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兩天,管家房的設備就全部更新完畢;基於利可巧言出必行且絲毫不拖泥帶水這點,萬知書倒是很欣賞,不過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則讓他確定了一件事,那便是利可巧晏然很容易受人威脅。


    而她之所以容易被威脅,他沒猜錯的話,她必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秘密在這天清晨終於揭曉——


    “萬知書,你不工作,在發什麽呆!”利可巧粗魯的推了萬司書背後一把,小小人兒嗓門卻大得嚇人。


    “發呆也犯法?”何況他才不是在發呆,是在……想事情。站在剛換上嶄新藍色調窗簾的落地窗前乘涼的萬知書,迴頭警了她一眼,神色黯然,口氣卻挺衝的。


    向來敏銳的他,竟渾然未覺她進門來,而且晦氣的是,他當真被她突如其來的吼叫聲給嚇了一跳……


    “在工作時間發呆,不犯法,但犯了家規。”利可巧雙臂交叉置在胸前,揚高的下巴凸顯了她的狂傲,眼底躍然的光芒則充滿挑釁。


    萬知書不明白,她是在囂張個什麽勁?


    三番兩次落敗在他手裏,她沒半點敬畏就算了,還屢次前來耀武揚威、樂此不疲,這女人要不是天生沒半點自省悔悟之心,就是臉皮厚得跟銅牆鐵壁一樣。


    他很想伸出魔爪,朝她那張粉嫩嫩、卻又時常鼓得跟青蛙似的腮幫子捏一捏,搞不好那厚度還比銅牆鐵壁略勝一籌吧。


    “那你想怎樣?解雇我?”萬知書無關緊要的說。


    “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解雇他,那她還有戲唱嗎?當然不能解雇他,要留著好好利用才是明智之舉。


    “我從沒那樣以為。”


    “咦?”他那樣說,聽起來怪怪的……


    利可巧忽而陷入沉思,驕態的神情因而變得呆滯。


    “請問大小姐,你一大早跑來找我,是特地要來發呆給我看的?還是有什麽吩咐?”萬知書撚熄煙蒂,反諷著她。


    “也沒什麽特別的吩咐啦……”利可巧低聲說道,揚起的眼簾中倏地射出一抹神秘之光。


    “到底多不特別?”


    “隻是想趁著上班前,來跟你一起做個運動,練練身體而已。”


    “做運動?”做運動鍛煉身體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特地來找人一起做就未免有些怪異。


    萬知書眯起眼睛深深凝視著她,眉宇間多了分質疑的意味。可不知怎地他這劍眉一擰、鷹眼一眯,竟讓原本一張剛毅深沉的俊臉看起來有點邪惡。


    “嗯,我早就想邀你一起做運動了,隻是覺得你好像很討厭我,所以不太敢輕易提出要求。”


    說著,利可巧暖昧地推了他的胸膛一把,接著巧笑倩兮地走到房門處,小腦袋往外頭仔細探了探,確定沒人來,隨後便輕聲將門扣上並鎖起來。


    其實她才不在乎他討不討厭她,此刻如此低聲下氣,隻為了不想被他拒絕。畢竟男人是吃軟不吃硬的,隻要她態度柔和些,不怕他不領情。


    “你的個性有這麽客氣嗎?”都被她罵過好幾次了,她是在裝什麽害羞內向?萬知書冷眼看著,相當不解她的行徑。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她將房門又關又鎖的,就難免引人遐想。


    “萬知書,今天無論如何,你都一定要答應幫我。”利可巧一臉正經的說。


    “喔,是嗎?”她正經的樣子,反而讓他覺得別扭。


    她若想獻身,看在她長得甜美可愛、十分可口的份上,他倒也沒什麽好挑的,隻是他不明白,怎麽堂堂一個大小姐竟然勾引起卑微的管象來了?


    難道是大小姐她春心蕩漾、想找對象發泄一下?


    難怪她動不動就來騷擾他,隻不過這事要是讓她父親知道了,不知利吉星是會立刻槍斃他,還是先處罰他的寶貝女兒?


    “是呀,而且我們一起做了運動之後,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喔,以前的管家都很聽話,沒把我的秘密說出去,所以你也絕對不能說出去,不然我就毀了,我毀了,你也別想活了,懂嗎?”


