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劉侗得了柳騫的書信,拍案道:“好計!”因念著此事要緊,遂將東瀛之事交予部將,自己迴到魯國。劉夫人領著闔府鶯鶯燕燕相迎,還特拉著馬氏的手一道立在前頭;劉侗見之大讚她賢良,哈哈大笑左手夫人右手愛姬走進屋中。


    享了一番齊人之福之後,劉侗遂與夫人商議將二姑娘記在她名下之事。劉夫人道:“論起來三丫頭平素比二丫頭更孝順些,若要記個嫡女,我倒是寧可記三丫頭。”


    劉侗道:“三丫頭太小了些。”方說起他想嫁女給魯王。


    劉夫人假意驚喜而讚道:“大人好計!如此一來,魯王就是咱們女婿了。”


    劉侗笑道:“是下頭一個幕僚的主意。你若喜歡三丫頭,換她也成。”


    劉夫人忙說:“三丫頭太小,等她能生孩子少說得三四年呢。就二丫頭便好,二丫頭心裏孝順,隻嘴笨罷了。”


    劉侗滿意捋著胡須道:“得此賢妻,夫複何求。”


    劉侗是個粗人,做事頗急,次日便打發人替魯王妃擬了自罪書送去。魯王妃如天塌了一般哭死過去。魯王雖不大喜歡如今這位王妃,讓他娶劉侗之女他愈發不願意。倒是太後清明,告訴魯王說:“顯見劉賊想要個正經掌魯國的名分。如此也好。他女兒眼下雖是他女兒,嫁過來就是你媳婦。來日生了兒子,哪裏還記得老子是誰?惟願她剛強些,莫像這個一般上不得台麵。”魯王頗聽他母親的話,便應了。隨即詔告魯國臣民,先王妃甘居次位,劉侗次女即將嫁與魯王為正妃。魯王自此稱劉侗為“嶽父”,劉侗稱魯王為“賢婿”,二人遂其樂融融。至此,劉侗愈發器重柳騫。


    再說馬氏。劉侗不在這些日子,趙塗時常與她私會。前陣子趙塗得了賈琮瞎掰的消息,雖不曾露出痕跡,愈發憐愛與馬氏;馬氏心中洞明。自古嫦娥愛少年。劉侗終究是個莽漢,年歲也足夠做她父親了;故此她心中雖仍舊惦記著陳王,眼下卻是更願意與趙塗在一處。隻是他二人終究是偷情,見不得人,趙塗深引為憾事。


    雖每迴相會都極機密,仍是讓劉夫人察覺到了。從前劉夫人信任她,不曾防著她。日子一長,馬氏多少有些鬆懈。因柳騫破了馬氏之計,劉夫人頓覺此女無異於虎狼,立時盯緊了她。偏劉夫人向兒子說明此女麵目才過三日,少將軍劉戍偶遇美人,得其迴首嫣然一笑。劉戍三魂七魄登時去了一大半,忙使人打探——竟然就是他父親的姬妾馬氏!劉戍如頭頂炸開一個霹雷般驚醒春夢,趕忙跑去告訴他母親。劉夫人便愈發留神馬氏了。


    終有一迴,馬氏借迴娘家與趙塗私會,讓劉夫人的人瞧出痕跡來。劉夫人大驚:“怎麽會是他!”旋即跌足,“可了不得!他若是那賤.人的相好,我兒危矣。”忙喊劉戍來商議。


    劉戍思忖道:“不妙。這趙塗是個多情種子。他本為平安州高曆的幕僚,因愛上那個黃鸝,不惜叛主、跟著黃鸝來魯國。馬氏容貌強出去黃鸝十倍,他便將黃鸝丟去腦後。馬氏哄他怕是容易。”


    劉夫人道:“咱們再尋個比馬氏容貌強的來?”


    劉戍苦笑道:“馬氏已是萬裏挑一了,上哪裏再尋個比她強的?縱有,也輪不到姓趙的,還不先給我爹拿走了。”又想了半日,搖頭道,“怕是沒法子對付。除非挑明給我爹瞧,那趙先生便沒的活路了。如今我爹還用得著他。”


    劉夫人道:“我看柳先生比他強些。”


    劉戍搖頭道:“爹手下得用的人不多。趙先生與柳先生乃同窗好友,不若我悄悄去見見柳先生,讓他勸勸趙先生。”


    劉夫人口裏說:“也好。終究是主子的女人,嚇唬他一下子。”心裏卻另有算盤。


    次日中午,劉戍換了身尋常百姓的衣帽,悄悄尋到柳騫平素吃飯的小店子,假扮路過客人與他拚桌。柳騫自然認得他,含笑請他坐下。劉戍遂低聲告訴他趙塗與馬氏有私。柳騫略驚,旋即正色道:“隻怕裏頭有誤會。實不相瞞,我也覺察出趙兄暗暗欽慕馬氏,也隻是欽慕罷了。我認識趙兄多年,主公的女人他不會染指。趙兄正經是讀四書五經之人。”劉戍急了,使盡了口舌,隻差沒賭咒發誓。偏他又不是馬氏又不是趙塗,這等事他賭咒發誓有何用?說了大半個時辰,柳騫隻不信。


