都這樣?”


    韓奇怔了怔,半晌擊掌道:“是了。天下已分,我們竟尚未明白!已不是投一主奪龍椅了。”


    賈琮翻了個白眼:“你們到底是多遲鈍!”乃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當年你們查過韓二叔的那個門子麽?我們猜的可對?他是不是黑社會……流氓王家派去的內奸?”


    韓奇麵色有點僵,過了會子道:“那門子……並非大皇子的人,也不是王家的人。”


    賈琮有點迷糊,抬頭細看了韓奇半日道:“你臉色這麽難看是怎麽迴事?晉王都已是太原之主了,還沒收拾他麽?”


    韓奇苦笑擺手道:“他是個小人,極聰明的小人,各方都不得罪。雖沒念過什麽書,卻時常有好主意。當日王家行刺我二叔委實與他脫不了幹息……隻是,他是被王家哄偏的。”


    賈琮抿嘴道:“這話是你們家自欺欺人吧。他是不是攀附上了晉王、你們拿他沒法子?”


    韓奇道:“早晚不會放過,眼下晉王還用得著他。”


    “那時候晉王還沒殺他就不會殺了。你們若想報仇,還是自己動手的好。”賈琮問道,“此人什麽來曆?”


    “他原是蘇州人氏,曾在金陵的應天府當過差,後因得罪了上官、被尋了個不是發往北疆充軍,又遇上大赦,便輾轉到了太原府。”


    賈琮驚得脫口而出:“莫不是葫蘆僧?”


    “什麽葫蘆僧?”


    賈琮問道:“他在應天府可也是當門子的?他得罪的上官可是當時的應天知府賈化?”


    韓奇道:“這個倒是沒問過。”


    賈琮咬牙道:“八成是他,曹先生安置的人竟沒一個容易死的。韓大哥,你保不齊讓那門子哄了,或是讓晉王哄了。這個門子比尋常小人更厲害些。他雖自己不做壞事,最擅替人出壞點子。而且無良知、無底線、不要臉、能忍。難怪晉王舍不得殺他。連這樣的人都肯用,晉王你們別再跟著了。韓大哥,信我一句話。不論你們家在晉王身上丟了多少錢,隻當喂了狗!趕緊撤出來。”


    韓奇冷汗都出來了。“曹先生是誰?”


    “額……”賈琮也不知怎麽說好,“是個極厲害的人。那門子倒不是曹先生手下,他根本不認識曹先生,隻是……”乃擺手道,“我說不清楚。你知道當年的賈化麽?”


    韓奇想了想,忽然驚道:“該不會是你小時候鬧的那頭白眼狼?”


    “就是他!”賈琮遂將葫蘆僧的來曆與他給賈化送的《護官符》並出的主意說了一遍。“那賈化原先還想要公事公辦,便是此人先攔阻後攛掇。這小人就像是蟲子,你以為自己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了,保不齊最終是你被他咬一口中毒死了、他還活的好好的。”


    韓奇一激靈,半晌才說:“我知道了,迴頭再細查查此人。”


    賈琮點點頭:“萬萬不可小瞧了他。”乃又問,“那流氓王家呢?”


    韓奇道:“王家那兩個賊子已追著魯王去了魯國。”


    賈琮覷了他一眼:“鬧了半天這個仇你們家還沒報。魯王在魯國不過是傀儡,你們連他下頭兩個流氓都拿不了,韓家不至於這麽無能吧。”


    韓奇歎道:“魯王身邊就沒幾個人。這兩位雖不過是市井流氓,終究也有點本事,魯王沒了他們愈發失勢,劉侗在魯國便愈發自在了。暫且寄下他二人的腦袋,過兩年去拿。”


    賈琮嘴角抽了抽:“又是晉王的意思吧,瞧不上外姓人做主還是怎樣?且不說魯國與他何幹,你們跟著一個連下屬的血仇都不許報的主公,縱然他來日得了勢,能對你們好麽?算了算了!”他擺擺手,“要不要我幫你們宰了那兩個姓王的?”韓奇一怔。賈琮擠了擠眼,“他們不是市井流氓麽?我們承天府有位捕快頭領出自綠林世家,他伯父武功很高,這會子已迴家去了,想請他幫忙也不過一封信的事兒。”


    韓奇不由得唿吸急促,賈琮抱了胳膊往路邊的行道樹上靠著等。過了不多時,韓奇眼中寒芒一閃:“不必。既是綠林人,我們家也不是尋不著。”