    利可巧一雙纖秀小手輕握住他的雙臂,幾近哀求的目光,煞是楚楚可憐、令人銷魂,但擺明是威脅的語氣,又教他隱隱生怒。


    “一定要做嗎?”哪怕胸中一股欲火已隱隱燃起,萬知書仍維持著一貫的沉冷鎮定。


    他大可二話不說便撲到她身上去,但好歹人家是大小姐,他是個小管家,還是讓小姐先行主導,他隨後見機行事。


    如果不幸東窗事發,在利吉星把槍拿出來抵在他腦袋之前,他還可以正氣凜然的說,一切都是小姐惹的禍,他隻是聽令行事,他是無辜的……


    不過,他萬知書哪是那麽沒擔當的人。而且如果他真吃了利可巧,至少他也會將嘴巴抹得幹幹淨淨,不至於不小心或故意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供人猜疑。


    “當然要呀,不做好難過耶!我會一天到晚心神不寧,滿腦子隻想要做、做、做。”利可巧加重手中力道抓緊了他,自己小小的身軀因那力道而更加貼近了他。


    這要是外頭自動送上門的女人,萬知書早將她拎上床,如野火燎原般的翻滾個幾迴了,何須等到她開口……


    “你真這麽熱切的想要做喔?”萬知書不自覺地輕笑出聲,但笑著笑著,唇邊弧度陡然僵掉……


    難道利家男管家流動率高,正是因為有個嗜愛床上運動、又愛換床伴的大小姐嗎?


    若真如此,這利可巧也太神奇。若真如此,他才不屑成為她的性奴隸之一。


    “嗯,萬知書,我今天欲望強烈,非做不可。”利可巧重重點頭,認真極了。


    “很抱歉,小姐,我不想做。”萬知書輕手將她推開,冷漠拒絕。


    “為什麽?!”


    “我萬知書地位卑微是卑微,但沒那麽不挑。”一想到她與不同的管家們廝混過,他就渾身不舒服。


    哼,他一開始就要求更新管家房裏所有的設備是對的,他無法想像那些舊物上曾沾染過什麽頹靡之氣。


    “什麽挑不挑?你在說什麽?”利可巧氣得臉色通紅。


    她都已經拉下臉來請他幫忙了,他倒把姿態擺得比天高,太可惡了。


    “總之,你想跟誰做,或曾經跟幾個管家做過,我都沒意見,但若要我堂堂一個……小管家淪為你床上歡樂的工具,抱歉,我做不到。”


    利可巧天真是她的事,但他可不笨!


    管家也有管家的高尚格調,何況他天生是個狂傲之人,豈容自己成為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床伴之一?


    “床上歡樂的工具?”利可巧喃喃複誦一遍他的說法,這次換她眯起一雙銅鈴大眼,嘖嘖稱奇且啼笑皆非了。


    這家夥腦袋裏裝的是什麽該被殺千刀的淫念?他當她利可巧是什麽,人盡可夫的風流蕩婦嗎?簡直是莫名其妙!她真的看錯人了,虧他長得一副力爭上遊的好人樣,原來骨子裏是刻滿色心淫念的大色魔,怪不得他那天盯著她的胸部看,不及早告知她出了糗。


    “怎麽樣?被拒絕心情很不好喔。”萬知書繼續落井下石。


    現在不激怒她,就換他心情不爽了,誰教她頂著清純麵貌,卻專幹一些淫靡之事,他這大男人看不下去了。


    “萬知書——我要打死你!”利可巧衝到他麵前,秀拳往他胸口胡亂捶打了一陣,他竟一點反應也沒有,反倒是自己的手痛得快死掉了。沒天理,哪有人的胸膛會硬得像銅牆鐵壁一樣……她手好痛,但心更痛,因為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她的貞操,就隻有他,那該下地獄的萬知書!


    他不陪她做運動也就算了,竟還汙蠛她像個風流蕩婦,實在很缺德。


    “又惱羞成怒了嗎?我不理你了。”偏見既成,她哭成那樣,萬知書根本無動於衷,無情的將她推開,兀自走出去。


    “萬知書,你別走,聽我把話說清楚!”


    利可巧在他背後大叫,卻怎樣也無法使他迴頭,她一氣之下,將置在窗台上的一隻薛灰缸往他背後砸去……


    就在煙灰缸快要落在他雄壯的背部之前,不巧,門被他關上了!


