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這隻是你一麵之詞吧?”蕭燕燕出言反駁,“本太後主政遼國,你遞交國書,言明魏王趙廷美出任交流使,特意強調攜闔府前往。交流使舉家前往他國媾和,古往今來,聞所未聞,這意味著什麽,朝堂諸位都比我明白吧?我斷然不同意。”


    金殿上,諸臣低頭,沉默不語,雖說都早已猜測到了皇帝流放魏王於海外,讓其客死他鄉的意圖,但太後當麵揭發出這個陰謀,還是會讓人不寒而栗,脊背陣陣發涼。


    皇帝如此德性,君臣離心離德,也是必然的。


    蕭燕燕故意停頓不語,意在讓大家消化一下剛才的對話,隨後才繼續道:“我前腳剛拒絕了你,後腳你第二封國書就到了,聲明交流使謀反,懇請我捉拿逆臣,幫忙羈押遣迴大宋。都是老中醫,跟我玩什麽偏方啊?我當然不會淪為你的打手幫兇,特意把魏王放到了偏僻之地東丹國,躲開你的視線。國書就在我手裏,你要不要看一下呢?”


    “哦,原來如此!謝太後庇護之恩。”魏王趙廷美聞之,趕忙道謝,因身手被縛,不能拱手,隻好躬身施禮。


    得知蕭燕燕用心良苦,魏王雖然受了不少委屈,也隨之釋然。


    畢竟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皇帝被人當麵揭短,又有證據在手,這臉被蕭燕燕打得啪啪響,礙於群臣在場,隻能保持威儀。


    不能發怒,無法辯解,明明怒火中燒,卻隻能咬緊牙關硬生生挺著。


    可見,人不能壞事做絕,否則,哪怕你是帝王,也有說不得嘴的時候。


    丞相趙普見皇帝虎落平陽,一聲不吭,情知他自己壞事做絕,也定沒有好下場,與其坐以待斃,身敗名裂,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稟聖上!”趙普出列,慷慨激昂道,“我大宋四十萬大軍,就駐紮在門外,隻待聖上一聲召喚,便會與大宋同進退,共存亡。聖上絕不能讓這些熱血男兒寒心,大不了魚死網破,何足懼哉!”


    趙普短短幾句話,說的皇帝熱血沸騰,心潮澎湃,俗話說,寧可站著死,不願跪著生,他差一點就信了。


    皇帝正思索丞相的諫言,要不要破釜沉舟,決一死戰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趙普,說得好!不過,他還說過更動聽的,你們要不要聽啊?”趙楠拿開身上的白布,緩緩坐起來道,“我正夢見皇帝賜予我美酒,剛要喝下去,就被你打斷了,你說,我該不該儆戒你?”


    趙普聞言,循聲而視,見趙楠竟盤腿而坐,猶如禪師入定,道家打坐,大駭。


    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南國公會死而複生。


    他精心策劃,秘密派出無數隊人馬,千辛萬苦尋訪得來的劇毒居然失效,能不讓他驚掉下巴嗎?


    雪上一枝蒿,呈紫色,來自西域苦寒、煙瘴之地。


    此毒世間稀有,屢試不爽。暨今為止,趙普還從未失手過。


    紫霞國眾臣及蕭燕燕、黃鳳仙等一一見過公子。


    趙楠明白趙普心裏的疑惑,無視掉他的驚詫,沉聲道:“趙普說過更動聽的話,你們要不要聽啊?”他伸手從袖子裏取出一封書信,向眾人展示了一下。


    女皇黃鳳仙道:“公子既有雅興,不妨一讀,朕想,此書定有乾坤。”


    “好!”


    趙楠應聲展開書信,朗聲宣讀:“無比尊崇的白高大夏國皇帝:恭安。貴使幾次傳信,均悉。陛下向往中原,臣亦仰慕西夏,誌向合同。惟大宋皇帝者,違孔孟之道,行悖逆之事,弑兄篡位,斷手足,絕子侄,滅宗室,慘絕人寰,致天怒人怨,眾叛親離,大宋朝廷日落西山,奄奄一息。臣盼陛下厲兵秣馬,早日入主中原,解萬民於水火。臣趙普叩上,頓首再拜!太平興國六年冬月。”


    趙楠話音未落,金鑾殿上頓時炸開了鍋,紛紛斥責趙普吃裏扒外,裏通外國,實乃人麵獸心的缺德玩意兒。


    “趙普!你可知罪?”皇帝語出,如寒冰刺骨,令他不寒而栗。


    “稟聖上,”趙普麵無血色,躬身沉聲道,“此事純屬子虛烏有,如臣所料不錯,定是離間計。”說著轉過臉,雙眸定定瞪著趙楠,惡狠狠道:“南國公,你少來這套把戲,眾所周知,朱仙鎮藏龍臥虎,人才輩出,你本人又精通書畫,精心模仿裱糊出一封本閣的手跡,對於你來說,似乎比釀出一壺高粱酒更簡單吧?”


