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楠笑而不言,親手為魏王捧上一杯熱茶,悠然品茗話故國,自不必提。


    且說第二天早上,火器營人人荷槍實彈,沿著穀底往山峰而上,由東向西展開搜索。


    搜索了約摸一個時辰,暴風將軍果然發現了蛛絲馬跡。


    有些樹下,星星點點拋撒著一些生活垃圾,還有一些陶瓷瓦罐的碎片等,這顯然是吃飯或喝酒不小心打碎了碗罐酒盞而留下的。


    接著在不遠處,就發現了一行行排列參差不齊的石塊、滾木。附近還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吊鍋,裏麵盛放著不明液體,吊鍋旁邊碼放著成堆的幹樹枝,按趙楠的話說,極有可能就是等待加熱的桐油。


    繼續搜索,前麵有一棵大樹,樹冠成蔭,樹冠遮蓋的陰涼下,有十幾個赤膊光膀的西夏官兵,席地而坐,兵器丟在一邊,正在大聲吆喝,吃酒行令。


    遵照趙楠的吩咐,暴風二話不說,舉槍開火。


    這夥人喝酒正酣,絲毫未察覺出異樣,死神便悄然而至,甚至連對手的樣貌都沒有看到,便糊裏糊塗喝了孟婆湯。


    暴風對麵的山頂,也響起了槍聲,“叭叭叭”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在山穀迴蕩,入耳異常清脆,引起棧道守軍的警戒。


    一將軍正臥在用木棍和藤條編搭成的床上小寐,他閉著眼,拿下蓋在額頭上的一片大葉子,打了個哈欠道:“不年不節,爆竹聲卻不絕於耳,小五,你派人速去,探明情況。”


    在一旁賭錢的副將小五忙迴道:“大將軍,料想無事,無非今兒是個好日子,有娶親的新人打此路過,燃放爆竹罷了!”


    “放屁!”大將軍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猛地坐起身來,睜開眼怒罵道,“你他娘的成天就知道賭錢,正經事一概糊弄推諉。我問你,你我奉旨在此地值守十幾載,你可曾見過一個娶親之人?方圓百裏,渺無人煙,哪個缺心眼的娶親會路過此地?”


    “大將軍稍安勿躁!興許……八成……是娶親之人迷路,誤入迷羊穀,也未可知!”副將手裏緊捏著三顆骰子,不舍放下。


    大將軍怒目圓睜,用手指著副將高聲咒罵道:“瞧瞧,你他娘的還是副將呢,能不能過一點腦子?娶親迷路,自然是找人問詢路徑,霹靂啪啦放爆竹,這是問路呢?還是慶祝呢?


    “迷了路,四周又無人,燃放爆竹,驚動路人過去再問,也是有的……”


    “什麽有的?這爆竹聲連綿不絕,娶親之人這麽燃放,隻怕早就破產了,哪裏還有錢娶媳婦?你給老子馬上去打探,否則,我扣你三個月軍餉,還不快去?”


    副將無言以對,隻得忍痛割愛,悻悻然放棄了手裏的一把好點,把骰子扔入碗中,極不情願地起身去打探消息。


    罵走了副將,大將軍原樣躺臥,把樹葉子拉到臉上遮住刺眼的陽光,繼續小寐。


    副將喊了一個偏將,領了幾個心腹,沿著棧道,循著爆竹聲巡視,一路罵罵咧咧:“呸!大將軍有什麽了不起?你不也成天酗酒耍錢嗎?吃不飽睡不醒的將軍,和一個殘廢有什麽兩樣?換成誰不會做?”


    “啪啪啪!”


    副將言語間又是幾聲脆響,唬得他腿腳一軟,差點摔倒,“老子今天諸事不宜啊!賭錢輸了,好不容易出了一把好點,剛指望迴本,就被抓公差了。嘿,路沒走幾步,又被一通爆竹聲羞臊,他奶奶的,老子今天還就不信這個邪,我看看哪個小兔崽子敢在爺爺我麵前咋咋唿唿?”


    副將氣不打一處來,抽出腰刀,大聲喊道:“兄弟們,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咱爺們的地盤耍橫,給我宰了他!”


    幾個人氣勢洶洶快步往前,發現爆竹聲好像來自山頭,再仔細聽,迴聲陣陣,又好像發自穀底。


    他們舉棋不定,正在猶豫往哪個方向打探,此時,隻見棧道兩旁的草葉樹枝瞬間都動了起來,扒拉開偽裝,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南宋的將士。


    眨眼間,他們幾個便被包圍了,還沒來得及喊救命,就丟了腦袋。


    遠處的哨兵見勢不妙,拔腿就跑,大喊:“敵襲,有埋伏!”