    於是,煙灰缸在新的門板上留下一記傷痕後。落地滾了幾圈,卻沒破損。望著那痕跡,利可巧悲怒交加、不知所措,最後終於放聲大哭。


    她是清白的、她是清白的、她是清白的啦——


    ☆☆☆


    “我好像聽見小姐在哭?”在客廳裏擰抹布、擦拭灰塵的福嫂豎耳聽著樓上的聲響,那哀吼幾聲後的微小啜泣聲,無疑是出自於利可巧。


    “應該是在哭沒錯。”萬知書若無其事的答道。


    “你欺負她呀?你這小子真大膽。”


    “我沒有欺負她。相反的,差點成了她的……”床伴之一。萬知書猛地住嘴,沒打算說出實情,在福嫂麵前好歹就給她留點麵子吧。


    “差點成了她的沙包喔。”


    “嗯?”沙包?是床伴的替代詞嗎?萬知書不解地望著福嫂。


    “哎呀,你長這麽大個兒,比曆任管家都來得魁梧雄壯,你就忍耐一下當小姐的沙包給她捶一捶、踢一踢,有什麽關係啊?你身強體壯肯定捱得住的嘛!”福嫂努嘴說道,眼底有著對萬知書的責備。


    “福嫂的意思是?”


    “小姐平常沒什麽興趣,就愛練練拳腳、動動身子骨,而她之所以要求老爺聘請男管家來呢,一方麵是要分擔我的工作沒錯,另一方麵就是小姐自己有特殊的需求……”


    “特殊需求?”


    “就是我剛才說的,她愛練拳腳嘛!”“管家是陪她練拳腳的?”萬知書眼皮和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說好聽是陪沒錯啦,說難聽一點是、是被小姐逼迫的啦!如果他們是心甘情願被小姐捶好玩的,那麽利家的管家流動率就不會那麽高了。”


    “你的意思是……管家房之所以破破爛爛,全是小姐練拳腳搞出來的?”


    “可不是嗎?不然你以為是怎麽樣?”福嫂笑了笑。


    “我……”他真該死!無端羞辱了一個清白的女人。


    “喂,知書,小姐愛練拳腳這事你可別跟老爺說。”福嫂正色叮嚀。


    “我不會說。”萬知書應著,懊惱的情緒瞬間爬滿心頭。


    “那就好。”


    “但是,小姐她為什麽喜歡練拳腳功夫?她外表真的不像……”


    不像?難道利可巧秀氣的外表不像練功之人,倒像個蕩婦嗎?完全不是嘛!她根本清純典雅得像個天使——如果她不動也不罵人的話。而他剛才卻何等惡劣的,竟以不齒的態度和口氣去汙蠛、羞辱她……他真是罪該萬死啊!


    萬知書向來謹言慎行,所以也少有機會為做過的事後悔或自責,但此刻他卻懊悔萬分,恨不得自己從沒說過那些不堪入耳的惡語。


    “我哪知?小姐就怪人一個嘛!我隻隱約記得從她考上大學那一年,在學校認識了個很愛練舉腳的朋友之後,就培養起拳打腳踢的興趣了。”福嫂聳聳肩。


    “原來是這樣。”本來每個人的興趣就都不盡相同,在利吉星的嚴密守護之下,也莫怪利可巧要這般偷偷摸摸的玩著,在某種層麵上,她是值得同情的。


    他實在不該……為了自己一時的喜惡,而對她出言不遜。“哎,其實小姐是很寂寞的。”福嫂忽而歎了口氣。


    “夫人早逝,大少爺長年在山上難得迴家來,老爺平時又忙,根本沒多少時間能陪她,沒時間陪也就算了,偏偏又因他工作的關係,不能不對小姐有多方麵的限製……總之,小姐想交朋友也不像一般人那麽容易,在情緒壓力下,她若有什麽奇怪的癖好或舉止也是人之常情,如果她有什麽惹你不高興的地方,你是個男人,又是個聽人命令、拿人薪水的底下人,就別跟她計較太多了。”


    “我知道。”萬知書沉悶的應聲,覺得自己是一個王八蛋。


    “咦,你聽,她好像哭完了耶,沒聲音了。”福嫂又側耳聆聽樓上動靜。


    “我去看看她。”說著,萬知書急切地往樓上走。也許他該正式跟她道個歉,畢竟他剛才對她所說的話很沒禮貌。


    但是……說真的,他還真不擅長向人道歉啊!


    甫踏上階梯,他便見利可巧提著包包,輕盈地步下樓來,視若無睹地越過擋路的他。


    “小姐。”一時情急,見她背後飄舞的長發萬分迷人,萬知書難以顧及分寸,從後頭握住已然擦身而過的她的手腕。


    “做什麽?”利可巧麵無表情的甩開他。


    “我……”該死!有誰可以來教教他怎麽跟女人道歉……萬知書欲言又止,恨透了此刻心懷愧疚卻又拙於表達內心歉意的自己!