    眾臣沉默,心道,相國言之有理。


    自古以來,離間計就不曾離開過敵我雙方,每每上演,無不驚心動魄,往往自相殘殺到最後一刻,方才真相大白:原來,隻是一場內訌。


    一切都是心魔作祟,悔之晚矣。


    皇帝也靜下心來,冷眼旁觀,看趙楠如何收場。


    “高!實在是高!”趙楠拍了幾下手,伸出大拇指,對趙普無比欽佩道,“趙閣老能爬到今日之位,著實有過人之處。我趙楠甘拜下風!”


    “趙普!”一個聲音驟起,輕輕飄過每個人的耳畔,感覺卻異常沉重,仿佛這個聲音並非來自這個世界。“認識朕嗎?你看朕可是在朱仙鎮模仿裱糊出來的?”


    “你是何人?”趙普暗暗納悶,他奶奶的,今天是個什麽日子?好好的一個早朝,本該是表功受獎,怎料幾尊大神從天而降?


    先是遼國太後,又是南宋皇帝,再加上正主,好嘛,皇帝太後一台戲,已經夠亂的了,又來一個皇帝,可能嗎?分明是陰謀詭計。


    “朕乃前西夏皇帝李德明是也,你見朕如何不拜?”


    “原來是西夏皇帝到了,怪不得有種遠古的韻味。西夏人說話會明顯帶有喉音,言語費勁卻聲遠。”眾臣三三倆倆小聲議論,有熟悉西夏的大臣小聲解釋道。


    “哈哈哈!”


    趙普大笑,乜斜著眼,撇著嘴,一副嫌棄的樣子,“你是哪裏蹦出來的老雜毛?一個朱仙鎮窩藏逆犯的刁民而已,在這裏充什麽大尾巴狼。你說你是李德明,我還是李德明他爹呢?兒啊,你見了為父,為何不跪?”


    “哈哈哈!”


    李德明也是一陣大笑,“此情此景,你矢口否認,朕也理解,朕真,書信即真;朕假,書信即假,本無可非議。然,細節卻能決定生死,朕千裏迢迢來到大宋,你以為朕是缺爹嗎?”


    眾臣忍俊不禁。


    隻能辛苦地憋著。


    “有證據隻管拿來,何必長篇大論,隻怕是你心虛吧?”趙普確實沒有見過李德明,從心裏認定他是假的,以前隻靠心腹傳信,所以說話肆無忌憚,底氣十足。


    趙楠仍是一貫的負手而立,笑看他們鬥智鬥狠。


    “紅中已到,白板何在?”李德明神情自若,侃侃而談。


    趙普一個趔趄,震驚不已。


    連一向笑看風雲,寵辱不驚的趙楠也震驚了。“紅中白板?什麽鬼?難道,李德明也是穿越過來的?若真如此,他就該和李德明好好聊聊杠後開花,孔雀東南飛了。”


    李德明自顧自道:“趙普,你希望朕入主中原,紅遍天下,給朕的傳信之人設‘紅中’為代號;而朕承諾,隻要你把大宋的將領都換成白地將軍,扳倒楊業,功成之日,朕會賞你半壁江山,傳信之人設‘白板’為代號。這二人,不會也是朱仙鎮模仿裱糊出來的吧?”


    趙楠心道,原來如此,與麻將不相幹。


    趙普知道一切都完啦,紅中白板二人一對質,李德明的身份,這些都是一查就明明白白的事。


    “恕朕眼拙,一時竟沒有認出老朋友到了。”皇帝起身道,“李德明,原來你早就視楊老令公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今夏,你大舉進攻太原府,便是被楊延昭掛帥阻擊,令你無功而返。”


    “想合夥騙朕撤下楊家將,換上白地將軍,簡直是癡心妄想。”皇帝瞟了趙普一眼,趙普趕忙跪地求饒,“聖上,罪臣一時糊塗,鑄下大錯,君臣一場,還望聖上饒罪臣一命。”


    “萬丈懸崖終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測。”皇帝雙眼緊閉,兩行熱淚流下,道,“眾叛親離,朕本已是孤家寡人,卻不曾想連你也……”


    “大宋皇帝,你忌憚楊老令公兵多將廣,部下素來忠勇,所以你把大宋這支戰力最強的大軍,遠遠部署到苦寒之地吐蕃,不就是怕楊老令公功高震主嗎?正因為你自私自利,薄恩寡義,才給了西夏可乘之機,若非南宋大軍及時攻打西夏,汴梁城早就攥在我手裏了。這點,你敢說問心無愧嗎?”


    皇帝無語,他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報應啊!


    “稟聖上,”當值黃門官道,丞相之女趙誌英、趙誌願在宮外求見。


    “宣!”皇帝已心灰意冷,整個早朝亂糟糟的,窩心透頂。反正也無事可做,索性聽聽還有什麽更糟糕的事。


    姐妹二人行禮完畢,趙誌英聲淒語切,悲涼萬分道:“聖上,我姊妹自知家父罪孽深重,願意削發為尼,皈依佛門,替父祈禱贖罪,望聖上恩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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