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皓天目光一熾,按在胸前的右手急握成拳,狠狠一錘心房!


    霎時山林寂靜,凜冬降臨。


    無聲無息間,幾乎無窮無盡的森寒漫布了山巔,巨大的恐怖感將周遭一切生靈包裹埋葬。


    似墮冥海,似入魔潭。


    三把長劍叮叮落地。


    “劍破蒼穹”三人組麵色慘變,身體劇烈搖晃,彷佛在一刹之間見到了此生所有讓他們恐懼的事物,眼神中充斥了震駭、驚懼、狂亂,但更多的還是無法置信!


    哪怕即將陷入瘋魔之際,三人依然怎麽也不願相信,一向被他們隨意拿捏的破落山門,一向被他們看作又倔又廢的唯一男弟子,竟能爆發出如此可怕的威勢。


    “啊——啊——你到底……你到底做了什麽?!”


    矮漢吳凡雙膝跪地,慘叫嗚咽。


    沒有人迴答,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了答案。


    一股至兇至惡的滔天邪氣從沐皓天的心髒中鑽出頭來,貪婪地環顧四周,彷佛靜靜地諦視獵物。驀然如雷霆爆發一般,迅猛衝襲八方!


    “劍破蒼穹”三人組瞬間被奪走了神誌,全身骨頭全部抽空似的癱在地上,勢若匍匐,朝著那位恐怖邪靈的代言人頂禮膜拜。


    沐皓天逆光而立,雋秀的麵容藏在陰影之中,顯顯暗暗,神詭莫名。


    源自於鬽妖的那股兇邪之“勢”仍在盡情地宣泄釋放,如風如浪。


    方圓百丈之內,所有生物盡被震懾雌伏,更遠處天上群鳥振翅狂舞,林中颯颯亂響,無數走獸奔逃四散。


    ……


    良久,風平浪止。


    沐皓天頭顱微低,靜靜俯視著癱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劍破蒼穹”三人組。


    道心破損,肝膽盡碎,縱使能僥幸活命,若無天大的機緣,一輩子也再難寸進。從此淪為外門弟子、跑腿雜役、甚至廢人一個。


    兇“勢”之猛,一至於斯!


    沐皓天動了動口齒,想說點什麽,忽地嘴角一陣抽搐,緊接著雙手捂胸,倒抽了一口涼氣:


    “嘶——踏馬的,這一拳打得重了,還真有點痛……”


    他摸著微微腫脹的胸,歎道:


    “以後這麽危險的事情,能夠不做還是不要做的好……”


    “要是乖乖鶯兒在這裏就好了……來給師兄好好揉揉,呃……燕兒活潑可愛,陪師兄聊天解悶,也好也好。”


    “不過話說迴來,這股凝自鬽妖的兇邪之‘勢’,竟而恐怖如斯!倘若生死時刻才爆發出來,自必更加威力絕倫,用在他們身上,倒是可惜了……”


    沐皓天麵對癱瘓三人組,自言自語感慨了好一陣子,心口仍在隱隱作痛。


    他在感受過鬽妖的恐怖氣息後,便察覺到那個瞬間被自己的心髒記下了,並且如“煉精化氣”一般,正在發生去假存真的變異。


    就在剛剛,他麵對接二連三的威脅與挑釁,拚命壓抑怒火,胸腔之中彷如裝著一座狂暴的火山。


    他的心髒突兀發出一下一下的帶有韻律的震動,彷佛那頭長夜蟄伏的兇獸猛然蘇醒,不斷慫恿他將其釋放。


    那個瞬間,他福至心靈一般,握拳捶擊心口。


    隨即凜冬悄然而至,陰森恐怖之氣漫布山林,那早已洶湧澎湃的威勢盡情宣泄釋放,浩浩蕩蕩,橫掃八方。


    雖見威力如此之強,但沐皓天感覺被心髒凝煉的“勢”並未徹底大功告成,隻是受到自己的情緒影響,不得不提前爆發出來。


    他也因此無緣見到這股兇邪之“勢”的終極形態。


    「我的心髒,似乎能記住某個親身感受過的可怕瞬間,所有情緒、氣勢、體悟,匯聚一堂,抽絲剝繭一般凝煉出一種純粹的‘勢’,並不斷蓄積,最終在某個必要的瞬間爆發出來。」


    在察覺到這一點後,沐皓天忍不住想入非非:


    「倘若有朝一日,能有幸撞見兩位絕世高手傾力一戰,感受著驚天動地、氣貫長虹的情景,那我的心將會凝練出什麽來?哇哢哢哢!簡直不敢想……」


    過度的興奮甚至讓他忽略了最關鍵的一件事:


    倘若真有這麽一天,隻怕還是他被大能們隨手捏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沐皓天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忽想到那“劍破蒼穹派”既然開始對本門下手,恐怕各種後招源源不斷,形勢可謂嚴峻之極!