    “我要去上班了,沒空在這裏聽你支支吾吾。”說完,利可巧便頭也不迴的穿過客廳,走出屋宅。


    利可巧嗤之以鼻,狠狠挖苦他幾句後,便轉身往車庫走。


    萬知書被她夾槍帶棍的言語激得火氣都大了起來,差點將對她的歉意燒光光,但思及她的安全不容忽視,見她快速的將車開出來,他腳步一跨,擋住她的去路。


    叭——利可巧兇狠地按著喇叭,完全忘了一大早製造噪音,有可能被愛好寧靜的鄰居們追罵。


    “你如果敢上車,我就跟你沒完沒了。”轉眼見萬知書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長腳一跨便要跨進車來,利可巧於是厲聲喝止。


    “那你就盡管和我沒完沒了,我奉陪到底,絕不落跑。”話落,別說利可巧兩眼滿是疑惑,連他都被自己說的話震懾住了。


    無論如何,他是不可能奉陪她到底的……任務完成他便要離開,兩人可能從此不再有交集的一天。


    再者,她是情治人員利吉星的女兒,他是殺手集團裏的菁英,兩者向來是敵非友,絕不可能融洽地共享太平的。


    但是……他和利可巧才初識不久,他究竟從何衍生這種有情有義、願意承諾奉陪她到底的念頭?


    難道隻因他對她心懷歉意?除此之外,別無所圓嗎?


    望著她黑白分明的美眸裏閃著茫然卻迷人的光芒,萬知書也不知道自己心裏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了。


    “你剛剛說什麽?”躊躇半晌;利可巧忍不住發問。


    “我來開車。”他再度轉移話題,橫豎說不出對不起這簡單的三個字。


    “你下車。”見他顧左右而言他,利可巧更加憤怒。


    “你明知我不會就這樣下車。”


    “你到底想做什麽?!”緊握方向盤的手因憤怒而顫抖,利可巧咬牙抑製著已然浮上眼眶的淚水,高聲對他咆哮。


    “我必須護送你上班。”他超想拿刀捅自己的喉嚨,看能不能把那三個字挖出來補償她——


    萬知書,一人做事一人當,說一句對不起不會要你的命,你就說吧!


    “我不需要一個不明就裏就隨口羞辱我的人護送我上班,我也沒有我父親想像中的那麽軟弱,現在請你下車,別耽誤我上班的時間。”


    “利可巧,你聽我說……”他將自己的手掌壓握在她的手背上,低喚著她的名字,最該說的話仍然在喉間逗留。


    “羞辱的話說一次就夠了。拿開你的手,這是我的命令!”


    道歉竟是這麽難,他欲言又止,眸光中充滿挫敗。


    “拿開你的手,你聽見沒有?”


    “請你冷靜聽我說一句話。”萬知書心愈急,置在她手上的力道就越重,也越發使她憤怒。


    “誰要聽你說話!”利可巧高舉起左手,“啪”地一記清脆響亮的巴掌,便疾落在他那張啟口欲語的俊臉上。


    “利可巧,對不……”好不容易起子頭,萬知書還來不及說完的最後一個字,硬生生被利可巧給打落了。


    好響亮的一個耳光!


    顯然利可巧自己也驚訝萬分,她沒想到自己左手的力氣竟然那麽大,而他明明可以閃開這個耳光,他卻連躲都不躲。


    “你為什麽不閃?”她這下倒懊惱地責怪起他為何不閃躲她這隻兇悍的手了。


    “對不起。我為剛才對你說了不禮貌的話道歉,我不該誤解你。”


    “光一句道歉就想讓我原諒你?那是不可能的。我說過了,我利可巧沒那麽好說話。”他道歉,她心裏已覺得好過些,但仍不免要擺高姿態、得理不饒人一番。


    “那針對這件事,隨你想怎麽樣,我都二話不說全聽你的。”事已至此,他歉意滿盈又無法釋懷,隻好任她子取予求,藉以平複自己愧疚不安的心。


    “你說真的?”


    “是。”怎麽向來剛硬冷漠的自己,竟願意以如此謙和的態度對一個女人“低聲下氣”?萬知書不免在內心裏打上無數個問號……望著她酡紅的臉頰,他的心不自覺地掠過了一絲茫然。這分茫然雖輕而淡,卻莫名地教他感荒唐,進而不願仔細去思考其中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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