    “行!”賈琮打了個響指。


    韓奇在承天府逛了數日,因聽說了星艦學院,問可能去瞧瞧。賈琮道:“那裏是學校,沒有門牌進不去,我同你一道去好了。”遂親陪著他走了一遭,逛了逛校園,看了看研究所的房子,還進了重點項目“蒸汽機”的實驗室。韓奇聽他說得天花亂墜,到了那兒一瞧,不過是些工匠在院子裏搭弄鐵架子,領頭的還是西洋人,實在不知這小子想玩什麽。


    又呆了兩天,韓奇告辭走了。他倒不曾迴漳州、亦不曾與晉王的人聯絡。乃在泉州買了馬,袖著銀票背著小包袱往北走。路過江西,因這兒綠林興旺,還買了些藥包子。終直奔魯國而去。


    刺殺他叔父的那兩位如今替魯王經營著些產業,幫魯王弄錢。劉侗是不管的,巴不得魯王壞了名聲。如今在魯國主事的是朱桐,他們若做得太離譜也會教訓一番,隻是也不便太薄魯王麵子。王家兄弟自持有魯王撐腰,並試探了幾迴朱桐、見但凡不出人命他皆不管,遂將魯國當作第二個太原府一般,碰瓷、綁架、仙人跳、睜眼搶無所不為。


    韓家沒打算放過此二人,故此在魯國安置了人手監視其所為。韓奇也不與家中探子聯絡,自己先扮作客商日日宿柳眠花。


    因劉侗在東瀛未歸,其長子領著一幫幕僚代父捏著魯國大權;三子是個風流性子,且十分莽撞,頗似早年尚未遇上劉靄雲時的呆霸王薛蟠。韓奇遂設法與這劉三爺認識了,又送了些禮給他。劉三爺還當他是個商賈,想通門路。韓奇倒也舍得顏麵,當真跟著他溜須拍馬,說了許多好聽的,數日功夫便與劉三爺稱兄道弟了。


    這一日他與劉三爺約了吃酒,乃先花重金買了座極精致的西洋大座鍾,鍾上有扇門;每逢半個時辰鍾便敲一迴,鍾上的門打開,露出裏頭那個一絲.不掛的西洋女子小像來。他將這鍾擱在客棧裏頭,自己袖手往花樓赴劉三爺之宴。酒過三巡,劉三爺微醺,韓奇便去勸酒,趁勢往他酒中加了點子東西,眼睜睜看他喝盡了。


    散席後,韓奇悄悄告訴劉三爺:“方才小人在街市上閑逛,偶遇一樁物件兒,頗為有趣,已買了下來,迴頭孝敬給三爺。”


    劉三爺嗬嗬笑道:“齊老板破費。”


    韓奇笑道:“此物極妙。”遂誇了那座鍾半日,最後方說,“門裏頭是什麽,三爺自己瞧。”擠了擠眼,“妙不可言~~”


    劉三爺本酒氣上頭,酒裏頭還加了藥,聞言登起了興致,這會子便要去瞧。韓奇道:“那就省卻小人送東西的車馬錢了。”乃領著他一路迴到客棧。


    才到客棧門口,掌櫃的趕忙迎了出來:“齊爺可來了!你怎麽得罪了王家那兩位?”


    韓奇一愣:“誰?我何嚐罪人了?”


    掌櫃的說:“方才王三爺來了,說你早上才買來的那西洋大座鍾是他瞧好了的!”


    韓奇急了:“分明是我花銀子買的,怎麽就是他瞧好了的?”


    掌櫃的道:“他已使人砸開門搬走了!”


    劉三爺聞言“啪”的一砸案子:“什麽王三爺?”


    掌櫃的嚇得好懸跳起來,不敢吱聲。韓奇愁眉苦臉低聲道:“聽聞是魯王的人,平素看上什麽搶什麽。座鍾是要不迴來了,可惜了那個光溜溜的西洋美人兒。”


    劉三爺素好酒色,大怒:“不過是個奴才罷了,也敢稱三爺!”踏開大步轉身就走。


    韓奇在後頭追著喊:“三爺!莫惹他!那是王爺的人!”他一個尋常商賈,哪裏比得了劉三爺那將門子弟?非但追不上,還跌了一跤。待他老半天爬起來,劉三爺已經領著人走遠了。他假意崴了腳,一瘸一拐迴到客棧,還賠了王三爺砸壞他房門的錢;掌櫃的感激不已。


    到了晚飯時分便聽說,劉三爺借著酒興殺了替魯王做事的兩個王管事,搶走一座西洋大座鍾。韓奇恐怕遭魯王報複,次日一大早便嚇得卷包袱想跑。才出客棧門口,迎麵讓三四個衙役攔住了。領頭的衙役冷笑道:“齊爺,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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