    畢竟對方是一個正統的修真門派,門下高手眾多,連築基期修士都有不止一位。沐皓天雖然信念無比堅定,並且業已成功踏入修道一途,但事在緊急,著實不知該怎麽應付才好。


    「一不小心嚇廢了他們三名弟子,又是一樁麻煩……不過事已至此,多糾結也沒意義,還是盡快跟師父他們匯合,再作打算。」


    念及師父師妹們,心中隱隱擔憂。沐皓天便即轉身,望了一眼陡峭的下山之路,正待沿路慢慢攀行而下。


    “跳下去!”


    那久違的“心聲”這樣對他說道,無一絲征兆。


    聲音中充滿了蠱惑之意。


    沐皓天一驚,眼前的景色忽然變得模糊不清,胸口劇顫,一股熱潮猛地從他心髒噴湧而出,直灌所有經脈竅穴,渾身大汗淋漓!


    然而轉瞬之間一切又恢複了正常,彷佛隻是幻覺一般。


    沐皓天鬼使神差地邁步走到崖邊,鳥瞰下方的山坳,突感心血來潮,迎風張開了雙臂,幻想自己像兒時夢裏一樣化出雙翼,飛空掠地。


    跳下去……


    會怎麽樣?


    他想不明白,抑或不必去想。


    那個霸道至極的“心聲”,已指引他成功斬獲了修仙契機。


    這種誘惑,他根本無法抵抗。


    沐皓天身體前傾,一個猛子向山下紮去!


    心髒震如急雨!


    陡峭的斜坡上,他以足尖點地,借下坡之勢疾電飛衝,被汗水浸濕的發絲和衣物,飄揚鼓蕩,快速風幹。


    兩側的山崖草木幻影般後掠,腋下如有兩股氣流托舉,飄飄然張口欲唿,卻被一大團勁風灌口而入,直衝腦頂,神誌澄清。


    恣意感受著風的氣息,一個想法似電閃一般在他心頭劃過:


    「武學上的輕功隻是借勢騰躍,練到精深處縱能飛簷走壁、在水麵上如履平地,也並非真正的飛行……道門之中倒是不乏禦器飛空之術,瞬息神行百裏,可認真想想,卻也達不到夢中的意境。倘若我能夠掌握風的脈動,乘風而行,遨遊於天地,那是何等的逍遙快意!」


    念頭一起,十指分合撩動,指縫間氣流如綢,彷佛確能觸摸到風之肌骨,心跳陡急!隱隱的,感覺抓到了什麽。


    突然之間!


    沐皓天驚覺天塌下來,霍地驚醒,聚目看前,登時心頭大駭。


    原來剛才一個分神,他竟已奔到了山下,直衝一麵灰白色岩壁而去,行速經下山衝勢加持,直若奔雷流星,絕無可能緩停。


    在不知不覺中就陷入了生死燃眉的境地!


    不及思度,沐皓天屈膝用力一蹬,令身體騰空,同時拚命調動丹田氣息,調集於雙掌向前擋去。


    奈何俯衝的勢道過大,身體斜刺裏拋飛了數丈,仍然收勢不住,無法自控地撞向崖壁。


    電光石火間,他的手指似乎觸到了什麽東西,一把抓去!但覺綿軟柔和、奇異不明,刹那間便將迅猛無匹的衝勢消弭於無形。


    兩隻手緊緊地抓握著那東西,身體幾乎貼靠崖壁,輕悠悠下落。


    沐皓天驚魂不定,詫然往上看去,卻隻見兩手虛握,手中竟空無一物!


    這一幕讓他心神大震,兩隻手倏忽也失去真實觸感,身子失控下墜,落地時“咚”的一聲,跌了個屁股開花。


    可他彷佛感覺不到疼痛,楞楞坐地高舉雙手,仰麵凝望。


    “我剛剛……握到了什麽?”


    適才發生的事,簡直匪夷所思,他居然實實在在握住兩團空氣!既而飛甩的身體瞬間止住,龐然大力消弭,並且渾身上下無一絲驟停帶來的不適之感。


    此事已大大超出了他的認知!


    「難不成我在情急之下激發潛能,施展出了《四九玄功》上的那些玄奇的法術?」


    沐皓天迴想一遍,馬上否定了這個可能。先不提那本書冊旁注的法術高深莫測,自己靈竅未通,萬難掌握,就說當時的情勢萬分危殆,又怎來得及念咒施法?


    「是了!那是風!」


    驀然想起自己靈光乍現的感悟以及兒時關於飛翔的幻夢,沐皓天心裏模模糊糊地猜解了謎團。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又是你麽?你對我做了什麽?」


    他手按左胸,捫心自問。


    然而苦苦沉吟許久,困惑絲毫未減,或者說此事根本不在他所能理解的範圍,想之也是徒勞。


    沐皓天生性灑脫,想通這個道理,又見日漸西沉,著急與師父匯合,便即起身繼續前行。


    行出好長一段路,才醒覺胯部酸脹疼痛,腹裏翻江倒海,好似五髒六腑都移了位。


    方才那奇事突發,雖讓他免於樂極生悲,可最後還是從高處跌落,摔得可不輕。


    沐皓天調適片刻,覺得可以堅持,於是齜牙大吸著涼氣,麵迎紅日,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傍晚餘暉下,他隱隱約約察覺到,除了心髒之外,自己身上似乎還有什麽東西發生了異變。


    變得……


    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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