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德二位師弟會意,放下筷子,走到懷仁原先坐的地方,拱手對穆桂英、黃鳳仙道:“二位施主,還請隨貧僧到東華門道場,陪我等喝一杯!”


    “我們姐妹,是答應陪壞人喝酒,隻是他既然已經走了,所應之事自然也就作廢了。”黃鳳仙瞟了一眼他二位,沒好氣地說,“各吃各飯,各自飲酒,休要打擾。”


    遠、德二位僧哪裏肯依,大喝一聲:“來人,綁了!”早有人拿出事先備好的繩索,將二位女子雙手縛住,一路上推推搡搡,帶到了道場的臨時住所。


    懷仁麵色憂鬱,已安排心腹迴廟裏打探,正等待消息,確認老窩是否安全。


    他見師弟已把二位美若天仙,嬌滴滴的小娘子帶來,雙眼色眯眯盯著欣賞了好大一會兒才把手一揮,道:“先塞住嘴巴,等天黑再行好事。”


    道場高壇下方一隱蔽之所,已有七八名良家女子,均被塞口縛手縛腳,個個臉色緋紅,用力掙紮,卻根本掙脫不開這些慣犯們係死的結扣。


    穆桂英、黃鳳仙二人也和這些女子被塞到一起,由專人負責看管。


    錦衣衛負責盯梢的人,探清了穆統帥、黃將軍二位的位置,悄然稟報了在落霞樓等候的趙楠。


    收到消息,趙楠命管家到開封府報案,隻說朱仙鎮有兩位小娘子在道場附近禮佛,在眾目睽睽之下,竟蹤影全無。


    寇準升堂問案,帶上來一看,擊鼓申冤之人,原來是恩師的管家,又報是朱仙鎮走失人口,知道非同小可,忙集合衙役捕快盡快趕到東華門道場。


    且說懷仁,心裏隱隱感到不安,就召集道場各大寺廟所有的主持方丈到他的臨時住所來議事。


    “諸位兄弟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懷仁有一說一,”說著就把今日在落霞樓所遇之事敘述了一遍。“小徒正在查實的路上,隻因此事太過蹊蹺詭異,不得不讓人生疑,寺廟的老底都被人知曉,那以前我們所做的事,沒有幾件是幹淨的,細思恐極。”


    各寺廟果然沒有一座是幹淨的,各自安排心腹快馬迴老窩查證,住持、方丈們聚集在一起焦急地等待著消息。


    一生的積累,毀於一旦,任誰也承受不住這個巨大的打擊。


    視金錢如糞土,那也是建立在萬貫家財的基礎上的。


    一個人如果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吃了上頓沒下頓,斷然是不會把金錢等同糞土的。


    意料之中,懷仁的心腹率先迴來,顧不得風塵仆仆,一下馬就高喊,“我要見住持!”


    當他得知,懷仁正在等他迴來,便快步進入懷仁的住所,“噗通”跪倒在地,他渾身發冷,牙齒打顫道:“完了,全完了!”


    懷仁聞聽,麵如土色。


    真是怕什麽就來什麽,想到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他頓覺嗓子眼發甜,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昏厥過去。


    其他的住持、方丈也陸陸續續得到消息,大同小異,皆是寺廟被毀,錢財洗劫一空。也同樣在現場都留著一張紙條:白吃白喝,居無定所。褻人妻女,吃穀還米!


    懷仁悠悠轉醒,慢慢睜開雙眼,才知道自己去鬼門關走了一遭。想到自己已經一貧如洗,又是一陣心絞痛襲來,如同有人死死的掐著他的脖子一般,令他喘不過氣來。


    開封府的官差已經包圍了東華門,寇準正請旨意,隨時準備搜查整個道場。


    在這個節骨眼,懷仁決不會輕易倒下,他拿定主意要反戈一擊,即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他自己已經是一條半死不活的魚,又何懼魚死網破?


    懷仁硬撐著坐起來,解開手邊的包袱,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有氣無力的喚過懷遠道:“師弟,這顆仙丹,後宮總管郭槐垂涎已久,你把此丹獻給他,娘娘篤信我佛,他定會請懿旨來救,幫佛門度過此劫!”


    懷仁想得很通透,他已經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了,若再失去佛門這個斂財的外衣,不能東山再起,恐怕日後再也沒人會拿正眼瞧他一眼。


    因為寸步難行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嚐第二遍。


    他在賭,他賭開封府請不下搜查的旨意,他賭郭槐會請出懿旨,佛門在懿旨的庇護下,依然會香火鼎盛,信者萬眾。


    趙楠也在想一個問題,整個汴梁城的佛門藏汙納垢,從枝葉到根莖,全部都爛成了一堆泥,隻有朝廷帶領百姓舉起屠刀,斬掉這些毒瘤,才能讓真正的僧人立地成佛。


    僅靠誅殺幾個惡僧,救幾個良家婦女,是遠遠不夠的,治標不治本。


    京城之大,寺廟之多,僅憑趙楠之力,又能救出幾個失去自由的女子,和被騙錢財的百姓?