    幾息間,消息傳遍棧道守軍,大將軍倉皇失措,從床上一躍而起,抓起兵器就逃,西夏軍匆忙上陣,頓時被楊排風打得抱頭竄鼠,落花流水。


    大將軍沒命的跑,刀也扔了,盔甲也沒有顧上穿,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後才終於清淨下來,沒有了喊殺聲。


    大將軍大著膽子等了一會兒,才見百餘人潰逃過來,得知幾乎全軍覆沒,他知道棧道守不住了,而今之際,隻有迴去搬救兵這一條路了。


    大將軍領著殘兵敗將,撤迴興慶府山腳下的大本營,一進帥帳,他還未張嘴,就被奉旨鎮守賀蘭山的大將軍張浦劈頭蓋臉大罵無能。


    張浦高坐帥台之上,怒氣衝衝,手指大將軍,絲毫不留情麵地厲聲嗬斥道:“你們辜負聖恩,消極防禦,一條棧道,萬餘人都把守不住,被動挨打,白白丟了性命,此乃將軍的恥辱,賀蘭山的恥辱,西夏的恥辱!來人,拉出去,軍法從事!”


    正在帥台旁專心查看軍事輿圖的軍師張元,勸慰道:“張將軍息怒,事已至此,也不能全怪大將軍,南宋軍神出鬼沒,不但發現了我們新築的棧道,而且還悄悄繞了上來,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埋怨責罰也於事無補,眼下最緊要的,是如何設計,打退來犯之敵。”


    “看在相國大人為爾等說情的份上,暫時不予追究,否則,絕不輕饒。準許爾等戴罪立功,以觀後效!”張浦滿臉慍色,狠狠瞪了大將軍一眼,轉過臉麵向張元,起身謙遜求教道,“相國大人言之有理,敢問大人,可有良策?”


    “他們隻知棧道有守軍,卻不知穀頂有伏兵,所幸穀頂還在我們手中,不如將計就計,兵分兩路,一路人馬返迴棧道截殺南宋軍,另一路人馬迅速穿插過迷羊穀,包抄敵人後路,使敵軍首尾難以兼顧,趁亂殲之!”張元微微一笑,在輿圖上指點江山,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果然好計!不愧是被聖上器重的軍師啊!”張浦聞言,由怒轉喜,連連點頭,衷心誇讚道。


    “來人,擂鼓聚將,升帳議事!”張浦一時信心十足,扯開嗓門吩咐道。


    眾將齊聚帥帳,張浦當場點兵,精銳之師鐵鷂子大將李衝率五萬大軍,穿插迷羊穀,迂迴到宋軍後方包抄後路,侍衛軍大將李遷率四萬大軍沿棧道入口攻擊,不惜一切代價,堵截宋軍。


    張浦點兵完畢,相國頷首,表示對他的調兵遣將很滿意。


    殊不知,趙楠早已預判了他們二人的預判,設下反殺之計,南宋大軍在迷羊穀東端已恭候多時了,隻待西夏軍入甕。


    兵貴神速。


    大將李衝,率精銳之師鐵鷂子,一字排開,魚貫而入迷羊穀,在穀中全速行進,一路暢通無阻,很快抵達穀口附近。


    他下令大軍停止前進,派偏將率先鋒軍出戰,摸一下敵方虛實,不料先鋒軍剛一露頭,就被南宋軍包了餃子。


    殺聲震天,一片嚎慟之聲,慘不可聞,卻無人報捷,置身穀中靜候消息的李衝感覺不妙,這定是被屯兵穀口的南宋軍重重包圍,出去一個殺一個,出去兩個殺一雙。


    意識到中計了,他趕忙下令,大軍後隊變前隊,疾速迴撤。


    穀中大軍,狂逃出幾裏地,李衝見並無追兵,方長出了一口氣。


    他正想傳令,讓將士放慢腳步,有序撤退,忽聽得頭頂猶如驚雷一般,隆隆作響,抬頭觀望,一霎時,隻見數不清的巨石滾木,衝天而降,身邊的士卒紛紛哀嚎著倒下。


    李衝聲嘶力竭,衝山穀上方嚷嚷到:“別打,自己人!別打了,我們是自己人!”


    見毫無效果,他又用雙手捂在嘴邊作喇叭狀,向上方唿喊,剛喊了一句,一塊滾木落下,正砸中他的頭部,他翻身落馬,又一塊巨石落下,將他死死壓住,不一會兒七竅流血而亡。


    將軍陣亡,西夏穿插山於穀中的五萬大軍,成了無頭蒼蠅,四處亂撞。可謂魂飛魄散,步步驚心,相互踩踏致死者無數,趙楠又命趙廷美率軍湧入山穀,乘勝追擊。


    與此同時,趙楠和楊排風合軍一處,由火器營掩護,在棧道上行軍。


    不久,正逢前來堵截的李遷所部,火器營槍聲一響,先鋒軍紛紛倒下。


    西夏眾將士,見南宋軍手中,居然拿著和天竺人一樣戰無不勝的火槍,他們知曉它的厲害,一個個頓時顧不上軍紀森嚴,四處逃散。


    兵敗如山倒。


    西夏九萬大軍,穀中死傷無數,棧道上軍心渙散,各自逃命,興慶府門戶頓開,趙楠率軍很輕易就控製了迷羊穀,攻到皇宮。


    西夏幾乎所有的軍事力量,都調到大宋去攻打太原府了,隻剩下幾萬拱衛京師的精銳,也被趙楠殲滅。


    皇宮成了一座空城。


    孤懸興慶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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