    劉戍垂頭喪氣迴去告訴他母親。劉夫人道:“柳先生為人忠義耿直,趙先生又是他同窗舊友,這等事若沒有實證、他必是不肯信的。”乃讓劉戍莫要憂心,她總有證據查出來。“黑的總不會變成白的。”


    不多時,劉家二小姐與魯王成婚,舉國歡慶。三日後,二小姐迴門,劉侗在府中設宴招待女婿,翁婿倆你樂嗬我樂嗬大家都樂嗬。趙塗自然也陪著飲酒。酒過八旬,趙塗有幾分醉意,渾身燥熱,莫名的惦念馬氏。遂借口小解,悄悄摸到後頭去了。何其巧也!一路上連個小丫頭都沒遇上,空蕩蕩的無人。直摸到馬氏的院子,趙塗便爬上一株大楊樹,坐在樹椏上,呆子似的往院中瞧。


    約莫過了兩刻鍾,遠遠的有人走過來,正是馬氏的兩個丫鬟攙著她迴來。見馬氏臉頰通紅,顯見也沒少飲酒,軟軟的如柳枝子一般,比平素還好看了三分。趙塗便看癡了。一時馬氏進了院子,院門一關,他瞧不見了,趕忙又往高處爬了爬。眼見馬氏東倒西歪扶著丫頭進了屋子,他又接著發癡。遠遠的有戲子唱曲兒的聲音傳來,咿咿呀呀纏纏綿綿,並春日暖風掠過樹梢子嘩啦啦的響,趙塗的腦子便迷糊了。遂身在何處也忘了、是何身份也忘了、嶺南那兩個姓白的也忘了,縱身下樹,繞到院子後頭,翻牆而入。


    外頭劉侗這會子也醉了,有人到裏頭告訴劉夫人,夫人便笑道:“將軍今兒見了賢婿,心裏歡喜,多喝了兩杯。”乃吩咐道,“馬氏方才已迴院子去了,就送將軍去她那兒便是。”下頭的人答應一聲,出去扶著劉侗往馬氏院中而去。眾人遂接著飲酒看戲。


    劉夫人心都提在嗓子眼了,等了半日,毫無動靜!便知道計策不利。又過了許久,終於有人悄悄來請她。劉夫人笑向眾位夫人告了個罪出來,問是何事。那人道:“馬姨娘院子裏出了點子小事,將軍命人悄悄請夫人過去。”劉夫人忙領著人趕了過去。


    到了那兒一瞧,趙塗正睡在馬氏堂前的貴妃榻上,劉侗指著他苦笑道:“這廝吃多了酒,四處亂竄,跑來香珠這兒砸門。香珠的丫頭不知是誰,問了半日,一打開門他便倒下來、醉的動彈不得了。”


    劉夫人心下暗恨,臉上仍關切的問:“香珠可嚇著了?”


    “能不嚇著麽!”劉侗道,“小臉兒都嚇白了。”


    劉夫人歎道:“誰能跟醉人將道理呢?聽聞小趙先生平素極謹慎,今兒想必高興,多喝了兩盅。香珠是個懂事的,我知道她不會計較的。”


    劉侗道:“無礙,迴頭我寬慰她幾句便好。”


    劉夫人點點頭:“托付大人了。”便命人從庫中取兩匹錦緞來給馬姨娘壓驚,又道:“如今隻把他悄悄從後頭送出去,擱到後花園石凳上,隻說他在那石凳上睡著了便好。此事若讓他自己知道了,必然悔恨的緊。”


    劉侗連連點頭:“夫人最是妥帖。”


    劉夫人乃命幾個媳婦婆子將趙塗搬出去,又命小心些、莫要驚醒了趙先生,一壁朝餘嬤嬤使了個眼色。餘嬤嬤會意,親自跟上去指揮眾媳婦婆子扶人。


    才剛扶著趙塗過門檻,隻聽“叮當——咕嚕嚕”幾聲,有什麽金器落在地上。劉夫人一眼瞧見有根簪子在地上滾著,忙說:“好生扶著先生!誰的簪子掉了迴頭上我這兒來取,我還多賞她一根。”眾媳婦子紛紛稱謝。


    眼見她們出去了,有個跟著的丫鬟上前撿起簪子交到劉夫人手裏。劉夫人一瞧便說:“好東西!老爺,咱們府裏的也忒富貴了!你瞧瞧這簪子!”