    為今之計,趙楠在等,等一個能讓廣大信眾幡然醒悟的契機。


    趙楠的倆個心腹愛將,穆桂英和黃鳳仙情願以身犯險,深入虎穴,也是在尋找契機。


    懷遠猛砸銀兩,很快就在皇宮外見到了郭槐,他身材長瘦,高挺的鼻梁下,唇形大卻極薄,嗓音細啞,言語間透著一股冰冷無情之意。


    郭槐已知悉事情原委。


    他手捧丹盒,小心翼翼的打開裏三層外三層,層層都用極名貴的絹絲包裹的仙丹,一枚碩大赤紅的丹藥,赫然映入他的眼簾。


    相傳,此丹為天竺得道高僧的舍利子所煉化,金剛經封印,大日如來誦決,凡人吃了能長生不老,升騰極樂世界。


    隻因此丹過於珍貴,天竺高僧隨身攜帶謹慎守護。天竺國內亂,高僧來洛陽白馬禪寺宣揚佛法時,便帶在身邊日日守護,不曾想,此僧不久後就在白馬寺坐化,臨終前仙丹留給了懷仁的師祖。


    佛家師兄弟眾多,懷仁的師爺偷殺師祖,將仙丹占為己有。


    而懷仁也以同樣不恥的手段,殘忍地殺害了師父,攜丹逃躥到汴梁,伺機貢獻給皇帝,以求脫離苦海,換來榮華富貴。


    不老仙丹的流轉,屬教內核心機密,外人鮮有人知。


    俗話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皇宮總管王恩和後宮總管郭槐,二人幾乎同時獲知仙丹的存在,廣撒心腹秘密尋訪下落。


    郭槐強壓下內心的激動,一臉了然地問懷遠:“聖僧既知此物貴重,何不直接進獻聖上,碾轉於我,有何益處?”


    “實不相瞞,師兄有話交代於先,”懷遠目掃四周,見四下無人,便俯身上前,小聲耳語道:“四海之內,篤信禮佛,一心向善之人,隻有寬德仁厚的皇後娘娘一人而已,今日佛門有難,除皇後娘娘和公公之外,恐再無旁人肯舍力護得周全。”


    郭槐頷首,疑慮盡消,小聲道:“你且迴去,勿要聲張,娘娘慈航普渡,懿旨隨後就到。”


    郭槐添油加醋向皇後娘娘稟報,道:“稟皇後娘娘,佛家做法道場,本是有功於朝廷社稷。卻不防一些人想利用瘟疫作祟,似乎想煽動百姓對朝廷不滿,這些居心叵測之人,抹黑朝廷,還從中作梗,唆使開封府派官差擾亂道場,破壞法壇。佛家素知娘娘慈悲為懷,懇請娘娘降懿旨相救。”


    “這些人著實可惡,連一向與世無爭,淨心清修的佛門都不依不饒,可見罪孽深重,”皇後娘娘手撚佛珠,正在跪拜菩薩,磕頭完畢,柳眉倒豎,杏眼圓睜道,“降旨,任何人等不得幹涉道場祛瘟之大事,餘事待法事圓滿之後,再作區處。”


    皇後母儀天下,統領後宮,能坐到後宮之首,自然是心計多端,宮鬥經驗豐富。


    郭槐一張口稟報道場之事,開封府參與,皇後便知非同尋常,隻不過郭槐替自己做了多少齷鹺事,總不能薄了他的麵子,就下了一道懿旨,隻是懿旨中把自己摘了出來。


    即使此事日後觸怒皇帝,皇後也隻說瘟疫當前,一切應以道場為重,理由堂而皇之,皇帝自然不能深究。


    皇後懿旨在道場宣讀完畢,眾僧喜形於色,發自心底高唿“娘娘千歲,千千歲!”各自慶幸日後仍可以佛為名,斂財斂色。


    開封府官差則個個像霜打了的茄子,蔫啦!


    絕地重生,懷仁心情大爽,當即登台誦經。等於是宣告汴梁城的男女老少,我依然穩坐高台,貧僧法力無邊!


    “開封府,你能奈我何?”懷仁得意洋洋的打坐念叨著。


    要求徹查的聖旨未到,卻等來一道阻止辦案的懿旨,寇準感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壓力。


    這與大相國寺一案如出一轍,寇準麵對的壓力空前強大。


    開封府與眾僧勢同水火,寇準求旨未果的同時,趙楠得到密報,懷遠的一舉一動都被錦衣衛一字不漏的匯報給了他。


    趙楠命皇城司的臥底,讓他傳書信給皇宮請旨的寇準,要他務必找到王恩,把此書信遞給他。


    寇準作為朝廷要員,可以自由出入皇宮,要找太監總管,當然很簡單。


    哪個太監不怕官員奏他一本?有的沒的,他得勞心費神向皇帝自證清白,何苦為難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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