    劉侗一瞧,眉眼兒便立了起來:“這是誰的?”


    劉夫人道:“我方才讓她們誰掉的過會子來取呢。”


    一旁的丫鬟嘖嘖道:“好漂亮!怎麽我今兒沒瞧見誰戴著?”


    另一個道:“委實沒瞧見誰戴著。倘若有人帶著,大夥兒還不圍著她瞧麽?”


    劉夫人笑道:“簪子不在頭上戴著,難道還在腰上別著?不是她們的,總不能是趙先生的罷。”


    丫鬟笑道:“保不齊是趙先生替他媳婦兒買的。太太隻瞧這簪子,我們奴才哪裏戴的起。”


    她們說說笑笑的,卻有馬氏的丫鬟一眼瞥見了,驚唿:“這是我們姨娘上個月丟的那支八寶祥雲如意簪!找了好久的!原來是讓人偷了去。”


    劉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忙說:“莫要胡扯!這些嬤嬤嬸子都是我們太太身邊的,平素壓根兒不進你們這院子,豈能偷你們姨娘的東西!我們太太寬厚,她們想要,尋太太討便一個是。”兩個丫鬟便吵上了。


    劉侗與劉夫人互視一眼,麵上皆不大好看。過了會子,劉侗拍案而起,拿起腳來就要往裏走。劉夫人一把拽住他:“將軍且住!”乃厲聲喝屋裏的人都出去。


    一群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見老爺太太臉上都能滴出墨汁子來,嚇得屏氣凝神,一個個斂衣出去了。


    劉夫人乃含淚向劉侗跪下道:“將軍,妾身雖女流,沒念過書,戲倒是聽過幾處。戲上頭說,呂布愛上了董卓愛妾貂蟬,於鳳儀亭相會,被董卓撞見了。有董卓謀士李儒諫說,貂蟬不過是個女人,呂布為大將軍之猛士,何苦為了一女流怒於猛士?勸他將貂蟬送給呂布。董卓不肯,遂與呂布反目。”


    劉侗本來隻是疑心他二人有私,滿心想著到裏頭如何盤問馬氏、迴頭又如何盤問趙塗;劉夫人這番話卻已是將此事坐實了。遂惡狠狠道:“你是說,我是那董卓?”


    劉夫人搖頭道:“妾不知這些董卓呂布的。妾隻知道,趙先生於將軍實在要緊。若沒了他,隻怕魯國許多事便不好辦了。馬氏不過一女子罷了。將軍若喜歡,再去尋幾個不遜色於她的來便是。不如就將馬氏送給趙先生。趙先生必然感恩於五內、並愧疚萬分,日後必會為將軍效死。”


    劉侗冷笑道:“偷我的女人,還指望他感恩、愧疚?”


    劉夫人懇求道:“人才難得!”


    劉侗哼道:“我手底下還不缺區區一兩個人!”


    劉夫人忙又說:“此事……額,此事……”


    “嗯?”


    劉夫人欲言又止數次,終於咬牙道:“戍兒前些日子聽說了此事,告訴我;我隻不信,還罵了他一頓。他又去告訴了柳先生,想讓柳先生警示趙先生一番;誰知柳先生也不信,與他爭辯了半日。額,妾身的意思是,戍兒並非知情不報……”


    劉侗那老臉立時紅得跟火燒似的:“合著我的女人偷人,我兒子都知道了,我竟不知道!”


    劉夫人忙說:“妾也不信的!”


    劉侗再呆不住了,甩袖子便走,喝令將這院門鎖了不許人進出。乃大步走到前頭,想想又沒去酒席,轉身往外書房而去;命人將劉戍也喊過去。


    一時劉戍趕到外書房,抬頭見滿地都是瓷器碎片,他老子臉黑如金剛,嚇得不敢吱聲。劉侗負手立於窗前,頭也不迴的問道:“有人告訴你馬氏與趙塗有私?”


    劉戍忍不住低喊:“父親你可知道了!我身邊一個親兵的親戚住在馬家隔壁,撞見好幾迴馬氏迴娘家後趙塗半夜溜進去!那人好事,又幾迴特特趴在院子裏守著,見那個趙塗五更天才溜出來、龍精虎猛的!我說給母親聽她隻不信!說那個馬氏千好萬好。”過了片刻,嘀咕道,“你二人分明都讓她迷住了。”


    劉侗紋絲不動,半日又問:“柳騫呢?”


    劉戍撇嘴道:“他也不信。我知道趙塗此人高才、有過目不忘之能,因想著他是父親要緊之人,特去煩柳騫提點警示他。誰知那柳騫就是個書呆子!他隻說趙塗是讀聖人書的,滿腹經綸,決計不會幹這等苟且之事。必是有人妒忌他得父親寵愛、捏造閑話出來誣陷他的。”


    又默然許久,劉侗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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